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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避难承先机 丐侠灵山虚护法

哪知龙门医隐识破他疑兵之计,也自追到江北。维扬郊外林中,几乎当面撞破。摩伽仙子也觉得有高人在侧,不愿再行逗留,连夜返回仙霞,黑天狐宇文屏已经在天魔洞内相待。

葛龙骧因须规避龙门医隐父女,时时绕道,迟到两日、偷偷进入天魔洞内,只听黑天狐宇文屏劝摩伽仙子,同下苗疆,与苗岭阴魔邴浩合练一种绝毒阵法,以备来日趁正邪双方在黄山论剑之时,暗地发动,而将群雄一网打尽。摩伽仙子却执意不从,二人几乎吵得反目。

葛龙骧深仇在侧,空自目毗皆裂,因无机可乘,终未敢妄动行事。次日再去,宇文屏业已与摩伽决裂,拂袖他往;自己踪迹也被摩伽仙子发现,追到洞外。正待动手之时,柏青青突在半崖乱石之后现身,那一声凄呼“龙哥”,入耳惊心。无奈,他又施展轻功疾避而去。

人虽遁人林中,但心头兀自忐忑不安,暗想自己这心切亲仇的隐情,柏青青何从知晓。倘误认自己薄情变心,岂不过于伤心气苦,应设法解释一番才好。

他已探过天魔洞多次,知道另外还有两个秘密出入之口,遂重行潜回,由秘洞进人。此时恰好摩伽仙子“天魔艳舞”与“六贼销魂妙音”均告失灵,正待弃邪归正之际。葛龙骧突然发现那名狠毒妖妇黑天狐宇文屏,竟也由另一秘洞进人,并用千里火摺点燃壁间的几条火药引线;摩伽师徒也已发觉,纷纷竭力扑救。

葛龙骧看她们那等情急,知道火药一爆即将立肇巨灾。心急传警龙门医隐等人,遂乘摩伽师徒忙于抢救之时,急忙绕往前洞。行经摩伽仙子所居之处,瞥见一个白磁花盆之中,培着一本九叶灵芝。此芝昔年衡山也产一本,被师傅采来与自己服食,功力因之增进不少,故而认识。暗想眼看此洞即毁,这类千古难逢的灵药,糟蹋可惜,遂一把折断,揣向怀中。

等他到达前洞发话报警,柏青青闻声识人,扑将过来,撕下他半幅衣襟。葛龙嚷知道危机一发,哪里还能纠缠,急忙引导众人,逃出洞外。跟着就是柏青青愤急过度,吐血晕倒,和天魔洞内火药爆发。

葛龙骧人虽遁逃,但何曾去远,眼看着心上人被自己害得那等瘦骨支离、憔悴淬可怜神态,忍不住在暗中捶胸生悔,情泪如倾。但此时无颜再出,只得暗暗跟随众人。直到枫岭关投店,独臂穷神点倒龙门医隐,与天台醉客及谷飞英三人往四外搜寻等情,葛龙骧均在暗处看得一清二白。而这几位前辈奇侠,也因柏青青沉疴难救,个个心烦,致未发现他就在附近潜匿。葛龙骧遂找民家寄宿,等到夜静更深,带着自天魔洞内盗来的那本九叶灵芝,去往柏青青房中。先点了她黑甜睡穴,然后把灵芝嚼碎,一口一口地哺她服下。

灵芝哺完,眼看着这在榻上横陈的玄衣龙女,葛龙骧不禁又是一阵阵的思潮起伏。暗想纵然灵药生效,但青妹是病从心起,除非自己露面,不然再好的仙丹灵药,也不能使此病除根。而且黑天狐宇文屏委实诡诈万端,她又居无定所,此次机缘错过,不知何日才能再度遇上,是否应该与龙门医隐等人坦诚相见,合力搜诛,但自己变成这副丑态,青妹一见岂不更为伤心。

他正在百绪纷纭,无法自主之际,突听杜人龙房内已有响动,吓得葛龙骧不遑多想,轻轻出室,带好房门,便行回转所住民家。次日不知所哺灵芝,可曾生效,遂潜至众人所居旅店附近打探,恰好碰上独臂穷神柳悟非在店门口装模作样的大发雷霆,用“七步追魂”掌震大树。

