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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三姨太私奔(2)

来源: 未知 作者: 笑一笑 时间: 2015-07-04 阅读:

开锄后,周屏婷才觉得力不从心。别人出出溜溜锄出二十多步,她还在盘地头。麦垄里的杂草太多了,有些狼尾巴蒿已经高过了麦苗,这倒容易对付,用锄角一剜它们便乖乖倒地,让人气恼的是那些抓地很紧的连根草,或叫铁线草,一锄耪进去,不仅草帽大一团草没搂出来,锄也拔不出了。她不懂往前回锄,一根筋硬着身子朝后拽,正所谓得法不得传,累死也枉然。周屏婷当然不会因此被累死,只是拄着锄把,僵在了原地。锄到地中间时,菊香就瞥见周屏婷愣在那儿了,到地头手搭凉棚回望,见她还是那架势。菊香快步走过来,未及开口,周屏婷倒先抹起了眼泪。她恨自个儿,恨得脸上涌现出两条水渠,俺咋这么不争气,前些日子人家又踢又踹的,腰也没闪,这才锄几步地,咋就岔气了呢?菊香说:“八成用力过猛,腰眼跟你闹别扭了。干脆,回去休息得啦!”“那多不好。”周屏婷呆在原地不动。“你走你的,俺会跟队长解释的。”菊香说。
周屏婷回到饲养院时,张留柱正在铡草,见她龇牙咧嘴试探着走路的样子,不用多问,已猜个八九不离十。张留柱搀扶她进屋躺下,安慰道:“好生歇着,中午俺去找姨夫说说,看能不能给你换个轻巧活儿。”
下午果真换了活,何止轻松,几乎啥也不用干。张留柱跟姨夫说:“哪天都得铡草,干脆让三姨太在饲养院帮忙得啦!”熊瞎子架不住死缠活缠,答应了张留柱的要求。
队里几乎每天都派人来饲养院帮忙,出圈、铡草的活,光靠饲养员一个人是干不了的,现在好了,地主婆三姨太成了半个饲养员。张留柱纯粹是在给自己找忙,除铡草时叫周屏婷跪坐在那儿续续草外,其他一应事宜他全包揽了。原先出圈是两个男子汉用粪筐往外抬,现在是张留柱自己用箩头往院墙外齐肩高的粪堆上倒;早晚还得挑满水缸;还得为几个固定割牲口草的小伙子过秤、记账;还得在深更半夜披衣捉筛三四次,给牲口添草、拌料;还得顶着启明星早早起床,饮水,梳毛,送它们出圈,上路。
这且不说,周屏婷闲中生事,立逼他去趟秤钩集。张留柱有点不情愿:“浪费那钱干吗,你想安个门,多咱俺寻些木棍钉一个不结了?”
周屏婷态度很坚决,“俺就要安个木板门,弄个木栅栏跟插灯笼似的,那也叫门?谁使劲晃两下就得散架!”
张留柱拍拍胸脯:“有俺呢,除非谁吃了豹子胆!”
周屏婷的脸不阴不阳,“说不准呢,哪天你要吃了豹子胆呢?”
张留柱被戗得直翻白眼,“你的事咱管不起,咱犯贱了,咱丢手不管中不?想赶集自己赶去,俺才没那闲工夫呢!”
气归气,恼归恼,次日早晨,张留柱找小队会计打开仓库门,踅摸了一块成立食堂时期留下的破案板,锤子和钉子“叮叮咣咣”好长时间,门终于钉好,安上,摘下布帘,团团,又展开在窟窿处,再拿钉子锤子,楔了个密不透风。周屏婷从门外转到门里,又转到门外,不哼不哈,也许已经说出许多,一股脑儿被暗红的微笑遮掩在了后面。
这天下午三点多钟,张留柱又整了大半锅麻雀,周屏婷坐在蒲墩上,正往灶洞里塞干树枝。火苗忽忽闪闪,像一蓬绽放的菊花,将她的脸蛋辉映得红扑扑的,比花瓣还甜润,耐看。
“哟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出门就有喜鹊叫,还真他娘的撞着嘴头儿了!”
