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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4)

铜锤罗摸了一下鸭蛋头,自从他来晏府以后,老善人命他头上不许缠巾,所以他的原形不得不显露出来。他那双小绿豆眼,色迷迷地打量着雪雁,嘻嘻直笑。雪雁扭身就走,铜锤罗忙赶上了三四步道:“喂!雪姑娘你可别走呀!我有话问你呢!”

雪雁不得不又回过身来,皱着一双秀眉,叱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有事情呢!”

铜锤罗咧了一下嘴道:“哟!这可不像话呀!”

雪雁跺了一下脚,发急道:“你这人真讨厌,我不理你了!”

说着又要回身。铜锤罗连番碰壁,却仍耐着心,赶上一步,双手一拦,身子扭动得像一条蛇似的。

“我的好妹子,我有话问你哩!你怎么老不答理我呢?我铜锤罗想妹妹你已不是一天半天啦!”

雪雁柳眉一竖,看准了他的光头,正要给他一巴掌,手方举起,却听见后面一声叱道:“罗广你过来!”

二人都不禁吃了一惊,回头看时,不知何时老善人已站在他们身后约十步之外的一个花坛前面,铜锤罗不由吓得脸一阵白,干笑道:“啊!老善人你老来啦!”

晏星寒看了雪雁一眼,挥手道:“你退下去!”

雪雁弯腰,红着脸道了声:

“是!老先生!”

她走了之后,晏星寒咬牙道:“该死的狗才,一天到晚不务正事,专门调戏女人!

我杀了你!”

铜锤罗吓得脸一阵白,双手连摇道:“你老人家千万不要误会,小人是和雁姑娘闹着玩的,小人天大的胆子,在府上也不敢乱来呀!”

要是在平日,像铜锤罗这种情形,晏星寒也许会一掌把他打死了;可是如今,他心里困扰的事情太多了,又在用人之际,所以这口气也就忍了下来。哼了一声道:“你干什么来了?”

铜锤罗马上改了笑脸,用着小跑的步子趋前,哈腰道:“小人是给你老人家送信来啦!朱大爷差人送来的。”

晏星寒不由白眉一展,喜道:“啊!快拿过来给我!”

铜锤罗捋了一下袖子,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别急呀!”

说着双手把那个纸团递了过去。晏星寒含着一腔喜悦,把纸团接过来,打开来放远了,眯着眼细细地看着:

“字呈晏、裘、剑芒各友:

贫道已深入沙漠,在维士尼河岸,追上了谭啸……”

晏星寒口中“哦”了一声,由不住笑了,来不及读下面,忙笑问道:“你这小子在哪儿接的信?好消息!好消息!”

铜锤罗见晏星寒喜成这样,自是得意十分,当时晃了一下光头道:“不是好消息,小人怎敢呈给您老呢!”

天马行空笑着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在未读完的信上:

“只可惜彼有得力助手,旬日前贫道行刺,竟中埋伏,伤及肺腑,经急救后,幸无性命之忧,此差堪告慰诸兄也。”

天马行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双眸子倏地一睁,铜锤罗嘻嘻一笑,偎上去道:

“老爷子,下面说些什么?”

晏星寒回过目光,冷笑了一声道:“你退下去!嘿嘿!这真是他妈的好消息!”

铜锤罗又是一怔,翻了一下眼珠。晏星寒冷峻的眸子再次向他一扫,这小子打了个哆嗦,连忙回过头垂头丧气地走了。

晏星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由牙缝里吐出声音道:“好小子!你真有种……”

他又接下去看,把那最后几句念下去:

“现贫道已移阿哈雅养伤,暂居西北虎常明住处,由常明导引,正与沙漠之老猴王西风联络。因彼与谭啸曾有过往,较易诱其来此,此次谅不致再让其逃脱,一切可容后告。恐兄等怀念,特修此短函,匆此,祝好

朱蚕顿首某年某月某日”

晏星寒看完之后,皱了一会眉,正要收起,却发现笺边,另有一行小字,写的是:

“又:那哈萨克姑娘未死,刻下与谭啸为一路,二人狼狈为奸,殊为可恨!”

