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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日记批示(10)

三月十六日雪

冒雪去寄五十四次日记。沿途地面上一层薄薄的雪,我现在脚心是软的,雪上不用说,就是不管水泥地、木板地,都是软软的。也实在说不清楚,我也不想管它,总之色身随时有变化,说也说不完。我认为这些不关紧要,不是重要关键。晚间我仍看《指月录》。大觉法庆禅师谓侍者曰:吾化后,汝可唤之,若能回是有道力也。“他不但预知报谢,而且真能唤回,这种才算真正的成道者。他回来还作一首偈:“七十三年如掣电,临行为君通一线。铁牛[ ]跳过新罗,撞破虚空七八片。”何谓新罗?可惜没记载他悟道的经过!(怀师批示:是有道力,但不能以此衡一切也。唐宋时称现代之韩国为新罗。韩国本有朝鲜、新罗、百济三境。禅诗中常有引用新罗之词,等于说东天、西天之寓言,喻其廖廓高远而已。)

三月十八日晴

张无尽为泐潭和尚作塔铭:“若梵行一精一洁,白业坚固,灵源廓彻,预知报谢,不惊不怖,则依正二报,毫厘不失……。”其实一个久病的人,只要心灵纯净,都能预知报谢。可是预知报谢又怎样呢?又不能叫它不报谢,舍利流珠,诸根不坏,又如何呢?(怀师批示:涅pan生死等空花。”舍得流珠,诸根不坏,亦皆儿戏而已。岂不见今人常有掘得千年以上之人的墓尸,也是诸根不坏,何足道哉!)

三月十九日一陰一

我看《指月录》。大慧禅师叩参有句无句(这句我不会讲!)如藤倚树,他在闷葫芦里闷了半年。(怀师批示:即如说,是有也好,是无也好。不管是住空着有,都还如藤缠树,纠葛不了也。)后来从五祖答圆悟禅师的问:“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又问树倒藤枯时如何?曰相随来也。他于是悟人。我想他是每天在闷葫芦里打转,转来转去,六七意识都解决不了,一股勇气跳如八识海中。记得在四十九次日记上,我问真空中的妙有,是否仍是意识身。师曾谕示:“此意乃真意,即全八识而用。”(怀师批示:这节见解很对。但仍须转身八识田中,踏破毗卢顶上行,方知真意之旨,亦属方便说法也。)

三月二十日一陰一

看《指月录》。此书未曾提到开顶的事,那么悟道之后,又怎样出入呢?(师云:《指月录》等禅宗汇书,大致皆记载禅门悟理之事迹。理极事圆,故不论功用[工夫]行履。开顶等境象,统属功用——工夫一边的事。太着相,故不述。一般外道学者,只重功夫,修到顶门开者也不少,但理——见地、事——行愿不圆,乃非圆满菩提之道也。)

三月二十二日晴

今天是星期日,下午带小妞在窗口玩,见门外男女老幼走过不少。我想起来了,附近有一个教堂之故。记得有一位美国教授说:“每个人在刚祷告起来时,都是好人,过一会又忘了。”我想中国人就不会如此,因为任何宗教,都不离做人之道,而中国人自幼就懂孝悌仁义,每天学的是这些,听的是这些,都不外儒家的传统思想,底子好。所以说大乘佛法在东方,佛教传入中国,一拍即合。外国人只有到教堂才听得到这些,所以容易忘。(怀师批示:这是你我一辈及往昔家庭等教育不同之处,而今却未必尽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岂其然乎?其不然乎?)

