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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抢劫(2)

来源: 网络文摘 作者: 佚名 时间: 2015-09-08 阅读:

与其实在睡不着,不如到外面走一走,也许走累了,就睡得着了。罗铭顺着拆得烂糟糟的街朝江边走,所谓江,其实是一条河。高原少水,有条河也叫做江了。明月其实早浮出云层了,依稀见得到崔嵬的岩壁,看得见高大的黄桷树,还看见了一块巨大岩石侧边的一椽茅屋,看见这茅屋,罗铭大脑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心里蓦然一热,冒出想去看看房主的愿望。茅屋的主人庆老汉是个传奇人物,能下套捕猎,能下江捉鱼,能治各种各样的怪病急病疑难问题,任何一把草一块树皮几片叶子在他手里都能治病。他突发奇想,如果去拆街中间那座房子是避免不了要参加的话,那一定要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可以离开现场。
他和庆老汉有交情,老汉孤身一人,爱喝酒,捉了鱼捕了野鸡和野兔,总要提到派出所和他喝顿酒。敲开老汉的门,老汉懵懵忡忡地问他是否有急事?他把来意说了,老汉说:这算啥子,你叫人喊我一声就行。老汉点上灯,在屋里摸摸索索搜出一把带泥的草,说:天亮时你嚼了吃下,记住千万不能喝水,更不能吃东西,这药能把你疼得遍地打滚,但不伤身,只是受罪呵。老汉叹了口气。
第二天镇政府的人全到齐了,镇上没有推土机,各人手里捏着板锄、十字锹、钢钎、八磅大锤,像是要参加筑路工程。孙书记特地穿了双方筒水鞋,腰里扎了根军用皮带,铁青着脸,他在搜索派出所的人。罗铭和另外两个正式警察是穿着警服的,衣服规整、板扎,别着枪威风凛凛,七八个联防队员穿着迷彩服,提着警棍,虽不威风却也整齐、利落。孙书记脸上浮出一丝笑,开始训话,趁着训话的空当,罗铭悄悄把洗净的草药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怕早了药性发作,晚了药性还没发。警察小刘说:所长你吃啥?他说:闭嘴,我会吃啥,这不是胃疼吗?吃点药。
孙书记走到罗铭身边,啥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了下他的手,罗铭感到那手的力道和分量,还有手上传达出的信任和期盼。他回应了一下,同样的有力道,同样的让人放心。
从镇政府出来,远远就看见那栋房了,房上似乎还有人影晃动,罗铭的心几乎快跳出胸膛了。书记交给派出所的任务是必须牢牢控制住人,派出所的人每人都有具体任务,谁和谁控制谁都是清晰明了的,他和小刘的任务是控制房主宋老板。宋老板身高体胖一身铁疙瘩,没有点功夫是控制不住的。如果宋老板要以死相拼问题就复杂了,不是他伤到自己就是自己伤到他,想到这里他头皮发麻一身冷汗刷刷流出,他希望药性快点发作,可现在还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一急汗流得就更多。
孙书记问:罗所长咋啦?是不是不舒服?他说:昨晚喝多了胃疼,最近经常疼,没事,过一阵就好了。孙书记说:坚持一下,事情过了我会感谢你的。罗铭想拖延一下,等待药性发作,他说:书记我看再研究一下行动方案,看样子宋老板已作了准备,搞不好会出人命呢。孙书记焦虑,说:队伍都出来了,还研究个啥。他说:耽误一下不要紧,他又不会自己离开房子。一步失误,后悔终身呵。孙书记烦躁,说:停一下,都在街边站好,我和罗所长研究一下。罗铭把孙书记拉到街边,两人蹲在地上研究去了。研究来研究去,行动方案更加周密。
罗铭也感到药性发作了,突然站起来,两眼瞪得老大,额上青筋绽起,头发耸立,一身筛糠样抖起来。他大叫一起,疼得紧紧抱住肚子,那是真正的疼呵,万箭穿心的疼,把人的肠子、五脏六腑扯碎撕裂一般的疼,疼得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手脚痉挛、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由自己地翻滚起来。孙书记慌了,紧紧地按住他,却怎么也按不住。孙书记急得叫人快把他送到卫生所去,送迟了,怕出人命。
