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这股回流一直把我往岛上的方向冲了约三海里,但与先前把我冲向海外的那股急流相距六海里多,方向偏北。因此,当我靠近海岛时,发现自己正驶向岛的北岸,而我这次航行出发的地方是岛的南岸。
这股回流把我冲向海岛方向三海里之后,它的力量已成了强弩之末,再也不能把船向前推进了。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两股激流之间——一股在南面,也就是把我 冲走的那股急流,一股在北面,两股激流之间相距约三海里。我刚才说,我正好处于两股激流之间,且已靠近小岛。这儿海面平静,海水没有流动的样子,而且还有 一股顺风。我就乘风向岛上驶去,但船行慢得多了。
大约下午四点钟,在离海岛不到三海里的地方,我看到了伸向南方的岬角,这一点我前面也已提到过。正是这堆礁石引发了这次祸端。岬角把急流进一步向南方逼去,同时又分出一股回流向北方流去。这股回流流得很急,一直向正北。
这不是我要航行的方向,我的航线是要往西走。由于风还大,我就从斜里穿过这股回流,向西北插过去。一小时之后,离岛只有一海里了,且这一带海面平静,所以不久我便上了岸。
上岸之后,我立即跪在地上,感谢上帝搭救我脱离大难,并决心放弃坐小船离开孤岛的一切胡思乱想。我吃了一些所带的东西,就把小船划进岸边的一个小湾里藏在树底下。接着,我就躺在地上睡着了。这次航行把我弄得筋疲力竭,既辛苦又困乏。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驾船回家。我遇到了这么多危险,知道照原路回去是十分危险的,而海岛的另一边,也就是西边的情况,我又一无所知,更无心再去冒 险。所以,我决定第二天早晨沿海岸西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小河停泊我的小战舰,以便需要的时候再来取它。我驾船沿岸行驶约三海里,找到了一个小湾,约一 英里宽,愈往里愈窄,最后成了一条小溪。这对于我的小船倒是一个进出方便的港口,就仿佛是专门为它建立的小船坞似的。我把小船停放妥当后,便上了岸。我环 顾四周,看看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我很快就发现,这儿离我上次徒步旅行所到过的地方不远。所以,我只从船上拿出了枪和伞(因为天气很热)就出发了。经过这次辛劳而又危险的航行之后, 我感到在陆上旅行十分轻松愉快。傍晚,我就到了自己的茅舍。屋里一切如132旧,因为这是我的乡间别墅,我总是把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我爬过围墙,躺在树荫下歇歇腿。我实在太疲倦了,不久就昏昏沉沉睡着了。不料,忽然有一个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把我从睡梦中惊醒:"鲁滨!鲁滨!鲁 滨·克罗索!可怜的鲁滨·克罗索!你在哪儿,鲁滨·克罗索?你在哪儿?你去哪儿啦?"亲爱的读者,你们不妨想想,这多么出乎我的意料啊!
开始我睡得很熟,因为上半天一直在划船,下半天又走了不少路,所以困乏极了。突然,我被惊醒,但人一下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只是处于半睡半醒之中,因此我以为在睡梦中有人在同我说话。但那声音不断地叫着"鲁滨·克罗索!
鲁滨·克罗索!"终于使我完全清醒过来。这一醒,把我吓得心胆俱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我睁眼一看,原来是我的那只鹦鹉停在篱笆上面。啊,原来是它 在和我说话呢!这些令人伤心的话,正是我教它说的,也是我常和它说的话。它已把这些话学得维妙维肖了,经常停在我的手指头上,把它的嘴靠近我的脸,叫着" 可怜的鲁滨·克罗索,你在哪儿?你去哪儿啦?你怎么会流落到这儿来的?"以及其它我教给它的一些话。
可是,我明明知道刚才跟我说话的是我的鹦鹉,不是别人,可还是过了好一会儿心神才定下来。首先我感到奇怪,这小鸟怎么会飞到这儿来?其次,为什么它 老守在这儿,不到别处去?但在我确实弄清楚与我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我那忠实的鹦鹉后,心就定下来了。我伸出手来,向它叫了一声"波儿",这只会说话的小 岛便像往常一样,飞到我的大拇指上,接连不断地对我叫着"可怜的鲁滨·克罗索,"并问我"怎么到这儿来啦?""到哪儿去啦?"仿佛很高兴又见到我似的。于 是我就带着它回城堡的老家去了。
我在海上飘流了那么长时间,实在够受的了,现在正好安安静静地休息几天,回味一下所经历过的危险。我很想把小船弄回海岛的这一边来,也就是我的住所 这一边,但想不出切实可行的办法。至于岛的东边,我已经去过那儿,知道不能再去冒险了。一想到这次经历,我就胆战心惊,不寒而栗。而岛的西边,我对那儿的 情况一无所知。如果那边也有像东边那样的急流猛烈地冲击着海岸,就会碰到同样的危险,我也会被卷进急流,像上次那样给冲到海里去。想到这些,我便决心不要 那小船了,尽管我花了好几个月的辛勤劳动才把它做成,又花了好几个月的工夫引它下水进入海里。
差不多有一年的工夫,我压制着自己的性*子,过着一种恬静优闲的生活,这一点你们完全可以想象。我安于自己的境遇,安于上天对我的安排,因此,我感到生活十分幸福。唯一的缺陷是,没有人可以交往。
