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玩飞镖的校长先生

学习本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学校是生产快乐的地方。如果学习已变成一件不快乐的事情，那么在学校里还会有快乐吗？

——蜜儿

蜜儿天天陪伴着孟乔，连上课的时候都陪着她，反正别人都看不见。

开始的时候，蜜儿还跟着孟小乔听听课，听了几节课，实在听不下去。特别是语文课，一篇好好的文章，被老师拆成段，段拆成句，句拆成词，词拆成字，拆得七零八落，然后慢慢地“咀嚼”。一节课不够“嚼”，第二节课又来”嚼”：两节课不够“嚼”，第三节课又来”嚼”……一直“嚼”到像嚼了几天的泡泡糖，一点味道都没有了，这篇课文才算教完。

这样的语文课极具催眠效果。学生们要应付考试，必须不停地做笔记。蜜儿不考试，她不需要做笔记，所以她很快就被催睡着了。

蜜儿本来睡觉是不打呼噜的，但因为这种语文课的催目民效果太好，居然就打起了呼噜，而且越来越响，几乎压过了老师讲课的声音。

“谁在教室里睡觉？”

语文老师是个十分严肃的男老师，严肃得有点过分，平时难得见到他笑的。

学生们为了证明睡觉的不是自己，都把身子挺得直直的。孟小乔更是拼命地挺直，因为只有她知道，这呼噜是蜜儿打的。

蜜儿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很有节奏。

语文老师偏着头，仔细地听了听，这呼噜声确实就在教室里。他气得脸都变了

？

形，声音变了调”我教书十几二十年.从来没有哪个学生敢在我的课堂上睡觉语文老师说得没错，能够来红宫学校教书的老师，都是出类拔萃的。比如他，他是教毕业班教出名的，他教出来的学生都会考试。这个学校的教学督监是费了好大好大的劲，才把他从原来的学校挖到红宫学校来的。

蜜儿睡得很香，她换了个睡姿，呼噜声便拐了一个弯儿，像唱歌儿似的，学生们都笑起来。

居然还笑？连一点起码的是非观念都没有。语文老师急火攻心，“咚”的一声，倒在讲台上。

教室里乱了套，有同学叫校医去了。

校医来了，教学督监也来了，蜜儿也在这个时候醒来了。

教室里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校医说，语文老师是心肌梗塞，马上叫人抬到医院去了。

教学督监笔直地站在讲台上。足足有两分钟没有说话。教室里安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教学督监也姓龙，她是龙校长的姑妈。虽然已经五十几岁了，可她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

许多女生私下议论道.这是因为她从来不笑的原因。还有她眼睛小，单眼皮，远看像两颗小黑豆子镶在白纸一样的脸皮上。

龙督监的眼睛小是小，但是小而聚光。她的目光从每一个学生的脸上过了一遍，，学生们都有脸被聚光灯照了？遍的感觉。

“你们的老师为什么会心肌梗塞？”

龙督监是难得的女低音。经常也有女生在私下议论说，她应该去唱流行歌曲，现在女低音的流行歌手很少很少。

“老师是被气病的。”班长站起来回答，“有人在教室里打呼噜。”

”谁打的？”

“不是我！”

“没有让你们齐声回答.这里不是幼儿园。”

学生们并没有想妻齐声回答，这完全是异口同声。

龙督监面无表情，语气不紧不慢：“关于打呼噜的问题，我对你们有两个希望：第一，希望打呼噜的人自己来向我承认：第二，希望没有打呼噜的ren da胆地揭发打呼噜的人。”

下课了，孟小乔出了教室，蜜儿紧跟着也出了教室。

“今天的祸真是惹大了。”蜜儿说，“我不能再跟着你到教室里了。”

“蜜儿，不要离开我。”孟小乔说，“你原来可以到我们家去做保姆，现在，你？

也可以做老师呀！”“做老师？”蜜儿心里一动，这倒挺有意思的。

蜜儿问孟小乔？”你说，你喜欢一个什么样的老师？”

“年轻一点，漂亮一点，最好再浪漫一点。”孟小乔马上又补充说，“不过.龙督监好像不喜欢年轻漂亮的老师。”

蜜儿说了声“我知道了”，就离开了孟小乔。

龙校长喜欢玩飞镖，无论是在美国的家，还是在中国的家，他在每一间房里都挂着飞镖的靶子。

在红宫学校的校长办公室里，正对着龙校长办公桌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世界名画，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蒙娜丽莎的后面，就是一面飞镖的靶子。龙校长虽然是红宫学校的一校之长，他不上课，又不喜欢开会，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他姑妈龙督监揽了去。他便成了闲人一个。当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把“蒙娜丽莎”取下来，脱下西装，玩飞镖。

正玩在兴头上？有人敲门。

“这个老巫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龙校长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叫龙督监是老巫婆。

龙校长赶紧去把“蒙娜丽莎”挂起来，然后一边穿衣服.一边叫“netein”。外面的人一走进来，龙校长那还有一只没有插进衣袖里的手便不动了，眼睛也转不动了，就像电影定格。