周屏婷吃惊不小。来人往那儿一戳,俨然一座铁塔,粗硬的胡碴像一把钢刷,他不就是治保主任熊大洋吗?
周屏婷瞠目结舌,诚惶诚恐。“你、你找留柱有事?”
“不,找你!”
熊大洋一屁股座在张留柱的草铺上,从铺头粗瓷碗里捏一撮生烟叶,又伸手去枕头下摸出一片草纸,卷成喇叭筒,拧拧,说,取根火!噢!周屏婷从灶洞抽出一截“噗噗噗噗”喷吐火苗的干柳枝,递过去。
熊大洋说:“烧火,烧你的火。咋舍不得添柴啦?”
周屏婷说:“不是舍不得,这会儿得用文火,就快熟了。”
周屏婷后脊梁正不自在呢,听见外面有脚步和粗重的喘息声,揣测准是留柱挑水回来了。“留柱,过来一下,你表哥大洋来啦!”
张留柱人未进屋声音先进了屋,“大洋哥来啦?闻着腥味来的吧?”张留柱进屋,站当地上,弓腰耷脑,搭出一副灰溜溜的滑稽像。
熊大洋说:“俺来是为公事,三姨太还没入‘编制’呢。”
熊大洋所说的“编制”就是“黑五类”分子队伍,村里人送他个绰号,“黑人头领”。
张留柱坐下,也卷支喇叭筒,抽一口,喷出一个烟圈,刚成型就散了。
“大洋哥,一入‘编制’她就得隔三差五去做义务工,饲养院这么多活儿,俺一个人能忙得过来?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
熊大洋琢磨一会儿,挠挠脖颈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留柱轻易不张口求人,俺会见机行事,尽量让她少做义务工的,可每天早起她得扫街……”
张留柱说:“扫街好办,反正俺早起惯了,替她划拉几下不就得了?”
熊大洋一半真一半假地打趣道:“留柱,你还真想把三姨太给包办了哟?”
周屏婷绯红了脸,“俺才不要他替呢,扫大街又累不住人,俺扫就是了。”
张留柱略一思索,又提出个要求:“大洋哥,能不能把她扫的那段街分在饲养院门前。”
熊大洋大包大揽,“这事儿不是个事儿,依你就是!”
周屏婷揭开锅盖,屋子里顿时热浪翻滚,香郁沁人。迷蒙中,冒尖一海碗麻雀肉盛好了。
熊大洋也不嫌烫手,蹴在锅台旁,抓起一只就往嘴里吸溜,边说:“你俩真他娘的打了春放屁——洋气透了!”
张留柱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洋哥,有机会跟三江哥说说,别再开她的斗争会了,一个娘们儿家,能斗出啥说头儿来?”
熊大洋戳点两下张留柱,“你这不是得寸进尺吗?坐着飞机放屁——响(想)得不低!俺看呀,你快被黑化个毬啦!”
熊大洋走后,周屏婷说:“人心隔肚皮,留柱你今儿话说多了。”
张留柱说:“嘛事没有,你是不知道,熊家论没文化数大洋,论实诚还是数大洋,别瞧他整天绷着个脸,跟黑老包似的。”熊大洋的确是个面冷心善的人,他虽然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却老把“要文斗不要武斗”那句最高指示挂在嘴上,颇得“黑五类”分子拥戴,熊家弟兄五个最数大洋和张留柱关系亲密。
三天后,熊大洋又来了。
张留柱说:“扒明儿乌鸦就叫,你来准没好事。”
熊大洋摊开两手,“嗨”一声:“这不,上边让给漳河大堤上堆土牛,三江把任务压给了‘黑五类’。俺没想让三姨太去弄,可那帮黑家伙攀比得不行!”
周屏婷问:“咋弄?”