葛龙骧一听柏青青仍未见愈,不由急煞。眼看龙门医隐、独臂穷神等人纷纷再度出店,搜寻自己,遂等到夜来,再往店中探病,终于中计被众人堵在房中,揭破庐山面目。

他把别来遭遇,絮絮讲完,众人各均嗟叹不已。

柏青青此时听出葛龙骧对自己依然爱重情深,哪里还有丝毫恨意。看着他冠玉双颊上的紫黑疮疤,想想他万死一生所吃的种种苦头,好生怜惜,芳心欲碎。遂拉着爹爹,暗问究应先帮他找黑天狐宇文屏报却杀父之仇,还是应该先上蟠冢山和大雪山,夺回碧玉灵蜍及找寻千年雪莲,为他恢复容貌。

龙门医隐对葛龙骧拈须笑道:“贤侄连脱大难,反悟前因,可喜可贺!令先尊葛大侠昔年与我等均是旧识,故人有子,更足欢愉!不管论情论理,当然是先报仇为是。但宇文屏纵横江湖这多年来,就没听说过她住在何处。海外孤岛之上,把昔年恶迹败露;仙霞岭天魔洞内,又劝说摩伽仙子不成。她自知奸谋恶行一齐败露,必然越发深藏,天涯之大,一时还真无处寻找。不过后年黄山论剑,我料她必与苗岭阴魔邴浩联手同来,那时葛贤侄的恩师不老神仙,与冷云仙子的功行也满。三曹对面,了结恩仇,岂不更好?贤侄生母之存亡下落,大概除你恩师之外,别无人知。他此时功行正在紧要,不能惊扰,故也只好留待后说。

“至于贤任复容之事,东海神尼觉罗大师所说的两样灵药奇宝,其实仅需千年雪莲一样。

那碧玉灵蛛,因我已有用千岁鹤涎及朱藤仙果所炼灵药,足清百毒,可以代替。但此宝既系青衣怪叟邝华峰自悟元大师手内夺去,也应取回。何况飞英侄女还要找那朱砂神掌邝华亭报杀母之仇,所以蟠冢之行,势在必去。但目前所急,却还在那千年雪莲,因此物虽听说大雪山中有产,但极为稀少难寻。而西藏去此,更是迢迢万里,似应早为之计呢。”

葛龙骧知道龙门医隐所说,均是实言,那黑天狐一时确实很难找到。正待称是,独臂穷神已行说道:“老怪物此言正合我意,我们分道而行。你带着你女儿和葛龙骧,上西藏大雪山去找那千年雪莲;老化子和老酒鬼等四人,上蟠冢山找邝家两个老怪,夺回碧玉灵蜍,并为谷姑娘及老化子的和尚朋友,报仇雪恨!”

老化子转面对葛龙骧道:“你在大碧落岩,被缪香红震落到海中以后,老化子为卜你休咎,远上衡山。你师傅正在坐关用功,未曾见面,但已预留柬帖一封。说是数定于天,但由心转;为人吉凶祸福,只系于方寸一念之间。你只要处处谨守师门规戒,纵遇极大艰危,亦当无碍,否则死不足惜等语。义正词严,垂诫甚深,老化子现还保存在此,你拿去看来。”

葛龙骧接过师傅柬帖一看,不由汗流夹背。自忖当时崂山万妙轩内,若不是自己姑母冷云仙子所赠的莲宝清心,一坠欲海,岂非万劫不复?他越想缪香红当时那种销魂阵仗,越觉惊惧;一个失神,竟把桌上一杯热茶碰翻,连手中柬帖也被溅湿了半边。

葛龙骧正觉失态,忽然瞥见柬帖上被茶水所溅湿之处,突又显出淡淡几行字迹,仔细看完,不觉大惊,急忙递与龙门医隐。龙门医隐看完以后,竟把柬帖撕得粉碎,偏首沉吟,半晌无语。

独臂穷神被他们这种神态,弄得生疑,忍不住地问道:“老怪物不要装出这副怪相,诸一涵又在那柬帖之上,弄了什么鬼了?”

龙门医隐长眉一扬,向他笑道:“老化子的火燎脾气,几时才改?诸一涵因从先天易数之中算出,有人要趁冷云仙子坐关练功其间,去向冷云谷中滋扰生事,想请你我觅人前往护法。我正在发愁我须携葛龙骧及青儿远赴西藏,余兄又须护持谷侄女往报杀母之仇,只有你这老化子可以分身前往冷云谷内护法。但你哪里肯放着这些热闹节目不加参与,而到冷云谷去守株待兔呢?”