“啊，不是巫婆，是——仙女……”

蜜儿一惊，怎么刚一现身，就被认出来了？

蜜儿拉拉她的披肩，故作镇静。

“先生，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哦，对不起！”龙校长站起来迎接蜜儿，“你请坐！”

蜜儿刚坐下，“啪”的一声，“蒙娜丽莎”从墙上掉了下来，露出飞镖靶子，上面还插着几把飞镖。再看龙校长松开的领结和没有扣上的外衣，蜜儿什么都明白了。她只是抿嘴一笑。

龙校长慌慌张张地去把画挂起来。刚挂上，“蒙娜丽莎”又掉了下来。

蜜儿走过去.伸手把插在靶子上的几把飞镖抽出来。龙校长再去挂，一挂就挂上了。

龙校长有些狼狈，笑得就不是那么自然了。

“请问小姐……”

“我叫蜜儿。我希望能在这所学校里做老师。”

密儿这样直奔主题，使龙校长有些措手不及。这个学校聘用教师的事情，从来都是龙督监在管，他没有插过手。但他不打算把蜜儿推给他姑妈，他觉得蜜儿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到底是什么，他现在不能确定。也许就是这种“不确定”的原因，龙校长决定把蜜儿留下来。

“请问蜜儿小姐.你能告诉我，你从哪儿来吗？”

这是蜜儿不愿回答的问题。

蜜儿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她手上那把紫色的伞，龙校长觉得很奇怪，天又没下雨，也不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她为什么带着伞？不过那把伞确实很漂亮，质地优良，做工精细，是伞中精品。

蜜儿突然撑开了那把伞，向左旋转起来。

龙校长只感到眼前升腾起一片紫色的云雾，坐在他面前的蜜儿不见了，他以为他被那把旋转的伞转昏了头。

其实，伞撑开的那一瞬间，蜜儿就隐身了。她把伞向左旋转，便把龙校长退回到过去的时光里：她看见他从美国到这里来投资建学校，还看见他在英国的牛津大学留过学.还看见他在中学里打橄榄球、打棒球，还看见……

蜜儿把伞收起来.她又真真切切地坐在了龙校长的面前。

“小姐，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蜜儿停止玩弄伞，答非所问：“先生，我知道你从美国来！”

龙校长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从美国来，这不是什么秘密。蜜儿接着往下说。

“我还知道，您在英国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在牛津大学读的大学。”

在这里.很少有人知道龙校长在英国的牛津大读过书。

”你在英国见过我？”

”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蜜儿说，“这座教学大数与白金汉宫，校园里的钟楼与大笨钟，你的大英情结是显而易见的。还有图书馆.几乎就是牛津大学雷德克利夫图书馆的一个缩小版……”

听到这里，龙校长觉得他眼前这位小姐，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小姐见多识广，为什么想到这里来做老师？是因为这学校漂亮吗？”

“这所学校是很漂亮，学生们在这样的学校读书，应该是快乐的。可是，校长先生，您以为您学校里的学生。他们都快乐吗？”

“快乐？”

龙校长仿佛被电击了一下。这许久以来，他一直有个想不明白的问题。现在有点眉目了。龙校长人不在学校的时候，想起他的红宫学校，他会觉得完美得无可挑剔。可是一走进学校，一看到那些学生，他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龙校长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如果他知道缺什么的话，花多少钱他都要把它补上。问题是龙校长不知道缺什么。现在听蜜儿这么一说，他茅塞顿开红宫学校缺的就是快乐。

“蜜儿小姐，你说红宫学校什么都不缺，为什么单单就缺快乐呢？”

龙校长像学生请教老师那样，恭恭敬敬地请教蜜儿。

蜜儿也不谦虚，她说“学习嘛，本来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是在红宫学校，学习变成了一件不快乐的事情，那么，在这里还会有快乐吗？”

“对，你说得对！”龙校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这都怪那个老巫婆……”

这时，门外响起三声沉重的敲门声。

“就是她！”龙校长向蜜儿做了一个鬼脸，随后叫了声，“请进！”

龙督监挺着腰板走进来.她只看了蜜儿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她心里一下子冒出好多疑问：她是什么人？她为什么在校长办公室里？她是怎么进来的？她和校长在说什么……

龙督监对龙校长说“一个老师在讲台上病倒了，现在已经送进医院。这是一位十分优秀的老师。”

龙校长问：“怎么病倒的？”

”被气病的。“龙督监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上课的时候，有人打呼噜

“这样的老师还算优秀？”龙校长打断龙督监的话，指了指蜜儿，“我刚聘用一位老师，正好去顶那位病了的老师。“

龙督监又看了蜜儿一眼。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其实，她现在心情复杂，她感到校长正在削弱她的权力，她还感到了蜜儿对她的威胁。她冷冷地对蜜儿说“跟我来吧，不过你得先换上学校统一的制服。”

“别换！”龙校长说，”她就穿这样的衣服.挺好的。”

龙校长喜欢蜜儿围着披巾，他觉得围着披巾的女人，有一种特别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