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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忆当年盟兄伤盟弟 看今朝干儿伤干爹

金头虎贾明,为了追赶采一花 贼,追到一家,结果贼没抓着,还叫人家把他给抓着了,先被吊起来揍了一顿。后来本宅主人发现贾明会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就要挖他眼睛,眼睛要是瞎了,金钟罩也就破了。贾明像杀猪似的叫唤开了:

“救人哪!救人哪!三大爷快来,我活不了啦!”别看贾明的嗓子不怎么好,象堵块烂肉似的,可传得还很远。正在这时,大门“咣噹”一声开了。在外头闯进老少六人,为首的正是昆仑侠胜英胜子川。在他身后跟着黄三太、杨香武、欧一陽一德、李昱和张七。前文中咱们说了,他们分两路捉拿采一花 贼,贾明在水里追,胜英领人在岸上追,追来追去他们就失散了,这可把胜英急坏了,他知道贾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又是个孩子,一旦遭了毒手,对不起他爹贾斌久。可是找来找去怎么也没找着。这时候天已放亮,他们从山里出来到了一片平地,正好发现一个打柴的,胜英就问,前面这个庄子叫什么名,打柴的说叫丘家寨。胜英心里一动,想起这儿有熟人。丘家寨有个著名的武术家叫入地昆仑丘连丘三爷,与我一交一 情很好。远在明朝末年清兵还没进关的时候,我们就是好朋友,一别数载没见面了,不知他还住不住在这里,倘若找不着贾明,也好找丘连帮忙。胜三爷打定主意,这才带着徒弟们进了丘家寨。一打听丘三爷的家,老乡们告诉他就是前面这个门,等他们来到门外,就听见里面叫喊,正是贾明的声音,胜英这才踹门而入。来到里面一看正是贾明,一伙人把贾明按到地下,手里拿着铁钩正要挖他的眼睛。在一边站着一位老者,五短身材,胜英认出来了,正是丘连。因此才大喊一声:“三弟住手,都是自己人!”

丘连一看胜英,又惊又喜,赶紧吩咐一声:“住手。”仆人往左右一闪,丘连大步迎上来,老哥俩亲热得不得了。

丘连笑问道:“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莫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快快请坐,请坐,您可把我想坏了。”

胜英道:“三弟,先别急,你先把这孩子给放了,都是自己人。”

“哎!”丘连答应一声,叫仆人给贾明松了绑。金头虎把冲天杵小辫晃了晃,母狗眼直翻。

胜英道:“明儿,快过去拜见丘三叔,他和你爹是好朋友。”

贾明腆着草包肚子说:“谢谢三叔不挖眼睛之恩!”

丘连脸一红忙问胜英:“三哥,这是谁的孩子呀?跟你是什么关系?”

三爷道:“这孩子名叫贾明,他父亲就是贾斌久,消息大王啊。”

“哎哟,原来他是我七哥之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入地昆仑丘连真有点后悔,要是真把贾明眼珠子给挖出来,我可惹了大祸了。贾七哥一怒,就得烧我的房子,杀我的全家,连祖坟都得给我刨了,幸亏我胜三哥来得及时,这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啊!丘连抓住贾明的手,赔礼道:“老贤侄,恕愚叔不知,多有得罪,孩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贾明一翻眼睛:“哼!谁心里没有一本账!丘三叔你可不像话呀,窝藏了采一花 贼不说,还把我抓住,揍了一顿这还不算,还要挖我的眼睛,这件事我非得跟我爹说说不可!”

“我这不是给你赔不是吗!常言说不知者不怪呀!”丘连忙说道。贾明还想往下说,可看胜英一瞪眼,他不敢往下说了。这时大家分宾主落座,入地昆仑丘连命家人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准备酒席,不多时菜饭摆下,众人边吃边谈。

丘连道:“三哥,您是个大忙人啊!怎么转到我这来了。”

胜英闻听,口打唉声:“贤弟!我遇上特殊的事情了,岂能因忙而不管。”

“什么事?”

胜英道:“我从云南回来,在路上遇上一个采一花 贼,这个人在湖广一江一 苏直隶一带经常作案,手段残忍,先奸后杀,实属一大祸害。我还发现他是咱们上三门的人,按咱们的门规,决不允许寻花问柳。此人穿着上三门的衣帽,打着上三门的招牌,真叫人不能容忍。我现在身为门长,必须清理门户。”

“噢,是这么回事。”丘三爷点点头,气愤地说:“那可得把他抓住,决不轻饶!三哥,依你看,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贾明一瞪眼:“你说在哪?你没想想我无缘无故就砸你家门哪?那一婬一贼就跑你家来了!”

丘三爷脸一红:“你看准了吗?”

“没错,我看得准准的,他在你们家大门外一晃就没了。”

入地昆仑丘连不住地摇头:“不,不不,我家怎能允许这样人来呢!绝无此理,一定是你看错了。”

“没错,一点都错不了!”两个人争论不休。

胜英忙插言道:“三弟,你家里上上下下有多少人?”

丘连说:“哎呀,我这的人可多了。长工、短工、厨师、打更的、守夜的,再加上我的徒弟们足有一千多人呢!”