在此期间,为了应付生活的需要,我的各种技艺都有长足的进步。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手艺出色*的木匠,尤其是工具缺乏的条件下,我也能有所作为。
此外,令人难以意料的是,我的陶器也做得相当完美。我想出了一个好方法,用一只轮盘来制造陶器,做起来又容易又好看。现在我做出来的器皿又圆又有样 子,而过去做出来的东西看了也叫人恶心。但使我感到最自豪最高兴的是,居然还做成功了一只烟斗。尽管我做出来的这只烟斗又粗劣又难看,并且烧得和别的陶器 一样红,可是却坚实耐用,烟管也抽得通。这对于我是个莫大的安慰,因为我有的是烟叶。当时,船上虽然也有几只烟斗,但我起初忘了带下来,不知道岛上也长有 烟叶;后来再到船上去找,却一只也找不到了。
在编制藤皮方面,我也有不少进步,并且运用我全部匠心,编了不少自己需要的筐子,虽然不太雅观,倒也方便实用。这些筐子或是用来放东西,或是用来运 东西回家。例如,我外出打死了山羊,就把死羊吊在树上剥皮挖肚,再把肉切成一块块装在筐子里带回家。同样,有时我抓到一只鳖,也随即杀了,把蛋取出来,再 切下一两块肉,装在筐子里带回来,余下的肉就丢弃不要了,因为带回去多了也吃不掉。此外,我又做了一些又大又深的筐子来盛谷物。谷物收获后,一等谷物干 透,就搓出来晒干,然后装在筐子里贮藏起来。
我现在开始发现我的火药已大大减少了,这是无法补充的必需品。我开始认真考虑不用弹药猎山羊的问题,也就是用什么办法捕获山羊。前面我也曾提到,上 岛第三年,我捉到了一只雌的小山羊,经过驯养,它长大了。后来,我一直想再活捉一只雄山羊与它配对;可是想尽办法也没能抓到一只。到最后,小山羊成了老山 羊,我怎么也不忍心杀它,直至它老死。
现在我已在岛上生活了十一年。前面也已说过,我的弹药越来越少了。于是我开始研究如何用陷阱或夹子捕捉山羊,看看能否活捉它一两只;我特别希望能抓到一只怀孕的母羊。
为此,我做了几只夹子来捕捉山羊。我确信有好几次山羊曾被夹子夹住了,但是,由于没有铅丝之类的金属线,夹子做得不理想,结果发现它们总是吃掉诱饵弄坏夹子后逃之夭夭。
最后,我决定挖陷阱试试看。于是,我在山羊经常吃草的地方掘了几个大陷坑,在坑上盖上几块自制木条格子,再在上面压了一些很重的东西。开始几次,我 在复盖好的陷坑上面放了一些大麦穗子和干米,但有意未装上机关。我一看就知道,山羊曾走进去吃过谷物,因为上面留下了它们的脚樱末了,有一天晚上,我一下 子在三个陷阱里都安了机关。
第二天早晨跑去一看,只见食饵都给吃掉了,可三个机关都没有动。这真使人丧气。于是,我改装了机关。具体我不再细说了。总而言之,有一天早上我去看看陷阱,结果发现在一个陷阱里扣着一只老公羊,另一个陷阱里扣着三只小羊,其中一只是公羊,两只是母羊。
对那只老公羊我毫无办法。它凶猛异常,我不敢下坑去捉它。我是想抓活的,这也是我的目的。当然我也可以把它杀死,但我不想那么做,因为那不是我的意 愿。所以我只好把它放走了。老山羊一跑出陷坑,便像吓掉魂一样一溜烟逃跑了。当时我没有想到,就是一头狮子,也可以用饥饿的办法把它驯服,但这只是到后来 我才懂得了这个办法。如果我让那头老山羊在陷阱里饿上三四天,不给它吃东西,然后,再稍稍给它点水喝,给它点谷物吃,它也一定会像那些小山羊一样驯服。只 要饲养得法,山羊是十分伶俐、十分容易驯养的。
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所以只好把老山羊放走了。然后,我就到小山羊的陷坑里,一只只把它们捉起来,再用绳子把它们拴在一起,又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它们牵回家。
小山羊好久都不肯吃东西。后来,我给它们吃一些谷粒,因为味道甜美,它们很喜欢吃,就慢慢驯顺起来。现在我知道,如果弹药用尽之后还想吃山羊肉,唯一的办法就是驯养一些山羊。将来也许会在我屋子周围有一大群山羊呢!
目前,我首先想到的是,必须把驯养的山羊与野山羊隔离弃来。否则,驯养的小山羊一长大,就会跑掉又变成野山羊。而要把驯养的山羊与野山羊隔离,唯一的办法是找一块空地,用坚固的篱笆或木栅栏圈起来。这样,里面的驯羊出不来,外面的野羊进不去。
我孤身一人,要圈地修筑篱笆无疑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可这样做又是绝对必要的。所以,我首先得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方,那儿既要有青草供山羊吃,又要有水供它们喝,并且还要有荫凉的地方供它们歇息。
我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地方,以上三个条件样样具备。
这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原,也就是西部殖民者所说的热带或亚热带那种树木稀疏的草原。草原上有两三条小溪,水流清澈,小溪尽头有不少树木。但凡是有圈地 经验的人,一定会认为我这种做法缺少计算,如果我把自己原来的想法告诉他们,他们也一定会笑话我。这不仅因为我的圈地规模过大,如果要把篱笆或木栅栏修筑 起来,至少有两英里长!其实,篱笆长短还在其次,即使十英里长我也有工夫将它完成,主要还是圈地范围过大所带来的后果。当时我没有考虑到,山羊在这么宽广 的范围内,一定会到处乱跑,就像没有围起来一样。如果要捕捉它们,就根本无法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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