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章 他亲手割断了手足情(5)
瓜尔佳心里想:看起来,这个养古尔泰憨头憨脑的,身高马大,肯定是一身的好气 力。到这分上,俺还坚持个啥?自古以来,女人都是男人手中的玩物。何况这几个孩子 又能活下来了,俺就依了他,也落个后半生快活!
瓜尔佳已决定做莽古尔泰的妻子,这且不提。再说莽古尔泰来到扈尔汗与火列来拼 杀的地方,见二人打得不分上下,遂一个箭步上前,用刀往中间一架,对二人说:
“请二位暂时歇手,俺有话对你们说。”
扈尔汉、火列来各收回兵器,站到一边去,莽古尔泰先清了清嗓子,说:
“父王已答应俺娶瓜尔佳为妻,瓜尔佳提出两个条件,要求俺不杀孩子,由她带着; 还要俺放走火列来。俺都答应了,请两位大将军能成全俺。”
费英东听了,立即过来说道:
“汗王既然答应你娶瓜尔佳,赦了她的死罪,孩子又不杀了,火列来当然也可以放 掉。俺没有意见,扈大将也不会反对的。”
扈尔汉本来是不愿意的,听费英东这么一说,也只得顺水推舟地说:
“俺也……也没有意见,那就放他走吧!”
火列来双手抱拳,向大家说道:
“后会有期!”
说罢,遂走到瓜尔佳面前,对她说:
“祝贺你另得新欢,又可以做一次新一娘一子了!”
说完,身一子一摆,吐了口唾沫说:
“水一性一杨花的女人!”
然后,大踏步走了。
费英东立刻赶过去,喊道:
“别走,俺有句话要跟你说!”
火列来勒马站住了,转过头来。费英东来到他马前,轻声说:
“兀西拉往南蒙、北蒙方向去了!”
“多谢大将军的关照!”
说罢,火列来头也不回地,也往南蒙、北蒙方向,打马加鞭,奔驰而去。
且说努尔哈赤在莽古尔泰走后,头脑里许多事情,一齐翻腾起来了。
瓜尔佳跟着舒尔哈齐,这许多年来,二人的感情相当融洽。如今,又嫁给莽古尔泰, 会不会仍旧眷恋着他?……
另外,常书、纳奇布出逃,会不会来搭救他?……
再说他活着,只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想到这些,就唤侍卫去请何和理来一下。
工夫不大,大将军何和理来了。
努尔哈赤屏去身边的侍卫,向他问道:
“他老是在那小屋里住着,也不行啊!得想个万全的办法,你看呢?”
何和理懂得努尔哈赤话里的“他”,是指他的弟弟舒尔哈齐。但是,这要俺如何说 呢?何和理思索了一下,问道:
“听说莽古尔泰要娶瓜尔佳,你答应了?”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
何和理只得像淌水似地,慢慢往前试探着进行,自言自语地说:
“以后会不会增加麻烦,或是另生枝节呢?”
努尔哈赤两手一拍,附合着说:
“对呀!你说的一点不差,俺正为此产生了顾虑呢!”
何和理听到这两句话,胆子壮了起来,便果断地说道:
“让他活着,他自己还受罪;死了呢,他自己倒解脱了,咱们大家都放心了。”
努尔哈赤接着说:
“这是两全的结局,请你看着办罢!”
何和理又追问了一句话:
“是用绳子,还是给他吃点东西呢?”
“也由你全权一操一办去罢!”
何和理想了一会,又向努尔哈赤问道:
“之前,你是否还去见他一面?”
努尔哈赤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但是,还是拿不准,是去见他, 还是不去见他?
他心里说:若按兄弟之情,这最后一面也该去见他一下。但是,如今这兄弟之情, 情已已矣!……还是不去为好!
见了面,一旦他说什么,俺也不好答复。弄不好,他若骂俺,不是自讨没趣么?
想到这里,站到何和理面前,说:
“还是不去见了罢,免得——落个不愉快!另外,见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又无话 可说,就不多此一举了!”
何和理又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话还要问的了,他向努尔哈赤告辞时,又说:
“你不见他,俺要见他一面,你该不会反对的吧?”
努尔哈赤笑了一下,连忙答道:
“不——会,你去见他吧,俺怎会反对呢”
又过了两天,何和理来到那小屋门口,对守门士兵说:
“将门上的铁锁打开!”
何和理走了进去,立刻,一股难闻的气味呛得他几乎呕吐出来。
他站了一会,才发现舒尔哈齐蜷缩在小铁床上。接着,他分明听出是舒尔哈齐的声 音:
“你来了,何大将军!”