罗铭被几个粗壮的小伙硬拖强拽地弄到卫生所去了,孙书记沮丧不已,脸丧得拧得下水来,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呵。队伍还在半路就出了这档事,损兵折将还消减士气。

孙书记组织的拆房攻坚战终于成功了,事情出乎孙书记的预料,比他想像的容易得多。当镇政府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宋老板的住房开去时,宋老板还是被震慑住了。宋老板在楼上看到黑压压的入围住自己的房,看到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板锄、钢钎、撬棒、十字锹时,看到孙书记黑丧着脸不顾一切的样子,宋老板感到形势的严峻,知道孙书记要动真格的了。
早两天孙书记就向他发出最后通牒,说市里领导要来视察,普竹镇现在拆得乱翻翻的,就因为他一家阻挡了工程,群众怒气冲天,他这个书记没法干了。孙书记说:我是以礼相待,礼在先,啥话都说了,我已被逼上绝路了。你要害我吃不了草我要让你拉不了车,大不了不当这个书记了。是鱼死网破还是互相配合,你掂量掂量。当时宋老板嘴还很硬,想到自己的连襟,他想孙书记不可能来真的,不过是吓唬吓唬他。
谁想到孙书记狗急跳墙了。宋老板毕竟是百姓,他也怕政府,镇政府毕竟是~级政府。他还怕真出了事牵连连襟,这可不是他想做的,正是这样,当孙书记率领着镇政府的百十号人大军压境、气势汹汹时,他还是害怕了。他在孙书记透过高音喇叭的一通吼叫中,最后还是率先放下了手里的铁棍,他一放,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人也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孙书记像攻城略地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大家到了三层楼的楼顶,他让人把宋老板一家请下楼去,然后对着随着上来的人大喊一声“拆”,来的人立即挥动手里的钢钎、撬棒、十字锹开始拆。大家干得很卖力。镇政府的人早就对宋老板一家十分不满,仗着有过硬的关系,仗着有几文钱,平时从不把这些工作人员看在眼里。加上镇里不少工作人员的家在古镇上,宋老板占着位置不拆,让他们的家人风餐露宿流落街头,他们早就积了一肚子怨气。孙书记强硬起来,他们干得凶狠无比,十字锹、钢钎、撬棒一阵乱撬乱挖,弄得灰尘四起响声震耳,大家斗志旺盛,激情满怀,豪情冲天。
孙书记和罗铭算是结下怨了,这怨不谓结得不深。当孙书记知道那天罗铭所谓得急病是吃了一种叫“绞肠草”的草药所致,当他得知那种草药只要不吃东西不喝水是不会致命时,他震怒了。他气得摔了个茶杯,气得在屋内走来走去。他想:人心叵测呵,这罗铭我待他不薄,无论公私,几乎能办的事都办了,不能办的也想尽一切办法办到,普竹镇的人都知道,镇里穷得发不出工资了,穷得医药费全停了,但派出所只要提出,没有哪次不给的。镇里的人都说派出所是他的亲儿子,大儿子,其他部门都是随娘来的。他知道大家的怨言,还是顶着压力支持派出所。养兵干日,用兵一时,在关键时你罗铭还跟我玩这一手,也玩得太逼真太过头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事情总是要露馅的。
他想起罗铭的妻子,这个女人是罗铭在望云乡教小学时嫁给他的,只有初中文化,一直在望云乡代课。罗铭在公安局时是搞宣传的,也没有啥实权,一直无法将妻子调动转正,他也不好找欧副局长,觉得再欠欧副局长的情是不好的,况且这是天大的人情。关系像池里的水,总是不添是要见底的,罗铭在内心还想把这水留到最关键时用。罗铭调到普竹镇时,妻子带着孩子在望云乡,日子过得太艰难了。望云乡到城里一百多里,城里到普竹镇又是一百多里,孩子得了急病没能及时送到城里医院,差点死掉。罗铭在妻子泪水涟涟的唠叨中鼓着勇气找到孙书记,孙书记连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为这事他专程去了城里,费了天大力气终于把罗铭的妻子调到镇里学校,又要来转正名额,转了正。这真是天大的恩,地大的情啊。