“有武艺的多少?”

“有武艺的徒弟,三百一十二个。”

“嗬,这么多徒弟,你看这么办行不行,你把你的人都集合起来,咱们挨个看看,要没有,那就是他穿宅而过,逃之夭夭了。要有,我就将他拿住清理门户,这样做对你也有好处。”

丘三爷说:“好,要是我的人,我决不留情。”讲到这他站起来,喊了一声:“来人。”

“三爷,有何吩咐?”

“撞钟集合,叫我的徒弟们都到院中见我。”

“是。”

丘三爷一声令下如山倒,有人撞钟去了。大家等了一顿饭的时间,就见从院子的四面八方呼啦呼啦,左一帮,右一伙,人都来了,时间不大站了半院子,都是二十多岁、三十来岁的小伙子。高、矮、胖、瘦、黑、白、丑、俊,什么样的都有,一律面朝西站好。丘三爷一看人都到齐了,让管事的拿过花名册,他面沉似水,来到院里,胜英师徒跟在他身后,丘连往人群中看了看,大声说:“最近你们谁出门了?谁到两一江一 一带办事去了?”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心说我们谁也没出远门呀。

“有没有?”

“没有啊!师傅。”大伙答道。

“没有,你们别寻思我手大捂不过天来,你们做了坏事,我就查不出来,要被我查出来可是绝不轻饶!”丘三爷一回头说:“三哥,您挨个看吧,我徒弟都在这哪。”

胜英办事一向谨慎,不屈枉好人。他背着手从排头走到排尾,从排尾又转到后面。挨个给相面,他一看有几个相似的,也是尖下颏,结果都不像,胜英晃晃头。

贾明充能耐:“三大爷叫我看看,扒了他的皮,我认得他的骨头。”贾明也背着手迈着罗圈腿逐个仔细地瞅。把这些人看得直发毛,心说,唉呀,出什么事了,兴师动众的?看师傅的脸沉得像一汪水似的,拳头攥得“嘎吧嘎吧”直响,看样子是出了大事了!我的娘,可别看错了哇,这要是看错了,浑身是嘴,也难以分辨啊!

众人看着面前的贾明,吓了一跳。哪来的这么个玩意,好像磨盘成一精一,跑到这装人来了。

再说贾明,转来转去,转到第十八个人面前站住了:“唉呀!”他叫了一嗓子,大伙就是一惊呀!黄三太、杨香武等急忙把刀拽出来,以为他认出来了呢。贾明唉呀一声之后,一晃脑袋,连说:“不像,不像”。

把杨香武众人气得够戗:“不像你叫唤什么?”把那人吓得可不轻,好悬没趴下,心说这位可能有疯病。贾明走了三趟也没有把那人找出来,入地昆仑丘连长出一口气:

“三哥,我说没有吧!您还不信,结果怎么样?你们师徒都看了,哪有哇。我可不是自己打保票,我这丘家寨根本就没有那号人!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即便出了这种人您就是不来,我也不能放过他呀!散散吧,都回去干活吧!”众人松了口气,呼啦散去。

贾明不答应:“丘三叔,不对,我问你,你的人都来了吗?你不说一千多人吗?这才几个?你得把那带胳膊、带腿的、带口气的都找了来,我得挨个看看才行。”

胜英也说:“三弟呀,这是件大事,你就麻烦麻烦,把手下所有的人都找来才是。”

丘连一皱眉:“三哥,您说扫地的、做饭的、烧水的、挑水的、大人、孩子还用都找来吗?”

胜英说:“当然不必,我是说你应该把会武艺的人都叫来。”

丘连无奈,问身边管事的:

“是不是都来了?”

“都,都,都来了……。”这位说话有点气短,贾明就看出毛病来了:“我说你说话别拉长音好不好,都来了吗?”

“就,就少一个。”

“哎,这就得了,他为什么不来?”贾明不依不饶。

丘三爷回:“谁没来?”

管事的忙说:“就是您干儿子,高双青高少爷没来啊!”入地昆仑丘连的心就是一动,这小子怎么没来?难道有鬼?

“他为什么不来?”

“他说他今天有点头痛,不自在,在屋躺着呢,让我给告个假!”

“去,把他叫来,就说有急事,他是非来不可。”

“哎、哎、是。”

贾明一听有门儿。管事的走了,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大伙闪目观瞧,管事的在头前,后边跟着一个小青年,但见这小子眼睛贼光四射,一进门这瞅瞅,那瞧瞧。就在这一刹那,胜英和贾明全认出来了,就是他!一点不错。细高挑,宽脑门,尖下颏,头上戴着八棱壮帽,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身后背着把刀,高颧骨,缩腮帮,一点都不差。这人是谁?他就是入地昆仑丘连的干儿子和徒弟,绰号玉面豺狼,名叫高双青。丘连对他可不错,在三百一十二个徒弟当中,就选拔出这么一个,把自己的能耐都传授给他了。高双青这小子能双手打镖,双手接镖,刀法出众,人也聪明,脑子也敏捷。

入地昆仑丘连一看他来了,把眼睛一瞪:“双青,你怎么才来?”

