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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少林僧火烧胜家寨 昆它侠二下南七省

小侠萧银龙将忘恩负义的老贼秦天龙一笔扎死,大伙各拉兵刃把他乱刃分一尸一,这才出了一口怒气。大家转身往回走,哪知走了不远,遇上个黑脸的和尚,手擎月牙方便连环铲把道路拦住,任凭大家怎么劝他,他也不报名,非要和众人分上下论高低,诸葛道爷实在无奈,这才亮出一字揽龙绦,大战这个凶僧。两个人打到五十多个回合未分输赢胜败,大伙发现这个和尚武艺精通,本领高强,大铲呼呼生风。诸葛道爷一个没注意,揽龙绦正好卷到大铲上,诸葛道爷往怀里头一拽,和尚也往怀里扽,两个人这一较劲不要紧,诸葛道爷没人家力气大,被和尚拽得“噔噔噔”往前抢了好几步,身子一栽好悬没趴下。这和尚搬铲头奔诸葛道爷顶梁便劈,诸葛道爷吓得魂不附体,再想躲已然来不及了,耳轮中就听见“哎哟”“扑通”,把大伙吓得一闭眼,心说完了,诸葛道爷没命了!哪知睁开眼睛一看哪,不是那么回事,诸葛山真平安无事;那个和尚屁一股蛋子上是鲜血淋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金头虎贾明在旁边观战,他一看道爷要出危险,急中生智把大铁杵扔出来了,这下正扎到和尚的屈股上故此和尚哎哟一声这才摔倒。等诸葛道爷把揽龙绦撤回,这和尚忍痛负伤,倒拖大铲奔东北就跑下去了。临跑的时候还说呢:

“弥陀佛,小辈你们等着,贫僧必要报仇!”

贾明走过去把镔铁杵捡起来,擦干血迹,捧着草包肚子他乐开了:“还得说这无敌大将军,这飞杵多好使!不比打镖强多了,不信你看和尚那眼儿有多大!”一句话众人都乐了。老少英雄起身回奔胜家寨,此时天光渐亮,众人梳洗已毕来到胜英的房中,一看胜英可好多了,正披着衣服吃早点。众人进来,胜三爷把碗筷放下,招呼大家坐下。诸葛山真坐到胜英旁边,捻髯大笑:“哈哈哈哈,三弟你可好多了。”

“是,过两天就可以下地了。”

“三弟呀,跟你说一件事,秦天龙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啊!他已经死了?”

“不错,让我等乱刃分一尸一。”

胜英一晃头:

“师兄,您怎能这么做呢?我已然答应把他放掉。”

金头虎贾明过来说道:“三大爷,这您别怪我们,怪就怪秦天龙,这小子真不是东西。您不是把他放了吗?他领着几个徒弟到外头商量,想着还要报仇雪恨,满嘴不说人话,为此我等将他包围将他乱刃分一尸一。大爷,这种货死就死了吧,活到世上也是个祸害。”

众人轮流一介绍,胜三爷口打唉声:“唉,这也是命里该着哇,这就叫天做孽有可为,自做孽不可活呀!”

长话短说,没过几天,胜英身体复原,大家心中欢喜,又过了几天就到了六月十五,该着胜奎成亲了。在这一天简直热闹非常,胜宅内外喜气洋洋,鼓乐喧天,鸣竹放炮,老百姓都赶来祝贺,把胜英忙得不可开一交一 ,头昏脑胀。别看累点,心情是舒畅的,胜奎跟屠秀玲拜了花堂,入了洞房,胜宅前厅后厅全都摆酒,老少英雄,各位乡亲,全都一团一 一团一 围坐举杯祝贺。

到了晚上,胜奎、屠秀玲赶奔洞房。这新房布置得非常讲究,三间房子,西房是新房,东屋是书房,外屋是堂屋,招待客人的地方。下面还有两间配房,独门独院,相当肃静。胜奎看了看屠秀玲,头戴凤寇,身着霞披,脸上蒙着盖头。胜奎有心过去把盖头掀开,又有点不好意思,背着手在屋里溜了几圈,然后把房门开开来到院里。今天正是十五,月亮好像一盏天灯,朗照万里,胜奎倒背着手仰着脸在这赏月,心里边美滋滋的,心说我也有个家,有了媳妇,从此以后我就是成年人了。