熊大洋说:“就是从堤下往堤上背土,一个土牛一方土,一人弄四个土牛,限时两天弄完。”
张留柱挠挠头,“好办,俺帮她弄。”
熊大洋说:“帮不得,让人看见影响不好。”
周屏婷说:“俺自个儿弄就是。”说罢掂一张铁锨,拿个口袋,麻利跟熊大洋去了村南。
张留柱给牲口添罢草,去大堤上参观了一番。那阵势也算壮观,三十多个黑人按分包地段,拱上跑下,呼喘连天。用蚂蚁搬运骨头做比喻似乎不那么恰当,因为骨头比蚂蚁的体重不知要重多少倍,这些黑人大多老弱病残,大堤十来米高,如同爬山、攀崖,只有减少负荷,兔子似的多跑路,老鼠似的撅着屁股紧攀快爬,才能小见成效。中午,周屏婷回来,花着一张脸,想笑没笑出来。她浑身泥土,衣服全被汗水溻透了。顾不上换洗,草草吃点东西,又出去了。傍晚回来,哀叹一句,“她外甥女那姥姥哎,拼死拼活一整天,只弄大半个土牛。”坐下,身子一歪就睡着了。张留柱没有叫醒她,自顾吃完饭,去了外面。
傍明,周屏婷起来做饭,那屋有声音飘出来,“今儿你别去了,弄妥了。”
周屏婷问:“谁弄的?”
屋里说:“俺呗。”
周屏婷说:“凭你那小样儿,吹牛吧!”
屋里又说:“不信你去堤上看看。”
周屏婷去堤上一看,果真四个土牛堆得方方正正。回来隔着门帘继续盘问。留柱赖在被窝里净胡咧咧,要么就蒙了头,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到底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实际情况是,张留柱用口袋背土两个时辰,才弄齐那个土方,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休克。一横心,回饲养院套了毛驴车,往堤上拉起土来,末了学《地雷战》里的民兵,把车轮碾轧的痕迹也清理了。那会儿夜深人静,神灵也在打呼噜。不告诉周屏婷,是怕她嘟囔,埋怨。做人要识本分,出格的事不能做,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几乎成了周屏婷的口头禅。张留柱的性格里有着闷骚的成分,不管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起床后,他还偷着乐了几回。
周屏婷没事找事,要给张留柱拾掇屋子。她两手不闲,嘴同样也不闲着,嘟囔加数落,“这儿,那儿,哎呀喂!简直是猪圈!狗窝!”但见四季衣被一股脑儿堆在草铺最里头,被窝抻放着,从没见叠起过,散发出浓烈的霉臭味。再看被头、被里,厚厚一层污垢,一抖就能抖出煤渣似的黑糁子来。连拆带洗带晒带缝,忙活两天才弄妥。改天她挨个查看那几只瓦瓮,里面有少得可怜的薯干、高粱米、玉米面,也有鼠屎。白面只剩个瓮底,几只肉蛆织出一层丝网,还在蠕动,继续着它们的编织工作。周屏婷从青岛回来时带有二百块钱,她得让细水长流,紧把着花,但又不能亏待肚子,留柱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好不容易逮空儿背着人眼偷偷摸摸煮些麻雀,也是尽着她吃,自个却勒紧腰带去地里揪野菜,快瘦成黑毛猴了。张留柱肚子里咕噜咕噜叫,讪笑着说:“娘的,牲口比人还享受,麦麸、高粱糁子不断,偶尔还有黑豆白豆玉米粒脆生生嚼着。人呢,一断粮,就成了蠕虫,满肚子青菜,拉出的屎全是绿色的。要不,咱煮些料豆子喂喂肠子?”周屏婷将手摇成了蒲扇:“那不成监守自盗了?再怎么着,也不能跟牲口争食。俺这儿有些体己钱,抽空你去集上籴点粮食。青黄不接的日子有限,麦梢儿黄,饱时光就露头了。”
出事的地点是磨房,月黑人静,他俩还在推磨。麦子籴来了,周屏婷想尽快磨成白面,给留柱改善改善生活,哪怕每天中午吃一顿油泼葱花面叶汤也中啊!张留柱想套毛驴磨面,周屏婷抬了几句杠,担心别人议论,只得人工推磨。磨声嗡嗡隆隆,张留柱推着推着,突然头晕目眩起来,停下蹴磨道里,说歇歇再推。周屏婷正在罗面,住了手说:“你一个人出了半天圈,肯定累得够呛,不如咱俩换班,俺推磨,你罗面。”张留柱不以为然,男人在场,哪能让女人推磨呢?一股旋风兜地而起,煤油灯忽闪几下,“噗”一下灭了,张留柱站起身,摸黑去角落里点灯,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跌倒在地。留柱,咋啦?两条影子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四个月后的一个上午,下着大雨,张留柱忙着给牲口拌料,右手拿拌料棒,左手端个铁马勺,牲口们低头拱在石槽里,咯嘣咯嘣嚼得津津有味。拌罢料,他又去了那屋。周屏婷趄在草铺上,满脸愁绪。
张留柱喏喏着:“多少吃点,红薯饭,都热三回了。”
周屏婷说:“没胃口。”
张留柱说:“是不是圪料个毬了?”
