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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九死一生(4)

店小二讪讪地一笑道:“这一对母女,据说来自成都,那位姑娘的父亲,是成都城中一家镖局的局主,三个月前,为了承保这位胡大人一笔价值白银十万两的镖,结果镖失人亡,倾家荡产,也只能赔出一半,万般万奈中,只好千里迢迢,投奔这儿那位局主生前一位八拜之交的盟兄,希望那位盟兄能义伸援手……”

小明的星目中神光一闪地截口问道:“是否那位八拜之交的盟兄不念友谊,不肯……”

店小二谄笑接道:“那倒不是,公子爷,那位盟兄已于一年之前迁到关外去了,这一对母女,投亲不遇,而老的又因旅途受了风寒,竟然病倒了。”

小明轻轻一叹道:“屋漏又遭寒雨,那位胡大人又逼着要钱,想来也真够可怜的了。”

店小二忙附和着道:“是的,是的,委实是可怜得很。”

小明注目问道:“你方才也说他们可恨,那又是怎么说呢?”

店小二尴尬地笑道:“这个……公子爷,小的意思,如果是小的干脆将女儿送给那胡大人算了,如此,既可了清债务,又得到一个安身养老之所,又何乐而不为,可是他们偏偏不这么想,公子爷,您说,这可不可恨?”

小明的星目中,异采连闪,连连冷笑道:“可恨,可恨,的确是可恨……”

他的话没说完,店小二陡地发出一声惊呼:“公子爷……您……?”

原来小明于激愤忘形之下,那握在木椅扶手上的健腕,已于不自觉间将那坚硬无比的檀木扶手握成一团粉末,由指缝间纷纷滑落。

那店小二几曾见过这等场面!又怎能不惊呼出声!

而小明自己也感到无比的困惑一夜之间,自己的真力竟会精进到此种程度,能于不知不觉间,将坚硬无比的檀木扶手握成粉末,一时之间,也不由地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也就当此同时,隔壁那胡大人传来嘿嘿阴笑声:“怎么样?我就等你一句话了……”

那女的没答话,只传过来一片嘤嘤啜泣声,必是母女俩在抱头痛哭了。

小明霍地站了起来,沉声喝道:“小二哥,你带我去隔壁房间!”

店小二讶问道;“公子爷,您要去隔壁干吗?”

小明沉思着道:“你先过去,告诉那个胡大人,那寡妇孤儿所欠的银子,由我偿还他。”

店小二张目骇然道:“公子爷,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数目可不小啊!”

小明不耐烦地挥手沉声道:“少废话,快过去跟他说!”

店小二将信将疑地向小明端详了一下之后,才带着一付无可奈何的神情,向胡大人房中走了过去。

少顷之后,店小二回到门口,向小明哈腰谄笑道:“公子爷,胡大人有请。”

小明昂然走进隔壁房中,星目微扫,只见一个头发蓬乱,满面病容的中年妇人,斜倚床栏,床边一个妙龄少女,伏在中年妇人怀中,正在抱头啜泣。

床前一张小椅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锦袍老者,见到小明走进来,也不起身,只是目光深注,冷冷地问道:“是你要代她们偿还老夫的银子?”

小明点了点头道:“不错!”

锦袍老者道:“你知道这数目有多大?”

小明道:“我知道,白银五万两。”

锦袍老者仰首望着天花板,口中漫应道:“是的!白银五万两,可不是三五串铜钱,哥儿你能拿得出来么?”

小明剑眉微扬,毅然地道:“我得勉力而为。”

锦袍老者仰首如故地道:“空口白话不能为凭……”

小明探腕掏出一粒明珠,托在掌心中,向前一递,冷然截口道:“胡大人,你瞧瞧,这珠子值多少钱?”

锦袍老者收回仰望天花板的傲慢目光,向小明的掌心深深一瞥,不由目光一亮道:“好,这珠子可以值上一千两白银。”

顿住话锋,披了披嘴唇道:“不过,一千两与五万两之间,未免相差太远了。”

好小明!二话不说,探怀取出“贾伯伯”遗留给他的半袋珠子,“哗啦”一声,悉数倾在茶几上,注目冷然地问道:“你数数看,够不够?”