他在这想着咱不说,单表这些小弟兄,早就商量好了,今晚上得闹洞房。人家别人闹就说两句俏皮话,唯独这贾明闹得新鲜。他一看胜奎背手在院站着,甭问新娘子准是在屋呢,贾明蹑足潜踪混进新房,一骨碌钻床 底下去了,贾明心说今天晚上我在床 底下听听动静,听听这小两口唠什么心腹话。别人来到这有逗胜奎的,有逗新娘子的,说笑了一阵之后别人都走了。胜奎在院里又站了一会儿,一看天气不早该回房休息了,胜奎进屋把门拴好一直来到新房,仗着胆子把屠秀玲的盖头掀掉,借灯光一看,屠秀玲长得是如花似王,貌美天仙。胜奎心中高兴,没想到屠灿之女倒是个美人,姑娘瞅着他,嫣然一笑,夫妻二人围桌就坐下了,准备了四个菜两壶酒,小两口在这对饮。喝了一会儿,外面打了三更,胜奎说道:“天色不早,安息了吧。”“嗯。”

夫妻二人宽衣解带上了床 ,把帐帘撂下。贾明在床 下听得清清楚楚,心里说,有意思呀,我听听你们俩到床 上还说些什么。正这时候听到外面一阵大乱,有人喊叫道:

“了不得了,着了火啦,快救火呀!”

把床 下的贾明吓了一跳,把床 上的小夫妻也吓了个不轻。胜奎把帐帘撩开一看,哟!这火可不小,把窗户纸都照红了,胜奎赶紧下地,披衣服开门就冲出去了。到院里一看,原来自己家着火了,这火是在厨房引起来的,已经烧到正厅了,全院已经乱成一片,众人正在救火胜奎不敢怠慢,穿好衣服,撒脚往前院就跑,屋里边就剩下了个新娘子。

这时从西墙上“噌”跳下个黑影。这黑影探头缩脑,看看院里没人,一转身进了新房,反手把门带上,迈步到了屋里了。这人来到屋里,一把撩住帐帘,往床 上观瞧。单说屠秀玲,因为自己是新娘子行动不便,而且衣服都脱掉了,听外面一乱,吓得芳心乱跳,玉体不安,把衣服赶紧穿好就想下地。这时就听到脚步声音,秀玲还认为丈夫回来了,就问:

“怎么样,哪着火了?”

哪知道一看吓了一跳,不是胜奎,就见此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罩着一个青纱罩,头上包着绢帕,手中擎着明晃晃一把鬼头刀。屠秀玲一看就知道不好,把她吓得魂不附体。就见这个人,上来一把就想抓秀玲,床 底下的贾明也听出来了,贾明撩开床 围子一看,床 下有两只大脚,知道来了歹徒,伸出手来把这人脚脖子给抓住了,狠劲往怀里一拽:“你给我躺下吧。”

这位倒了霉了,大腿被床 帮一绊,毫无准备“啪啪”就躺在屋地上了。正好墙角那放个痰盂,这位一后脑勺枕痰盂上,把痰桶枕碎了,这位脑袋上的绢帕和脸罩也掉了。一刹那,屠秀玲和贾明全看清楚了,是个和尚,怪不得他脑袋上包着绢帕,头顶上受着戒呢。但是五官没看清楚,就见这个和尚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咣!”一脑袋把窗户撞开就蹦出去了,屠秀玲从墙上把刀摘下来,飞身形跳出窗外:“呔!和尚休走,你给我站住!”压刀在后头就追。这会儿贾明也蹦到院里头:“好小子,这有贼,来了个和尚贼,快来人哪!”