其实这也正是罗铭觉得最愧疚最对不起孙书记的,罗铭从卫生所出来后懊悔不迭。在卫生所躺着时他就觉得自己做了件糟糕透顶的事,自以为聪明,其实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知道这事孙书记早晚会知道的,卫生所的医生不是傻子,尤其那个白胡子医生更厉害。当他叫他张开嘴“啊”时,他就闻见了一股草药味,还看见了他舌苔上的绿色汁液和牙齿上没嚼碎的草药。老医生问他吃过什么没有?他闭着眼说没有,老中医若有所思地说:病人陈述病情很重要,你若没吃我只好凭判断来医了。老医生随便给他开了几颗药,他一看,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消炎药,他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后悔归后悔,罗铭想自己是被事情逼急了,想了个糊涂办法,但有啥法呢?在拆房这事上,既然处于两难之间,只能两相权衡取其轻了,得罪孙书记就得罪吧,大不了不给钱罢了,可欧副局长能得罪么?关系到他的前程呵。
罗铭接到电话,独树村发现那个盗牛贼了,请他们火速去缉拿。独树村前段时间被盗了好几头牛,牛是农民的命根子,他们急得几乎跳崖。罗铭和一个在独树村住的联防队员去侦查过一次,无功而返,想不到盗牛贼却被村民发现了。
独树村在大山上,山路挂在大山上左右盘旋,是条勉强可以驾马车的山道,路况极差。罗铭和联防队员骑上所里那辆摩托匆匆忙忙上路了,路面上尽是坑塘,昨晚下过雨,坑塘里积满水像一个个抗旱塘。小周驾着摩托绕着坑塘走,速度明显降下来,罗铭心急,说直接冲过去,绕来绕去绕到啥时候。小周不敢怠慢,驾着摩托左冲右突冲过一个又一个水塘,冲到一个陡坡的急转弯处,摩托速度太快,一下子就冲到陡坡下面了。罗铭只觉得自己被弹了起来,在地上轱辘轱辘翻滚,滚到一个地方被矮树丛挡住了。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头眩晕得厉害,再看小周,也和他一样滚到一个地方被一块巨石挡住了,而那辆摩托车呢,就没有他们幸运了,斜斜地滚到断崖边,直接掉下去了,崖底传来沉闷的响声。
也是他们运气好,人是顺着缓坡滚的,否则就没命了。罗铭忍着疼站起来走走,并没有锥心刺骨的疼痛,知道没有伤筋动骨就放心了。而小周呢,已经朝他走来,嘴里所长所长的喊着,他更放心了。俩人摞起衣服裤脚看看,却是擦伤,一块一块的淤青着,有的地方渗出了血。小周嗫嚅着说:所长我对不起你,我开得太快了,让你……罗铭说:尿,这算啥?不死就是福,走,看看摩托去。
他们顺着缓坡绕到断崖下边,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得好人没摔下来,摔下来就尸骨不全了,哪里还有摩托的影子,这里发现一个轮子,那里发现一只车灯,这里是块挡板,那里是个架子,看得他们毛骨悚然。罗铭故作轻松:你小子真会开,只摔摩托不摔人,我俩下了这崖,不摔成一块一块的才怪,害人家收尸的人捡半天捡不完。小周苦着脸笑了一下,罗铭的心情则沉重起来,妈的,所里唯一的交通工具毁了,以后有了紧急任务咋办?
说起来,这辆摩托还是他跟孙书记厚着脸皮要的呢。那次他们跟着孙书记去成功堵截一辆偷运烤烟的货车。堵截这样的车有提成,奖金大大的,罗铭一提出,孙书记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这辆摩托改变了他们办案靠腿的历史,办案效率大大提高了,这辆摩托罗铭把它当宝一样看着守着,除了办案谁也不能用。小周有次实在忍不住,偷偷地骑着去路上蹓了一转,被他发现了狠狠地骂了一顿,骂得差点快哭了。

派出所决定去江对面的半合崖抓赌,这事罗铭心里也挺犯堵的,觉得做事不光明磊落,有些无聊也有些无奈。以他的性格他是无论如何不愿这样做的,小时候家里穷啥也买不起,有一次他喜欢上同桌的一个钻笔刀了,跟他借来用一次他都不肯,连瞧都不让他瞧,越这样他越想得到。那时候刚刚有钻笔刀,还是这个同学的姑父从外地带来的,小县城没有。罗铭设了个小圈套,下课时把屁股挪到板凳的那头,那个同学一站起来,他就跌在地上,把手里两个生鸡蛋摔碎了,那是他带来当午饭的,两人一番争吵一番讨价还价,那个同学只好把钻笔刀给了他。为这事他爹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揍得他几天下不了床。