晏星寒不由又怔了一下,眯着一双细目,看着远天的晚霞,唇角掀起了冷笑,心说:

“你们俩终久是逃不开的,我就不信我天马行空纵横了一世,临终会落在你们这小辈手中。哼!你们简直是梦想!”

他恨得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福子履把地面的花砖都跺碎了。他转过身来,忽见司琴兴匆匆地跑进了花园,远远地叫道:“老先生,那个大胡子老道和那个老尼姑又来啦!”

晏星寒不由大喜,忙道:“哦!太好了,快请!快请!”

司琴转身飞跑出去,晏星寒带着满脸的微笑,兴冲冲地迎向前院。他这里方踏出院门,就见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一左一右,在司琴身后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天马行空晏星寒高叫了声:

“噢!你们可回来了,我可真是急坏了!”

二人站定之后,各自一怔,剑芒身躯微弯,打了个问讯,皱了一下双眉道:“老朋友你何作此说?莫非又发生了什么事……”

晏星寒摆了一下手,上前一步,拉着红衣上人一只手,苦笑了笑道:“来!我们到里面再谈!”又问:

“二位还没有用饭吧?”

裘海粟摇了一下脑袋道:“还不曾用过。”

晏星寒忙关照司琴道:“快招呼厨房弄一桌素席。”

司琴答应着跑了。晏星寒一面引导着二人往梅园里走,一面重重地叹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可遇见了厉害的敌人了,差一点……”

说着低笑了几声,红衣上人不由“哦”了一声,顿时停步道:“谁?”

晏星寒拉着他说:

“我们进去再说。”

说着三个人一直进了梅园,进了屋子,红衣上人来不及坐下就问:

“你遇见谁了?”

剑芒大师倒是很沉着地坐了下来,她脸上带着微笑,看着晏星寒道:“你不要急,慢慢说。”

晏星寒苦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注定在她身上道:“大师,你真有先见之明,那谭啸的师父果然是……”

“是谁?”裘海粟瞪大了眼。

天马行空冷冷地道:“南海一鸥桂春明!”

他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剑芒大师也不禁吃了一惊,接着微微一笑道:“这是我早已猜到的。怎么,他来了?”

晏星寒冷哼了一声:

“岂止是来了,我们还对了面,动了手。只是,不幸让他跑了!”

裘海粟重重地挤着眉毛,张大了嘴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晏星寒遂把那晚情形大致说了一下;只是,他不敢直说女儿与谭啸之间的私情,连提也不提,只说是自己在花园里散步,忽然桂春明来了,只和自己匆匆对了几掌就走了等等。

他说完后,剑芒大师和红衣上人二人面上都带起了一层薄怒。剑芒呷了一口热茶,两弯慈眉向两下一分,冷笑道:“这人未免也太狂了,贫尼不信他一人就敢公然与我们为敌。”

红衣上人虬须一阵颤动,怪笑了一声,目射奇光道:“这老鬼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公然与我四人为敌,他倒是真没把咱们看在眼里!”

剑芒凝思了一会儿,看着窗外道:“朱道友至今还没有下落,也不知……”

晏星寒插言道:“唉!别提了,老朱可丢了脸了!”

二人又是一惊,晏星寒一面把那纸团子递给了剑芒大师,一面冷笑道:“看来这事情往后是愈来愈棘手了!”

红衣上人走到剑芒跟前,二人把那张条子看完,红衣上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直眉竖眼地道:“好啦!咱们别呆在这里了!走吧!”

晏星寒怔了一下道:“上哪儿去?”

“上哪儿去?”红衣上人说:

“咱们还不下沙漠,会合朱矮子一并去对付谭啸,还呆在这里干啥?”

晏星寒目光扫向剑芒道:“大师的意思……”

剑芒大师站起来,负着手走了几步,点了点头道:“去是要去的,不过不是这个时候。”

红衣上人抓了一下头上的乱发,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不是这个时候?还能再耽搁吗?”