独臂穷神怪眼一瞪,哈哈大笑道:“老怪物怎对老化子耍起这套激将法来,换个别人,老化子自然不管这种闲事,但诸一涵、葛青霜二人,又当别论。老化子自告奋勇,带着我这不长进的徒弟,跑趟庐山,一方面为葛青霜护法,看看究竟是些什么山精海怪,到冷云谷去撒野;一方面这杜小鬼武功太差,不找个机会好好传他几手,他日黄山赴会,跟去岂不丢人。

再者老化子觉出四恶双凶,武功俱非昔比;我自身放下多年的两套功夫,也想藉此守护期间再练它几遍。只是我有个条件,你们若是遇上,四恶双凶,动手之时,可不许杀光,总得给老化子留一个。尤其是那冷面天王班独老贼,好让我替三个和尚朋友,索还血债。老化子说走就走,葛小鬼你把你在海外听来那段昔年隐情,详细写明,老化子与你带交葛青霜,使他们这对无辜被人拆散的夫妻立可消除二十来的误会,而和好如初了。”

葛龙骧忙命店家拿来文房四宝,把卫天衢所说当年隐事,及苗岭阴魔订约后年中秋,在黄山始信峰头论剑较技之事,详细写明,并请冷云仙子派白鹦鹉雪玉,转禀恩师。独臂穷神等他写完,揣好书信,便携同小摩勒杜人龙,向众人告别,飘然自去。

天台醉客余独醒目送独臂穷神柳悟非与小摩勒社人龙二人去远,向龙门医隐笑问:“柏兄方才所说可真?难道真有这等不开眼之人,敢去冷云谷中生事么?”

龙门医隐皱眉摇头答道:“方才龙骧无意碰翻茶杯,溅湿笺纸,突然显出诸一涵所留隐书字迹,我便知定与老化子有关。幸而龙骧机警,即将笺纸递过。果然诸一涵虽然人在坐关练功,却仍悬念昔年好友,闲中偶以先天易数—一占算,竟算出老化子在今年春夏之交,有一场极大凶险,他为人过分刚强,若与明言,决不肯信,故特隐书笺纸之上;倘你我能够发现之时,务必预为代其安排趋避之策。我睹柬之后,想来想去,只有庐山冷云谷与尘寰隔绝,而葛青霜昔日仗一柄青霜剑镇压武林,所树声威,比诸一涵还称难缠,决无任何人敢持虎须,去向她那里生事。所以才编造了那套谎言,骗老化子坐镇冷云谷中,虚为葛青霜护法。”

先还以为老化子出了名的鬼怪精灵,恐怕骗他不过,哪知老化子大概是想借此机会摒绝外缘,重新练他昔年练而未成的‘擒龙手’法,竟而欣然自告奋勇,这倒省了我不少唇舌。

而老化子在冷云谷内,料来也可高枕无忧,把诸一涵所卜的那场凶险安然躲过。至于我等行程,我想青儿病体初愈,尚不宜即作剧烈争斗,想带她和龙骧,先赴西藏大雪山,找寻龙骧复容所需灵药‘千年雪莲’。余兄与飞英侄女拟请暂在中原各省,随意行道,主持正义;并暗察诸邪,有无其他阴谋诡计,同时也为飞英侄女增长江湖阅历。等明年此际春暖花开,彼此再在汉中附近各留暗记相晤,同上蟠冢。合五人之力,斩那朱砂神掌邝华亭,与夺回碧玉灵蜍总可有望。不知余兄意下如何?”

天台醉客余独醒点头赞好。小侠女谷飞英虽然恨不得一下飞上蟠冢,但也深知师傅一再叮咛仇人厉害,这邝氏双凶定不好缠。若无这些师叔及师兄师姐们相助,光凭自己掌中一口前古神物“青霜”宝剑,恐怕难得成功。再说葛师兄原来那样一位风神潇洒人物,与柏师姐的绝代容光,正好相配,如今弄得这副模样,虽然暗察柏师姐依然妙目流波,无限关注,毫未生嫌,但连自己局外人都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也实在应该让他早日复容。何况仇人声望那么高,更想不到昔年所害之人,有女拜在冷云仙子门下,业已艺成,蓄意报仇。最迟到黄山论剑之期,总可恩仇了断,此时急它作甚,遂亦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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