他爹说做人要有骨气,穷得新鲜,饿得志气,不能眼馋别人的东西,更不能动歪心眼。那件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此他坚持住这一条,不是自己的,连看都不看,连想都不想,可现在他却不得不这样做了,他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江对面的半合崖已不属于他们管辖的范围了,以江为界,那边就是邻省的地盘了,正因为是邻省地界,这个地方就成了治安管理的盲点,邻省那个县也是似管非管的。普竹镇因为拆街重建,一时间拆得乱翻翻的,酒楼茶馆歌厅发廊都没有了,派出所要查个赌抓个卖淫嫖娼罚点款都没门路了,这就愁煞了罗铭。派出所的摩托毁了,罗铭不敢去找孙书记要,好几次案子都不能及时赶到现场,差点酿成大事,普竹镇派出所挨了局里的通报批评,欧副局长在电话里己经暗示过他,再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会影响前程的。
最近他上县局去开会,欧副局长又悄悄告诉他:要抓紧完成局里下达的创收指标,这事局里已作为考核提拔干部的条件之一了,当然是内部定的,不能讲,跟你讲我已违反纪律了。欧副局长还拍着他的肩说:罗铭,在普竹镇你有你的难处,像上次那事,我知道你吃了苦,我是心领了的。但是何必呢?两难之间以大局为重,不要把镇上的关系搞僵,这是你不成熟的表现,不管咋说,你我之间心领神会最好。罗铭心里很复杂,欧副局长似乎怪他不会做事,这样一想心里就很难过,换成你你会怎样做?难道还有更高明的办法?自己这一百多斤是凡胎肉体,不是铁做的机器,吃了苦头还这样说,是让人很伤心的,不过想想,蜀里也只有欧副局长真正关心自己,他这是在开导刍己呢,让自己更快成熟起来。这样一想心里就高兴一些了。
欧副局长暗示他的话他是懂了,他下到普竹镇已经两年,一般情况下可以考虑提拔的事了。普竹镇派出所所长一职实际已空缺,但所长老钟得了绝症,得了绝症的人思想负担重,又敏感,局里出于人道考虑仍然让他保留所长职务。但他这病时好时坏,一般的人拖个半年一年也就死了,可老钟的生命力似乎特别旺健,要局里下决心破格让他当所长,必须有突’出成绩,如果连正常工作的创收任务都完不成,很可能就让他长期呆在这里当副所长,甚至重新派人来了。想到这里罗铭不禁烦躁起来,他盼望着早点提拔,提拔之后早点调回去。普竹镇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山高路远民风强悍经济落后,长期在此会把人呆疯的。
小周理解他的苦恼,小周上次把罗铭摔伤又把摩托摔坏后,内心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很想做点啥弥补一下。小周说他有个表兄是个赌棍,长期在外漂流行踪不定,听说最近到江那边的县城去混,这人精于赌道,技术精湛手气好,听说赌钱已经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豪赌了。他在赌道上混的时间长,认识的人多,能不能让他把这些人引到江边来赌,好去罚款?
罗铭一时下不了决心,心想过邻省地界去抓赌,未免也太出格了,弄不好引起两省警界纠纷,再者这样做也显得不地道,与他做人风格不吻合。无奈小周左缠右磨地说服他,小周的想法是罗铭平时对他不错,工作上很信任他,这次翻车,人伤了摩托也毁了,罗铭重话都没说他,让他心存感激,加之听说派出所经费太紧要压缩联防队员,他是极想留下的。在社会治安不好的地方,当个联防队员是很不得了的,至少可以保护自己家人和亲戚。所以他决心为罗铭排忧解难,他说:这事是我自己搞的,罗所不要有啥思想负担,有了事我担着,你如果相信我,这事就让我去办。
罗铭有些感动,想到所里经费情况,在孙书记那里又要不到钱。想到欧副局长交的底,没有钱确实是不行的。罗铭拍拍小周的肩,说:兄弟咋这样说话呢?真有了事我蹓开掉,我还是人吗?小周很感动,罗铭一句兄弟,让他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拉短了,他说:这事就与你无关了,你要来揽责任就是看不起兄弟了,兄弟横竖无职无权,大不了脱了这身衣服走人。