三月二十三日晴

下午收到二月下半月的日记批回,内附有老师的近作《春夜辛酉仲春》:

四壁诗书压剑尘,星河春水月初新。

三生踪迹思前度,一代虚名累后身。

事到无为方脱俗,情如有寄失天真。

炉香乍[ ](上为草字头,下为热字) 慈云现,稽首空王忽入神。

每见老师的诗,就使我想起当年父、叔的诗都是有名的。叔叔一次教我做诗,我只写过一首《思亲》。以后因事就放下了,越想越可惜。

三月二十四日一陰一

晨六时打坐。坐中我怎么觉得我证得乱七八糟的呢? 师谕:“大澈悟者,顶门梵穴必通。”但不知是先通,还是先澈悟,或是同时?似乎我证得没有次第?(怀师批示:梵穴通否是功用——工夫边事,不必一定执着之。先悟后通,先通后悟,无定法也。)

晚间仍看《指月录》。我觉得实相虽无相,却能体会,体会来体会去,就会觉得它就是我,其所以找不到它,就如眼能见万物,而不能见眼一样。何谓圆顶?何谓普说?普请?(怀师批示:我非我,见非见,本来无物,遍处觌面。圆顶,指剃发出家也。普说,对众公开演讲也。普请,请大众共同服务也。)

三月二十六日 晴

晨六时打坐。昨夜一觉睡醒,去趟浴室回来,又睡着了,于是做了个梦。这次的梦与过去不同。过去的梦是一个模糊的记忆,醒来只记得做了个梦而已。此次则境界、人物都清清楚楚,醒来还能记得梦中的对话,以及别人的表情等等。由此梦我又想到人世间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譬如闭起眼睛还什么都能看见,如果说给一个从来没做过梦的人,会相信吗?因为大家都会做梦,所以不以为怪。试想那个无中生有的境界是怎么来的?梦中人在那种境界里忘了一切,忘了现实。一个人的个性,在梦中的表现是最真实的。(怀师批示:我平生遇见两个人,一生不知梦是何事。他实在未做过梦。只可惜他不知正此开眼时,即是梦境也。)由此我最相信所谓的意生身,及真空中的妙有之身,确有其事。我认为真空中的妙有比《楞伽经》所说的意生身要高一等。(怀师批示:同是意生身,见觉有差别而已。即今此身,亦是意生身也。此须切知切证方好。)

三月二十七日 晴

下午有人从图书馆带来一份过时的刊物,也是研究佛学的,其中重点大家讲得都差不多,没有太大出入。只可惜我总觉得理论是讲不完的,尤其这个一套,那个一套,各说各有理,对时间充裕的人,多学些理论,也未尝不好。但对一个笨人来说,就不太适合。譬如一个重要的电话号码,我一定要把它背一下,才能放心。学禅也不例外,证不到的,就觉得没有把握,失于空泛。(怀师批示:浩浩古今中外,一切圣凡都在造口业。只是善业者有福报,恶业者得祸害而已。)

三月二十九日晴

看《指月录》,有一篇解释心和知,它说心是名不是知,知是心不是名,犹如水是名,不是湿,湿是水,不是名。我怎么认为知也好,心也好,水也好,湿也好,都是名?因为要立名才能解释。至于定名,如果当初人命名为仙,仙命名为人,不是一样?(怀师批示:岂不见香岩悟道偈乎?“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于此,应参看《指月录》卷二十四,温州瑞鹿寺上方遇安禅师一节便知。)

三月三十日雨

晨六时打坐。坐中似有雷声,下坐问女儿她们,都说没听见,不知是不是第一次春雷不太响,还是近来我的耳朵不对劲。(怀师批示:此乃功用上内身气脉震动之雷声也。所谓:“一陰一一陽一生反复,平地一声雷。白云生顶上,甘露洒须弥。”即此之寓言也。)

晚间仍看《指月录》。提起方言,也真有趣。记得我家初到北平,来了一个朋友,临别他说回头见,主人以为他一下就会回来,忙忙为他准备了菜饭。不料他一去不返,后来才知道回头见,就是再见。我们江浙人说话黄王不分,说王叫三横王,黄叫草头王;山东人说不知道叫知不道;云南人说不晓得叫不认得;贵一陽一人说完了叫归一了。四川话其实比别省的方言更多,但所谓的四川官话,很容易懂。我在东北时间较久,尤其是童年时代。有人说我的国语不错,但内行一听,就说带东北腔。无论如何,却不会家乡话。