尽管那声音微弱,但是何和理立即能听得出来,那是他——舒尔哈齐,曾经与自己 一同战斗过的,“二王一爷”的声音。
“你起来吧,汗王让俺来放你的。你先出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咱们一块去见汗王, 怎么样?”
何和理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地跟他说。但是,舒尔哈齐并不相信有这一 天,他已抱定必死的决心,知道他那位大哥是不会放他的。所以,他说:
“你别瞒俺了,俺早已不怕死了!……”
这时,何和理让守门士兵扶他起来。三人一起走到院子里去。
何和理让士兵将他的脚镣打开,并扶他到隔壁去洗澡。那里有一只特制的大木桶, 里面的热水是冒着蒸气,这是何和理派士兵们事先准备好的。
洗完澡,何和理走上前去,拉着舒尔哈齐一边走,一边说:
“这些事情,都是令兄——汗王安排好的,等俺俩喝完酒,再去见他。他要亲自放 你!”
舒尔哈齐摇了摇头,说道:
“俺不相信。他既不会这样安排,更不会放俺的!俺是把他看透了!……”
二人坐在酒桌边,面对面地吃着,喝着,也谈着话儿。
舒尔哈齐说:
“俺所以能有今天下场,就是因为是他的弟弟。换了旁人,也会是这个下场。再会 做人的人,若是他的弟弟,也逃不脱这个结局!”
何和理尽力把他们谈话,引得远远的,并不时地给他添酒加菜。
但是,舒尔哈齐还是三句话离不开那个主题,又说道:
“阿布什刺杀他的事情,俺确实不知道。不过,咱跟他换个位置,他的儿子也会这 么干的!俗话说:‘父仇大似天’啊!”
舒尔哈齐见何和理不吱声儿,又说:
“常书、纳奇布出走,就算是逃跑,也不能把帐记到俺的头上。那是他一逼一的,削了 俺的兵权,也夺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再不走,在这里活活饿死不成?”
“就凭这些无凭无据的事情,将俺杀了,将俺全家杀了,谁能服呢?所谓欲加之罪, 何患无词?真是一点不假!”
舒尔哈齐不停地说着,似乎满肚子都是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诉不尽!
何和理只是静静地听着,有时“嗯,啊”的附和几声,或是为他添酒,加菜,提醒 他多吃菜,少喝些酒。
但是,舒尔哈齐又说道:
“这菜俺吃了,酒也喝了,身一子也洗干净了,唯有话未说完,冤诉不尽啊!”
何和理还在劝他多吃一些,但是,舒尔哈齐又想起一件事,问他:
“俺的子女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可是有一个人他不会杀,那就是瓜尔佳!他不是 留着自己玩一弄,就是送给别人!是吧?”
何和理只得说道:
“他哪里会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何和理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也喝得差不多了。就向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用盘子 捧着一个鸭蛋大小的白面馒头,放在桌子上。
何和理把那盘子放在舒尔哈齐面前,说:
“这白面馒头是用参汁和面,蒸出来的。你吃了可以补补身一子,走路就有力气了! 请你快把它吃下!”
舒尔哈齐拿起那个馒头,端详了又端详,然后说道:
“何大将军讲得对,俺吃了它,就有力气了,走路就走得动了,就能走到很远、很 远的地方去了。”
舒尔哈齐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咬着,嚼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
何和理看着,听着,不由得流下了眼泪。真想上去一把夺下来,并且告诉他:
“不能吃!那馒头里有毒一药!”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这是命令,是“命令”让这么做的。
吃完那馒头,舒尔哈齐想站起来,但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那侍卫走过去,扶着他 站起来,他向何和理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说:
“谢谢!何——大——将——军!……”
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已说不出话来,颓然倒在那侍卫的怀里……
这时间,是万历三十九年(1611)八月十九日,舒尔哈齐死了。时年四十八岁。
在万历三十七年三月,舒尔哈齐被夺去了兵权。一年多一点,他就被关押在那间小 屋里,直到死前。
再说莽古尔泰与费英东、扈尔汉一起,放了火列来以后,他对两位大将军说:
“你们先回去向父王复命,俺要带着瓜尔佳,在黑扯木过两天,然后回去。”
费英东与扈尔汉只得带着兵马,回佛阿拉去了。
努尔哈赤得知消息以后,心里说:
“这小子一性一子这么急,连回来成亲都等不及了!”
几天后,莽古尔泰带着瓜尔佳,及几个孩子,一起回到佛阿拉。
从此,佛阿拉再没有人提起舒尔哈齐及其一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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