“啊,干爹,我,我这两天有点脑袋疼。”

“脑袋疼你就不来呀,真不像话!三哥,您看看是他不是?”

贾明跳过去,一伸手把高双青的前襟抓住了:“就是他,没错!”

胜英点点头:“三弟,就是他,我遇上他两次了。”

黄三太、杨香武往上一凑,上头一晃,底下一脚,“嗖”一个扫堂腿,把高双青打翻在地:“别动!”

这时,院里一阵一騷一动。入地昆仑丘连脸色大变,心说怕什么就有什么,我最疼他,怎么就是他呢?想到这丘连浑身颤抖:“三哥,您真看准了?可别冤枉好人呐。”

“哈哈哈,兄弟,难道连哥哥我你都不相信吗?即使我老眼昏花把他认错了,难道贾明他们也认错了吗?不信你就审问审问。”

丘连一伸手从墙上摘下一把鬼头刀:“噌噌噌”在台阶上磨了几下子,走过来一伸手把高双青给提住了,拿刀在他脑门上敲了两下:“双青,人家都说你是采一花 贼,你小子要有种就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采一花 贼?”

高双青心里有鬼呀,就知道今天难逃公道,汗珠子也淌下来了:“干爹,我,我错了。”

丘连一听这句话,准是他了,气得连脉都没了,用手直指:

“双青,你、你真干出这种下贱之事?”

“干爹,这也不怪我,我一交一 了几个朋友,这是他们教给我的,我才被迫走了下道,原以为开开心,取个乐子不算什么,哪知道这是犯罪,干爹您就饶了我吧!给我求个情吧!”说着声泪俱下。

丘连把掌中这把刀举了三举,没舍得往下砍。原来入地昆仑丘连有个毛病,护犊子。别看他说别人呱呱的,可轮到自己头上就糊涂了。就拿高双青来说,他把自己的心血全都倾注在他身上了,传授他十几年的功夫,他还想叫高双青顶门立户,谁知半道出来这么件事,他心里能不难过吗?气是气,可他又疼干儿子。他见高双青哭得这么惨,心有点软了。他把刀放下,回过头来冲着胜英一拱手:“三哥,您看这事怎么办?常言说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孩子们大了,正是成亲配偶的时候,难免走点下道,一时糊涂做下错事。说实在的我教这孩子可不容易呀,万求三哥网开一面,就饶他一条活命吧,我替双青给您施礼了。”说到这,入地昆仑给胜英跪下了。

胜英一看,赶紧把丘连扶起来,正色道:“贤弟,此言差矣,你还有脸给他求情,你凭什么呢?谁家没有姊妹?谁家没有老小?这个一婬一贼作恶多端,全都是先奸后杀,手段残忍,连个活口都不给留哇!所有受害的人家,痛断了肝肠,有的疼疯了,有的逼疯了。你就不替被害的人想一想吗?他可不是一时糊涂办错了事,对这种人决不能原谅!”胜英又说:“兄弟,假如说高双青能原谅,我且问你,当年逢虎山之事你又怎样解释?”

一句话把入地昆仑丘连问了个张口结舌。那位说胜英提到的逢虎山之事是怎么回事?原来胜英年轻那时候,就是武当派的掌门人。胜英爱一交一 朋友,在江湖上一交一 了七个人,加上他一共是八位,因此号称明清八义。他们八个冲北磕头,八拜结一交一 ,占据逢虎山。都是谁呢?老大是震九一江一 屠灿、屠大爷,老二叫火德真君孔华一陽一,老三就是神镖将胜英,老四是神刀将李刚,老五叫美髯公华迁、华子远,老六叫登山豹子杨小石,老七就是贾明他爹钻云太保、消息大王贾斌久,老八叫银面鬼秦天豹。这明清八义在当时叱咤风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占据逢虎山之后,替天行道,除暴安民,胜英主张我们要做公道大王,公买公卖,一是不准抢掠贫民百姓。二是杀贪一官污吏、土豪劣绅,救节妇烈夫,孝子贤孙。因此在大寨子上挑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对喽兵弟兄要求非常严格。穷苦的老百姓,到逢虎山来讨饭吃,山上又给衣服又给钱,谁要做了坏事,被胜英知道是定斩不饶,因此得到老百姓的拥护。

崇祯末年,闯王进了北京,清兵还没进关,中原大乱,到处是战场,到处在杀人,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可言。当时在崇祯的皇宫里,有个姓一胡一 的太监,身为库房的总管,这家伙贪得无厌,把皇宫的好东西偷出去不少。他一瞅当时的形势,明朝保不住了,怎么办呢,他把东西偷出来之后,携家带眷,要回山西去养老。光大车一百多辆,金银财宝无数。这一胡一 太监还带着几个小老婆。那位说太监要老婆有什么用?没用,无非是摆谱、耍阔气。她们都是好人家的闺女让一胡一 太监霸占了,跟他一辈子守活寡。这件事情让明清八义知道了就决定要劫他,把不义之财拿过来,救济贫苦老百姓。听说一胡一 太监此行正好在逢虎山下路过,机会不可错过。胜英正考虑派谁去呢?

银面鬼秦天豹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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