这蓦地的一声爆响与满房的珠光宝气,惊醒了床上那一对互拥啜泣的母女,看呆了站在门口的店小二的双目,也冲淡了锦袍老者那一双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

床上的那一对母女,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锦袍老者目放异采,小心地数着茶几上的明珠。

满脸肃穆神色的小明,似乎猛然想起明珠堆中的那块紫玉佩,不能轻易放弃,连忙又取了回来。

锦袍老者数完明珠之后,淡淡地一笑道:“哥儿,一共是四十八粒,可以折合白银四万八千,还差两千两。”

小明剑眉微蹙地说道:“胡大人,你也可以将就一点了,我知道这明珠的价值实际上不止一千两一粒。”

锦袍老者连连摇首,说道:“不,不!哥儿,凭天地良心,老夫这一千两一粒的价钱,已经出得过高了。”

“可是,事实上我已全部拿出来了。”

锦袍老者贪婪的目光凝住小明手中的紫玉佩,咽下一口口水道:“哥儿,你既是一番好心救人,老夫也不妨吃点亏,我看,将你手中的这块玉佩折价两千两,这笔交易就算成功了,怎么样?”

这紫玉佩,那位“贾伯伯”临终交代,与他的身世有关,决不可遗失,怎能折价给人呢?

因此,一时之间,小明垂首沉吟,默然不语。

这时,床上的那一对母女已回过神来,也明白目前是怎么回事了,那中年妇人不由惊呼出声道:“公子……您……”

小明淡笑截口道:“大婶,请莫打岔。”

中年妇人道:“可是……您这种恩德,教我母女如何报答。”

小明正容接道:“大婶,小可只是求心之所安。”

目光移注锦袍老者朗声接道:“胡大人,我答应了!”

锦袍老者眉开眼笑地道;“好好……那么,咱们一言为定,”

说着,伸手就要接取小明手中的紫玉佩。

小明目光如炬,凝视着对方冷然地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锦袍老者一楞道:“条件?好,你说出来试试看。”

小明注目正容道:“此紫玉佩是我家祖传珍品,今天,为了救人,暂时折价两千两白银押给你,以后,我可得照价收回。”

锦袍老者点点头道:“可以不论时隔多久,老人不另算利钱就是。”

小明冷然一哂道:“你很慷慨!”

锦袍老者得意地笑道:“那里,那里,小意思,小意思,你哥儿能花五万两银子救人,老夫牺牲一点利息钱,又算得了甚么!”

小明披了披嘴唇道:“胡大人既然知道我是旨在救人,也该懂得救人救澈的道理?”

锦袍老者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救人就该救澈。”

小明目光一瞥床上的那一对母女道:“这一对孤儿寡妇,流落异乡,而且那位大婶还身染重病,治病还乡,都需要钱,是么?”

锦袍老者道:“是的,都需要钱……”

小明蹙眉接道:“可是,我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都给你了。”

锦袍老者似乎还没有明白小明的言外之意,不由微微一愣道:“这可没人强迫你啊!”

小明冷冷一晒道:“胡大人误解我的意思了。”

“那么,哥儿之意是……”

“我的意思,是想同你打一个商量。”

锦袍老者惑然地道:“如何一个商量法?”

小明扬了扬手中的紫玉佩,正容接道:“方才我已说过,这是我的祖传珍宝,将来我要备款收回,你信得过吗?”

“信得过,信得过……”

“那么,请暂时垫付白银千两,做为那位大婶治病还乡的费用,将来我赎回紫玉佩,本息一并尝还,怎么样?”

锦袍老者不由为之一呆道:“这……”

小明声容俱严地道:“胡大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以后还不起你这一笔钱,一千两银子的损失,在你来说,也算不了甚么,是么?”

锦袍老者为难了好久,才勉强地点点头道:“好,我答应。”

小明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那么,你立刻拿出千两银子来,这些东西就都属于你了。”

锦袍老者贪婪的目光,向那些明珠一扫,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才满脸堆笑地道:“好,好,老夫立即回房间去取银子。”

说着,匆匆走出房间而去。

小明目光移注床上那位清泪双流,满含感激神情的病妇,诚恳地温声说道:“大婶,请别难过,也别存甚么感恩戴德的心情,人都难免遇上困难的,何况,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算不了甚么是么?”

他本是想说几句得体而能安慰对方的话,可是毕竟太年轻,处世的经验太少了,费了很大的劲,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弯弯扭扭,词不达意。

那中年妇人凄凉一笑道:“公子义薄云天,老身存殁均感,但有道是:大德不敢言谢,老身也只好永铭心底了。”

话锋微顿,伸手拍了拍仍然偎在她胸前,却偷偷地拿眼睨着小明的爱女,低声喝道:“丫头,娘不能起床,你还不快点起来代为娘的向这位公子拜谢救命之恩。”

那少女带泪的俏靥上,飞起一片红云,默然起身,向着小明盈盈地拜了下去,口中娇声说道:“恩公在上,难女这厢有礼了……”

语声如出谷黄莺,悦耳之极。

小明微瞥之下,只见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那面庞儿真是美得不可方物,一时之间,不由窘得他俊脸绯红,手足失措地摇手讷讷地道,“姑娘快……快起来……这不敢当,不可以……”

背后,一个苍老的语声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应该应该!”