周屏婷说:“你才是头牲口,圪料了呢。”
“圪料”一词是指牲口拒绝吃草料,出毛病了。
张留柱逗趣道:“看你面色红是红白是白的,不像圪料了呀!”
周屏婷“吞儿”一声笑了,随之叹口气:“俺上月没来好事,这月又没来,烦死人啦!”
张留柱疑惑不解:“好事?大洋又给你们布置任务了?”
周屏婷说:“不是那,是女人身上的好事,也叫例假,例假懂不?每月见一次红总该知道吧?”
张留柱恍然大悟:“哦,听那些爱嚼舌头的女人叨叨过,那叫倒霉,女人每月倒霉一次是正常,不倒霉的话……哎,屏婷,你该不会怀孕了吧?”
周屏婷点点头:“十有八九,是吧。”
张留柱喜出望外,乐得直搓手,直想跳高。
周屏婷冷冰冰地说:“瞎乐呵啥,俺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张留柱说:“这是天大的喜事,不该高兴吗?”
周屏婷说:“搁清白人,是该高兴,可俺是黑人,上纲上线的话,施美人计,拉拢、腐蚀看守,随便列一条罪状都够得上批斗、游街。再说了,身子是捂盖不住的,往后俺咋出门?脊梁骨不被人戳断才怪!”
张留柱在屋里转起圈来,“车到山前必有路,让俺想想,总会有办法的。”他嘴上不急,心里却急得上火。
周屏婷说:“除非,除非……”
张留柱冒雨去了姨夫家。
熊三江从牙缝里呲出一句话:“一对儿狗男女!野合去吧你们,开结婚证明?休想!”
熊四河在一旁帮腔:“叛徒叛徒叛徒!熊家的脸面让你给丢尽了!”
熊二海更干脆:“正愁没乐子耍呢,赶明儿让那臭娘们儿脖颈儿挂一双破鞋游街个毬!”
熊瞎子猛抽一口大刀牌香烟,喷出团浓雾:“你也忒下作了,碰翻的蛋黄自个儿收拾吧!”
熊大洋插了句嘴:“这是俺管辖内的事,今儿黑夜就组织那帮‘黑五类’分子开个‘狗咬狗’斗争会,管保她低头认罪!”
熊三江火了:“低头认罪管屁用!赶明儿押送她去计划生育工作站,做毬了!人就甭回来了,转交公社革委会,县里正抓阶级斗争新动向呢!”
见张留柱哭丧着脸回来,打了败仗似的,周屏婷恼恨得直捶自己的肚子,“唉!咋就种上了呢?”
外面的雨更大了,雨幕模糊了近处的房屋、围墙,远处的树木和天空尽皆消失,唯余那道水门帘,扑摔来,扑摔去。风越刮越狂,似乎较上了劲,会在什么时候停呢?
就在这天夜里,张留柱和周屏婷悄然失踪。
许多年后,张留柱的照片上了报纸,照片旁边配有一篇故事,记述张留柱夫妻盲流数年,从捡破烂发家致富,最后办起颇具规模的禽肉加工厂。周屏婷和他们的儿子也在照片上,那是一张全家福。儿子的名字很怪:黑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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