两个人这么一喊,和尚害怕,一转身“啪”,就是一镖,正打贾明肚子上。“嘭”,把衣服打个眼儿,镖震落到地上,如果要打到秀玲身上是非死不可,把贾明打得一扑楞脑袋:“你还会扔零碎儿。”

就在这一瞬间,和尚一晃就不见了。贾明和屠秀玲不顾一切地扑到外面,加入到人群之中帮着救火,这大火一直着到天明,这才止住。可有一样,这把火着得可厉害呀,把胜英家里烧掉一半,左邻右舍烧掉一百多间房子,若不是人多,救得及时,就得把胜家寨烧个片瓦不存。胜三爷对着残垣断壁,不住地口打唉声:“我胜英做了什么孽了,不幸的事情都落到我身上?”

大家赶紧劝解,这阵贾明也来了:“三大爷可了不得了,幸亏昨晚上我闹洞房,我要不闹洞房,我这小妹子是非死不可!”

大家问是怎么回事?贾明就把闹洞房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完了大伙无不惊骇!胜三爷把脚一跺:“唉,本来我胜英退归林下,已经金盆洗手啦,不想再找什么麻烦,哪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哪里来的和尚,竟敢搅闹胜宅,大闹新房,动手行凶,烧掉这么多房子,不但害了我,连我的邻人也不得安宁,此仇此恨我是非报不可!不把这肇事的和尚抓住,不问明白了,我胜英是决不罢休!”

他把胜奎叫过来,叫他和胜忠两个人到被害的家中前去慰问。上人家赔礼认错,另外包赔损失,每户一百两纹银,没地方住可以住到咱们家来,花钱给人家修房子,修好了让人家搬进去。咱们家的房子也得落地重修。

胜三爷传下话去,胜奎和胜忠照办,咱自不必说。胜三爷通过这件事好悬没气倒下,到了月末亲属散去,胜英这才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叫胜奎看家,胜福帮着料理家务,胜忠总管家中的财产,一切安排就绪,胜三爷把自己的刀、镖、甩头取出来,老头子点了点头。心说,本来我打算把它们收藏起来,永不动用,没想到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我胜英只好再次出头了。

胜三爷把东西背好,进内宅向母亲辞行,老太太闻听摇头叹息:“孩呀,你走也对,我看在家也安定不了,自从你回家后,三番五次尽出事,害得为娘也不得安宁,前者一把火好悬没把为娘吓死呀!你到外面闯荡散散心,娘我也愿意。”“母亲,我把此事办完了就回来,娘您可要保重了。”胜英说完了,把家里事情料理之后,这才起身二下南七省。等他离开胜家寨古城村,胜英心里就没底了,因为什么呢?这个和尚叫什么名,在哪个庙出家都不知道,甚至连五官相貌都不清楚,就知道他是个大个儿,看来寻找他比较困难哪。胜三爷一想我奔哪个方向去呢?只好挨着个的和尚庙访查了。

单说这一天胜英就来到了杭州,迈步走进天竺街,一看十分的繁华热闹哇,要不人们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胜英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在街上遛达了几趟,觉着嗓子有点干渴,抬头一看路北有个茶馆,这茶馆显得十分敞亮,门前挂着幌子,挺大一个“茶”字。胜三爷到了茶馆门前一看叫“四香居”,屋里面高朋满座,盛友如云哪,一股茶香直刺鼻孔。胜英迈步走进“四香居”,就见伙计从里边出来了,打招呼道:“哎哟,老爷子您喝茶吗?”

“不错,可有空闲的座位?”

“我看看啊。”伙计往四外一瞅,抱歉道,“老爷子您将就点儿,今儿个人太多,您要迟来一步还就没有座位了。”

胜英点点头:“这就不错了。”

伙计喊道:“里边请了!”