剑芒大师转过身来,正色道:“去沙漠对我们并不太有利,第一,咱们都上了年纪了,不比他们年轻人,水土不服是一大不适;第二,那桂春明此刻定必已入了沙漠,朱道友信上还说,他们另外还有别的帮手,那么,他们的力量也很可观了。咱们固然是力量也不弱,不过……”

她冷笑了一声,自嘲道:“不是贫尼说一句‘妄自菲薄’的话,我们两次合力拿谭啸一人,尚且给他脱逃,何况他们有这么多人……所以这事情绝不简单。”

裘海粟冷笑了一声道:“照大师这么说,那咱们就永远也别想了!不用去了?”

剑芒大师轻叹了一声,摆手道:“不是!不是!你还不懂贫尼的意思?”

老尼姑面上带起了一阵冷笑,用有力的语气说道:“贫尼的意思是,我们也去找几个朋友。”

裘海粟拍了一下腿道:“对,他们能找人,我们也能找!斗一斗到底谁狠!只是……

找谁呢?”

剑芒浅浅一笑,看着晏星寒,问道:“怎么,晏兄不以为意么?”

晏星寒尴尬地笑了笑道:“这样,岂不被武林朋友耻笑么?我以为还要考虑一下!”

剑芒大师面上浮起了一片一陰一影道:“不然!假使这事情不牵扯到谭啸以外的人,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如今既有桂春明为他撑腰,其他尚有能人,我们这么做就没有什么显得不对了!何况……”

她顿了顿道:“那哈萨克姑娘依梨华的介入,难免不把她师父太一陽一婆扯出来,这也是一个很讨厌的人物,我们不得不请几个朋友出来。”

晏星寒被她说得怦然心动,当时耸着灰秃秃的眉毛,问道:“我们找谁呢?”

老尼呵呵一笑,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转,含有神秘的意味,慢吞吞地说:

“这人多在三日,少在目前就会上门来访,二位不必为此发愁。”

她这话一出口,二人不禁又惊又喜地互相对望了一眼,裘海粟摸了一下脖子咧口笑道:“咦!大师,咱们一块出门的,你什么时候去找的人呀?这倒是怪!”

剑芒含笑道:“并非是贫尼有意瞒着道兄,实在是这位朋友生就古怪个性,生平最忌别人干扰他的清静,所以贫尼酌量之下,还是自己先去一趟为妥。”

裘海粟惊异道:“这位朋友是谁呢?他和大师又如何相识?居然甘听驱使!”

剑芒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

“说起来,二兄对此人,即使不认识,也会早有耳闻的。此人如肯出力助我们,只怕南海一鸥桂春明也要出一身冷汗!”

晏、裘二人目光紧紧逼视着她,急于一听下文,老尼姑不便再卖关子,当时振作了一下道:“二位还记得数十年前大悲寺之劫么?”

二人都怔了一下,各自点头,同声道:“记得!记得!”晏星寒张大了瞳子道:

“怎么,这与那人有关么?”

“当然有关。”

老尼笑得脸上的褶子全挣开了:“晏兄当记得大悲寺自老方丈以下,八堂高僧,在一夜之间,遭了劫难,那杀害他们的是……”

晏星寒插口道:“哦!莫老甲……是他?”

裘海粟也张大了嘴,吃惊道:“是这个魔头?”

老尼颔首道:“正是,就是他。”

晏星寒拂袖道:“此人武功固是出神入化,只是为人太过狠恶,心性残酷,无情无义,我们不能找他。”

他说着,有些怒形于面,剑芒大师不禁被说得脸色一红,嘻嘻一笑道:“晏兄,你错了,贫尼请他出来,并不是要与他交朋友,贫尼又何尝不知此人的心性?只是……”

她冷然哂道:“这莫老甲那一身功夫,确实是世间少有,我们叫他对付桂春明,是再好不过了。这样,我们可放心大胆地全力制服谭啸等人了。”

晏星寒虽有些动容,仍是低头不语,一旁的红衣上人裘海粟倒是极感兴奋地拍着椅背,笑道:“对!对!这是好计策,那老儿出了名的残忍,叫他去对付桂老儿,那是再好不过了!”

晏星寒不由长叹了一声,慨然道:“二位既如此说,我自然也不便再多说,只是大师,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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