接话的那位锦袍老者,他正捧着整整一千两银子,笑嘻嘻地站在小明的背后。

而这当口,那少女却已向着小明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退立一旁,俯身拨弄着自己的衣角,一副楚楚堪怜,娇羞不胜的神态。

锦袍老者双手递过银封道:“哥儿,这是纹银一千两……”

小明接过银封,顺手放在中年妇人的床头,同时,将手中的紫玉佩递给锦袍老者,道:“好,胡大人可以走了。”

锦袍老者接过玉佩,将茶几上的明珠悉数装入怀中,小明沉思着问道:“胡大人,请将尊址说明,以后我好便于前来赎取玉佩。”

锦袍老者笑道:“老夫住在成都东门外,到时候,哥儿一问便知。”

小明目光移注床上的中年妇人,道:“大婶,这位胡大人,果然是住在成都东门外么?”

那位中年妇人点点头道:“是的,公子。”

锦袍老者笑了笑道:“哥儿年纪轻轻,做事倒是老练得很。”

小明冷冷地接道:“胡大人可以请了!”

锦袍老者讪讪地一笑道:“是是,老夫就此告辞。”

小明目送锦袍老者走出房门之后,转向中年妇人道:“大婶,这位胡大人是甚么官儿?”

中年妇人道:“公子,那是一位退休的布政使。”

小明接问道:“他平日的官声如何?”

中年女人犹豫地道:“这个……老身不太清楚……”

小明星目中精芒一闪,喃喃自语道:“为富不仁者,为官也绝对清正不了,有朝一日,我要他……哼!”

他这里正沉思自语,床前的少女却与乃母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奇异的眼色。

那中年妇人向小明招招手,显得颇为吃力地道:“公子,您请坐到这儿来。”

小明默默走近床前,和声道:“大婶,您该好好养病,我去叫店家请大夫来。”

中年妇人摇摇头道:“老身这病,本是急出来的,如今承公义伸援手,困难解决之后,病也好了一半了,所以,用不着请大夫,休养一两天就会好的。”

小明接道:“那么,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您了。”

中年妇人伸手拍拍床沿,道:“公子,请坐下来,老身有话跟您说。”

小明略一犹豫,终于坐了下去。

中年妇人拉着小明的右手,柔声问道:“公子是本地人氏?”

小明茫然地道:“我想是的。”

中年妇人似乎并未注意小明那奇异的答话,只是抚摩着小明的健腕,接问道:“公子家中有些甚么人?”

小明神色一黯道:“我只有一位相依为命的贾伯伯,可是,他老人家已于前晚死去了。”

中年妇人幽幽一叹,沉思着道:“公子既是孑然一身,此后有何打算?”

小明沉思着接道:“我准备前往长沙,投奔贾伯伯的一位朋友。”

中年妇人注目接道:“公子,老身有几句话,本来不便出口,但却有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小明微微一怔道:“大婶有话,请尽管吩咐。”

中年妇人凄凉一笑道:“公子太客气了!老身母女,等于是身受公子活命之恩……”

小明蹙眉截口道:“大婶,这些不必再说。”

中年妇人摇头道:“公子请听老身说下去。”

微顿话锋,幽幽地一声长叹道:“公子这一番天高厚义,老身此生是没法偿还的了,公子,老身有一个冒昧的请求,希望公子先行慨允。”

小明毅然地接道:“只要我力所能及,当勉力以赴,大婶请说。”

中年妇人讷讷地道:“老身这丫头,今年才十六岁,人也长得还不算太难看,我想……将她许配与公子……”

小明脸色一变,霍地站起,正容朗声道:“大婶,你将我小明当做怎样的人了?”

中年妇人连忙接道:“公子,您别生气,老身可是一番诚意……”

小明俊脸一沉地截口道:“大婶是将我也看成那胡大人一流人物?”

中年妇人接道:“公子,那不可相提并论,因为,这是完全出于老身的自愿。”

小明正容朗声道:“大婶,您该懂得乘人之危,与恃恩要挟这两句话的含义!”

中年妇人也正容接道:“公子豪侠襟怀,心胸坦荡,似可不必有此顾虑!”

小明接道;“大婶,姑且撇开这些不谈,我小明也碍难遵命……”

中年妇人讶问道:“难道说,公子是嫌小女过于丑陋不堪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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