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一样的玫瑰

我把一大束鲜花放在母亲的床前，都是从她的花园里采来的，有各色玫瑰花和紫罗兰。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两眼紧闭。　  “八十岁的人得了心脏病可不妙，”医生说着，无奈地笑了一下。“也许她有痊愈的可能，但是……”
　  她确实挺过了几天，但现在她的心脏正在衰竭，医生们已经无能为力。
　  “我吃了一辈子的药，”她昨天对我说。“我不想再吃药了。”护士告诉我，今天早上她把脸扭到一边，拒绝再吃一粒药。
　  “她有权决定自己的事。”我说。
　  护士点了点头。
　  我告诉医生，她现在呼吸困难，他建议用吗啡。
　  “但吗啡会抑制她的呼吸，”他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只希望尽可能地让她好受一些。”
　  我懂医生的意思。但即使那样做会让她的生命缩短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也无关紧要了。我不想让她再受罪。
　  大夫给她用了吗啡之后，她就不停地喃喃低语着。她说起了往事。
　  “去农场！”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她的童年是在南海岸度过的。我把她的话告诉了弟弟，我们都不明白她此话的意思。
　她在医院里已经住了六天了，医生们认为母亲已时日不多。她的心脏跳动得非常微弱，一直两眼紧闭，但她还能听到我和她说话，有时回答着“对”或“不对”。床前的花已经枯萎，我又采了一束鲜花。
　  母亲今天折腾了一天，医生给她加大了吗啡用量，这很管用。
　  “去农场,”她不停地呢喃着。
　  她好像要告诉我什么事，下午终于说了出来。
　  她突然抬起了头，直视着我。她在这些天一直没这样有力气过。她的声音急促，又很清晰。
　  “去农场，”她说，“在牧场上有个婴儿。一个男婴！”她微笑着，因为激动，脸上泛起了光华。
　  “那是谁的孩子，妈妈？”我问。
　  “是我的孩子！我只有十三岁。”
　  她的脸色变了，看上去非常生气、愤怒。她从以前不生气。
　  “他是个恶心的畜生，可恶！”
　  她向远方凝望了一会儿，然后躺了下去，恢复了平静。
　时间不长，她又开始烦燥起来。医生决定给她输进的吗啡中加上强力镇静剂。我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安静下来。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两眼还是紧闭着，护士们每两个小时给她翻一下身。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我不知道她能否听到我的声音，但我还是不停地和她说着。我们的长谈即将结束。
　  在两天之后的星期五，我又采来一束鲜花。
　“你最喜欢的玫瑰刚刚开花，”我告诉她。“黑美人玫瑰。”
　  不久，我发现她的呼吸变得非常短促，而且断断续续，在我的注视中，她平静安详地走了。我亲爱的、慈祥的妈妈，永远地走了。
　等护士们收拾好病房后，我走了进来。一名护士问我，母亲最喜欢什么花，等火化工来时放在她身边。我选了几只颜色深红的玫瑰，黑美人玫瑰。
　把医院的事处理完后我回了家。我坐下看着窗外，疑惑着母亲说的牧场中的婴儿。孩子的父亲－那个可恶的畜生是谁？强奸？乱伦？那个婴儿活下来了吗？或是被埋在了牧场里？
　这些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她是唯一在世的老人，她的兄弟姐妹都早已过世。再也没有人会对我讲起遥远的往事。
　  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
　  “她没详细说说关于农场里的事吗？”弟弟问我。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窗外，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园里的玫瑰花看上去象火一样红。
（译自“故事狂”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