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阳光　

　　一辆公共汽车到站了，莫尼卡走到了站前，而和她在同一车间的女友雪莉刚好在上车。
　　“这样的天气就不要走着上班了，莫尼卡，还是我和一块坐车吧，不然你会冻死的。”　
　　上帝，坐车真是太舒服了。扑面而来的大风吹得莫尼卡几乎要往后倒，一滴大大的雨点从她的脸上滑落到了鼻尖。要是能坐上车，摆脱这风雨之苦该是多么幸福啊，而且，一共只需五十七便士。
　　“不用了，我走着去就行，雪莉。我喜欢在早上散步，这能让我头脑清醒，为一天的工作做好准备。”
　　
　　“她真是只铁公鸡，宁可在雨里淋着也不花五十七便士坐车到厂门口。你们说她是吝啬鬼斯克鲁奇，我不同意。该死的，我看她是斯克鲁奇他妈。事实上，她是那么吝啬，她是只铁……”
　　莫尼卡装作没听见雪莉说的话，她走进休息室，脱下湿漉漉外套，放下了挎包。当她走到衣物柜前时，身后传来一阵讥笑声，后来又变成了做作的低声咳嗽，她也没理会。
　　十点钟时，服务员推着餐车来了。车间里的女工大多买了两片烤土豆片和一杯咖啡，这是“传统”。热土豆和咖啡的香味飘到了莫尼卡的机器旁，她的胃因为受到冷落而大声地发着牢骚。她拿出一瓶从家里带来的自来水，喝了几口。
　　让她害怕的还有十一点钟，这个时间总是有些日常的应酬。一个女孩从走廊里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盛钱的玻璃杯和一张签名的卡片，这又是某人的生日到了。
朱莉·文特斯走到了莫尼卡的机器旁，莫尼卡抬头看着她，她们都知道下面的几十秒钟会发生什么。朱莉的脸硬得象块石头，莫尼卡的两腮象火烧一样热。
　　“星期六是雷西·贝克的生日，厂里所有的人都捐了点钱给她买生日礼物。”朱莉站在那，拿着盛钱的玻璃杯挑战似的在莫尼卡的面前晃了晃。
　　“对不起，朱莉，我可没那么多闲钱。”
　　朱莉转到另一台机器时丝毫也没有压低她的声音：“铁公鸡！”
　　简·道斯掏出五英镑，夸张地一挥手，扔进了玻璃杯。“看着，莫尼卡，这实在是不难，你只要把它扔进玻璃杯，再挥手告别。”简挥了挥手，向消失在走廊里的五英镑告别。
　　星期五到了。啊，感谢上帝，星期五终于到了。莫尼卡感到自己再也忍受不了这些了，但她必须忍受，不是吗？星期五是“早休”日，在午饭前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别的女工都是从上午一直工作到下午两点，干完了一天的活再吃午饭，就不用再回车间了。然后她们就可以到白狮子酒吧享用午餐，说着“嗨，今天是周末”，再喝上几杯酒。这也是她们的“传统”。这顿美餐只要三英镑，可女工们很久没有邀请莫尼卡和她们一起去了。
　　女工们鱼贯而出，那些打趣男友，调侃生活的笑声渐渐远去，车间里变得空荡荡的。莫尼卡独自坐在她的机器旁。现在已经过了去餐厅的钟点，那里肯定也没人了。她最好还是吃她的三明治，然后就回家。她拿出几块带着汗味的面包和干酪，打开了上面的塑料薄膜。车间里就她自己，她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她一点也不乎星期五的这一刻的孤独和下班后等待她的噩梦。毕竟，和这些欢笑快乐的人们在一起对她有什么好处？
　　
　　莫尼卡拖着两条腿往家走，这条路好象比早晨上班时远了一倍，也许是因为雨比早晨更大，风也更急。更糟糕的是，她是穿着那身湿衣服回家的。
　　回到家的头两个小时是去照顾乔伊。然后，她把自己关进卧室，独自一人，没有打扰。这是她一周里最惬意时光。
　　她坐在床上，从床角的桌子里取出两个酒椰纤维制成的盒子，接着，她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倒在了床上。这是周末，她的钱包里还剩下十一英镑六十六便士。她打开盒盖，把铜币放在一个盒子里，银币和一英镑硬币放在另一个盒子里。
　　在整个一周里，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到快乐。这周比上周又多剩下了八十四便士。
　　她走到衣柜那，从一大叠毯子底下取出个鞋盒，打开了盖子，把一张十英镑纸币放在里面，那里面已经存有厚厚一叠纸币了。
　　莫尼卡露出了微笑。装铜币的盒子快要满了，那里面肯定有差不多二十英镑了，很快她就可以把它们拿到银行换成纸币，然后也放进装满了一半纸币的鞋盒。她打开了鞋盒上面的笔记本。　
　　“九千七百四十三英镑二十八便士。加上十一英镑六十六便士，一共是九千七百五十四英镑九十四便士。”她把笔记本抱在胸前，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突然，她被什么声音惊动了一下，在一周里真正属于她的这点时间。她听到乔伊在他的房间里醒来了。她就是这样，一刻也静不下心来。
　　她跑了过去，一把猛地推开乔伊的房门，由于用力太大，她险些跌倒。孩子脸朝下趴在床上。她跃上床，跪坐在他的身后，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十下、二十下、三十下，直到累得她脸都发了红。
　　孩子终于安静下来，她停止了拍打。“妈妈在这儿，宝贝。加油乔伊，为了妈妈好起来。把脏东西给妈妈吐出来，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这玩意。乔伊不吐出几碗脏东西，我这一天都过不好。”她感到身下快要窒息的孩子发出了虚弱的咯咯笑声。
　　她把一个不锈钢碗放到孩子的嘴边，然后抱紧他的头，让他把喉咙里的废物吐进碗里。
　　“宝贝，感觉好多了吧，但我知道，你还没吐净。你留着它干什么？以后再吐出来？哦，不，你没用力，我们再试一下。”
　　她坐直了身子，继续跪坐在这个四岁孩子的身后，双手在乔伊的背上有节奏地轻推着，帮助他的肺呼吸。她用甜润的嗓子温柔地唱起了歌，她感觉乔伊放松了，在她的悦耳的歌声里，他平静了下来。
　　“你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
　　在天空阴暗的时刻，你让我快乐。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亲爱的，我有多么爱你。　
　　所以，请不要带走我的阳光。”
　　囊胞性纤维症，她是多么痛恨这六个好象还挺深奥的字眼。这六个字正扼杀着她的宝贝儿子乔伊。她只有攒够九千多英镑才能把乔伊带到美国，看那里的杨医生是否能救得了他。
　　她想到了为了避开那些女孩而没有去过的白狮子酒吧。她露出了微笑。
“你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　
 
（译自“故事狂”网站）
 
注：斯克鲁奇是英国著名作家狄更斯的小说《圣诞颂歌》中的一个人物，以吝啬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