胜英穿过座位来到近前,伙计擦抹桌案,让胜三爷坐下。胜三爷往茶牌子上一点,要了壶龙井,不多时伙计把茶水端来,摆了两碟瓜子,胜英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嗑着爪子。放眼一瞅,这屋的人坐得满满的,就拿自己这张桌上来说,两边就坐两人,这二位酒气熏人,醉眼乜斜,说话都不利索了,看意思是刚喝完酒,跑这醒酒来了。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谈,上垂首这位说话:“我说兄弟。”“啊?”“咱哥们在杭州来说也算有一号啦,你哥哥私官两面,脚面水平蹚,三教九流没有不知道马四爷的,你说是不是?我这辈子就不白活。”就听那位说:“不但是哥哥你,兄弟我也不错,谁不知道陈三爷呀,腰里拴扁担——满街横逛,私官两面都得给咱们哥们个脸儿。抓保局子,砸保案子,逛窑子,下茶楼,脚面水平蹚,哪个不得给咱哥们打溜须?”“可不是吗?”“看来咱哥俩,一个英雄,一个豪杰,来到世上没算白活。”

这俩小子边说边打嗝,叫人看了都要呕吐,胜三爷最看不惯这样的人,心说像这种人都是没知识的货!腰里趁俩土鳖钱,喝两盅马尿跑这装蒜来了,南山打过虎,北山擒过狼,挨打丢人现眼的事从来也不提,胜三爷不爱听把脸就转过去了,可正在这么个时候,就听外面有人吵吵道:“哎呀,这大茶馆真不小,我也来壶水。”胜三爷抬头一看来了个要饭花子。这个花子岁数可不小了,能有七十来岁,头发已脱落了一半,脑后还梳了个小辫;往脸上一瞅皱纹堆垒,眉毛都快要掉光了,高颧骨,缩腮帮,方下巴,一绺山羊一胡一 儿,满脸都是渍泥,手跟碳条差不多少;身上穿的衣裤,补钉摞着补钉,一个裤腿长,一个裤腿短,光着脚丫登着靸鞋,身上背着个破钱褡子,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些什么。这老头儿也喝了些酒,晃晃摇摇往里就走,伙什过去把他拦住了:

“唉——唉,要饭的,去去去,上别地方要去,你没看我们这屋都着不开了,您还往哪挤?去去!”

“伙计,你怎么看我是要饭的?老爷子家我有的是钱,我就是不爱穿,怎么,你这是衙门哪,不许随便进?我喝水我给钱!”

“您给钱也不卖给您,我们这满员没座了。”

“没座我也得坐。”

任凭伙计怎么说,这老头就是不走,三转两转转到胜英面前了,跟胜英把手一摊说:“这位您给评评理,这做买卖的人哪,都是狗眼看人低,要看着穿得华丽的,他是点头哈腰,抱屁一股嘬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瞅着衣服褴褛的人,他们是一百二十个看不起,我说这位老弟,你能不能给我挤个地方,我在这加个凳?”

胜英一看他求到门下了,只好点头,把凳子往边上挪了一挪,再看那老者自己找了个凳,挨着胜英他就坐下了:“伙计,快给我沏水,我口喝得厉害。”

伙计一看他自己找到了座,没办法只好给他沏了壶香茶,拿了个茶碗,往桌上一放说道:“我说老头儿你可注意呀,这茶壶茶碗打了,你可要照价包赔!”

“好好好,你放心,我要把茶壶打了,赔你把金壶;要把茶碗打了赔你个银碗。”说着话他晃晃悠悠倒了一碗茶,茶水倒上你倒喝呀,他不但不喝,而且把茶水往前一推,趴到桌子上,工夫不大,呼声震耳,他睡着了。胜英在旁边看着他,心说真有点意思,这个老头没心没肺。哎!这也倒好,只有这种人才无忧无虑,一天俩饱一个倒,借酒消愁,别看衣服褴褛,心里倒很安然,相比之下我还不如人家呢。您看我穿绸裹缎,满腰都是金银,可是我遇上的事没有一样顺心的。没想到在家里头有人一大闹儿子的洞房,放火烧了我的胜家寨,好悬没出人命,想起这些事胜英就心乱如麻,看这老头一睡,胜英也来困劲儿了,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拄头,胜英在这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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