三月三十一日一陰一

午间的新闻报告:美总统在讲演出场时胸部中弹,他的秘书、保镖各一,当场死亡。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怀师批示:一有生命,即是赌注。英雄事业,无非赌局。)

晚间我看《指月录》。大颠和尚不许首座扣齿,何故?韩文公请他在佛法省要处示一语,他为何不答?三平侍者敲禅床三下,师文故,曰:“先以定动,后以智拔。”是他有意叫侍者回答?还是他真的门风高峻?(怀师批示:大颠的教育法,是迫韩文公自省,所谓:“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是也。三平的定动、智拔二语,出典于大智度论。)

四月一日雨

看《指月录》。是不是五祖弘忍大师以《金刚经》传六祖惠能?以《楞伽经》传神秀?《金刚经》是祖师禅?《楞伽经》是如来禅?可是《金刚经》的四果,不也是禅定的四种境界吗?(怀师批示:假设不是!此二经仍是如来禅。祖师无禅亦无祖师,然后可言祖师禅,即非祖师禅,是名非禅非祖师。)

四月二日晴

晚间看《指月录》。有人问招贤禅师,向上一路请师道。师曰:“一口针,三尺线。”问如何顾念?师曰:“益州布,扬州绢。”又有僧问:“祗如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曰:“朗州山,沣州水。”曰不会。师曰:“四海五湖皇化里。”我不懂以上这一类,请老师开示。(怀师批示:如说破了,你会走错路。)

这本书上常有默然代答话,如问南泉迁化向什么处去?师默然。秀曰:“谢谢答话。”但《传灯录》上载僧问南泉迁化向什么处去?师曰:“东家作驴,西家作马。”问此意如何?师曰:“要骑即骑,要下即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怀师批示:你久后都会自知答案。)

四月三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觉体内如虚空,丹田气满而不胀。外呼吸在静中似很微,开始时内呼吸很重,有窒息的感觉,不太舒适。我有意深入试探,大约一小段时间,我不能决定是多久,当我感到缓和了时,我决定实验下去。这时外面一切声音闯进来,如入虚空,立即消失,这时我已能适应了。似乎从头到底,大气团内没有任何东西,而这团气体,也不很浓,只是轻烟一般,有趣的是,不似它在我体内,而是我在气团里面的感觉。将下坐前,我用手在鼻边试试,一直到手掌接近鼻孔,才觉有息。(怀师批示:尚未到气住脉定地。)

四月四日一陰一

晨六时打坐。坐中觉喉头发紧,忽然忆及《习禅录影》上老师说过,譬如装过牛奶的杯子,里面会留下一层东西,我们饮食之后,喉头也会留下一层东西,所以最好少吃。我不觉有所警惕!晚间我看《传灯录》。顾名思义,此书是传慧灯的记载,与《指月录》不同,它对历代每位禅师的法嗣及旁出法嗣,共多少人,有多少人见录,都记得很详细。最初我以为法嗣犹如皇家的嗣子,应该只有一人,不料有的禅师竟有四十六位法嗣,只有一人见录,据说无机缘语句者不录。那么又何谓旁出法嗣呢?(怀师批示:如俗人外室养子。)

四月五日一陰一

今天在国内是清明——民族扫墓节。提起扫墓,高祖父墓地左右耸立的两根石滑标,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抗战时期在贵一陽一,随家人去金家花园扫墓,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两根高高耸立的石滑标,上面记载的是高祖父为平苗太守的事迹,这就是我家和贵一陽一人的一段因缘。记得父、叔常常训诫子侄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所以我辈必须特别努力!这些事弟弟们不一定能记得多少,随手记上一笔,以后我也会就忘了。今天恒兄的墓地,也早拜托朋友去参加公祭了。

四月八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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