小周找到他的表兄,讲了来意,表兄将眼一瞪,说:我咋可能做这种事,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不守规矩在道上是混不下去的。我现在总算混出点名气,不能让我栽了。小周说:你有鬼的名气,那也算名气,不要让人笑掉大牙了。你说说你帮不帮,不帮算了,以后鸡走鸡道鸭走鸭路,有事不要来找我。这话使表兄愣了一下。他的赌博生活里,小周可没少帮忙,以后难道就不需要人帮忙了?况且表弟想留在联防队,还要想作些表现以后有机会转正。表弟如果转正了,自己不是有了靠山了吗?这样想一想,他就答应了,只是干叮嘱万叮嘱,叫他不能走露半点风声,要不然他的生命安危就值得考虑了。
那次行动很成功,小周带着联防队的人按照约定在晚上赶到赌博地点。那地点在江对面大山上的半合崖,半合崖地势险峻人烟稀少,崖上的洞穴很宽敞,像个大厅,来赌的人连睡袋连食物都带上了,准备大干一场。他们仿佛神兵天将,不费力就将那帮人拿住了,地面上是成捆成捆的钱,啤酒瓶、易拉罐、牛肉罐头盒遍地都是。
这次抓赌成果辉煌,成捆的票子和零星的百元大钞堆成一堆,他们将钱用麻布口袋装了,回来数了半宿,竟有十来万之多。罗铭喜得嘴都合不拢,率领大家半夜敲开一家餐馆的门,叫老板尽好的做,好酒管够。餐馆老板有些不放心,说:天热存不住货,只有白菜、豆腐了。罗铭豪气十足:老板你是怕赊账?你放心,吃完付现钞。说完掏出一把钱来在桌上拍得啪啪响。老板见了钱,说:所长你多心了,确实没啥存货,要不捉两只鸡吧?罗铭就着台阶:行,快宰快焖,黄焖鸡就好。那晚他们喝了七八瓶白酒,几件啤酒,喝得豪兴大发,吃得红光满面,天亮时才互相搀扶着回去睡觉。
有了这笔钱,罗铭心里就有底气了。他来到普竹镇,为钱愁得眉毛成疙瘩,头发不断掉。普竹镇穷,过去也没少抓赌,抓卖淫嫖娼,可收获却不大。镇里人的赌头都是几十元到百多元的,那些老头老太太更没戏,赌钱只有几元,纯粹是找点乐子,多少次加起来还不如这一次。他盘算着无论如何要买一辆摩托,没有这玩意,办案效率实在太低,以至于让要抓的人蹭掉。他还盘算着至少要留下10万元交给局里,一想到要把这么多钱交掉,他的心就隐隐作痛。
不仅是隐隐作痛,简直是剜心剜肝的痛。这钱来得不易,小周带人去抓赌时,掉进黑漆漆的深沟里,虽无性命之虞,却也伤得不轻。得给小周交医疗费的同时还应该给予一定奖励,联防队员们几个月没领到工资了,怎么也得发放一点,这帮弟兄们够卖命的,不能冷了他们的心。同时,他还想到应该去看一下所长老钟,前些天他的妻子从山区老家来。这是个淳朴厚道的山区妇女,四十多岁的人头发已经半白,皱纹满面,穿着农村妇女穿的青布对襟衣,身子已经佝偻,看上去像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她背了一袋干豆皮,一串干辣椒,两个南瓜和一只兔子,说是老钟叫她带来给大家改善生活的。
看她这样,罗铭眼涩涩的想流泪。老钟从当警察起几十年一直在这里工作,几十年把普竹镇当成了家,苦到快退休了却得了绝症。老钟得了病后一直坚持工作,直到病倒在床才送到县上医治,县局领导关心他体恤他,在经费很困难的情况下挤出钱给他治疗,还组织全局干警为他捐了一次款。老钟出院后一直没向组织上开过口,实在坚持不住自己掏钱去看看,买点药了事。罗铭想他的女人来肯定是坚持不住了,否则老钟是不会让她来的。女人一开口,果然是这样,女人说他的日子恐怕不会长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了,实在无钱买药,都是到山上去找些草药来吃,这几天他疼得抓头发,疼得撞墙。女人流着泪说:本来不想来的,实在对不起你们了。看见她既痛苦又愧疚的样子,罗铭心里很难过。他让大家把钱凑了凑,又向妻子要了三百元,这是他们一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呵,凑了八百多元交给女人,女人干恩万谢地走了。罗铭难过得一夜没睡好,有种物伤其类的凄楚,看到老钟,似乎看到了自己,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筹一些钱给老钟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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