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中国古典文学 > 史书典籍 > 宋书

卷60 列传第20 范泰、王淮之、王韶之、荀伯子

范泰,字伯伦,顺阳山阴人也。祖汪,晋安北将军、徐兗二州刺史。父宁,豫 章太守。泰初为太学博士,卫将军谢安、骠骑将军会稽王道子二府参军。荆州刺史 王忱,泰外弟也,请为天门太守。忱嗜酒,醉辄累旬,及醒,则俨然端肃。泰谓忱 曰:“酒虽会性,亦所以伤生。游处以来,常欲有以相戒,当卿沈湎,措言莫由, 及今之遇,又无假陈说。”忱嗟叹久之,曰:“见规者众矣,未有若此者也。”或 问忱曰:“范泰何如谢邈?”忱曰:“茂度慢。”又问:“何如殷觊?”忱曰: “伯通易。”忱常有意立功,谓泰曰:“今城池既立,军甲亦充,将欲扫除中原, 以申宿昔之志。伯通意锐,当令拥戈前驱。以君持重,欲相委留事,何如?”泰曰: “百年逋寇,前贤挫屈者多矣。功名虽贵,鄙生所不敢谋。”会忱病卒。召泰为骠 骑谘议参军,迁中书侍郎。时会稽王世子元显专权,内外百官请假,不复表闻,唯 签元显而已。泰建言以为非宜,元显不纳。父忧去职,袭爵阳遂乡侯。桓玄辅晋, 使御史中丞祖台之奏泰及前司徒左长史王准之、辅国将军司马珣之并居丧无礼,泰 坐废徙丹徒。

义旗建,国子博士。司马休之为冠军将军、荆州刺史,以泰为长史、南郡太守。 又除长沙相,散骑常侍,并不拜。入为黄门郎,御史中丞。坐议殷祠事谬,白衣领 职。出为东阳太守。卢循之难,泰预发兵千人,开仓给禀,高祖加泰振武将军。明 年,迁侍中,寻转度支尚书。时仆射陈郡谢混,后进知名,高祖尝从容问混:“泰 名辈可以比谁?”对曰:“王元太一流人也。”徙为太常。

初,司徒道规无子,养太祖,及薨,以兄道怜第二子义庆为嗣。高祖以道规素 爱太祖,又令居重。道规追封南郡公,应以先华容县公赐太祖。泰议曰:“公之友 爱,即心过厚。礼无二嗣,讳宜还本属。”从之。转大司马左长史,右卫将军,加 散骑常侍。复为尚书,常侍如故。兼司空,与右仆射袁湛授宋公九锡,随军到洛阳。

高祖还彭城,与共登城,泰有足疾,特命乘舆。泰好酒,不拘小节,通率任心, 虽在公坐,不异私室,高祖甚赏爱之。然拙于为治,故不得在政事之官。迁护军将 军,以公事免。高祖受命,拜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明年,议建国学,以泰 领国子祭酒。泰上表曰:

臣闻风化兴于哲王,教训表于至世。至说莫先讲一习一 ,甚乐必寄朋来。古人成童 入学,易子而教,寻师无远,负粮忘艰,安亲光国,莫不由此。若能出不由户,则 斯道莫从。是以明诏爰发,已成涣汗,学制既下,远近遵承。臣之愚怀,少有未达。

今惟新告始,盛业初基,天下改观,有志景慕。而置生之制,取少停多,开不 来之端,非一涂而已。臣以家推国,则知所聚不多,恐不足以宣大宋之风,弘济济 之美。臣谓合选之家,虽制所未达,父兄欲其入学,理合开通;虽小违晨昏,所以 大弘孝道。不知《春秋》,则所陷或大,故赵盾忠而书弑,许子孝而得罪,以斯为 戒,可不惧哉!十五志学,诚有其文,若年降无几,而深有志尚者,何必限以一格, 而不许其进邪!扬乌豫《玄》,实在弱齿;五十学《易》,乃无大过。

昔中朝助教,亦用二品。颍川陈载已辟太保掾,而国子取为助教,即太尉淮之 弟。所贵在于得才,无系于定品。教学不明,奖厉不著,今有职闲而学优者,可以 本官领之,门地二品,宜以朝请领助教,既可以甄其名品,斯亦敦学之一隅。其二 品才堪,自依旧从事。会今生到有期,而学校未立。覆篑实望其速,回辙已淹其迟。 事有似赊而宜急者,殆此之谓。古人重寸阴而贱尺璧,其道然也。

时学竟不立。时言事者多以钱货减少,国用不足,欲悉市民铜,更造五铢钱。 泰又谏曰:

流闻将禁私铜,以充官铜。民虽失器,终于获直,国用不足,其利实多。臣愚 意异,不宁寝默。臣闻治国若烹小鲜,拯敝莫若务本。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未有 民贫而国富,本不足而末有余者也。故囊漏贮中,识者不吝;反裘负薪,存毛实难。 王者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故拔葵所以明治,织蒲 谓之不仁,是以贵贱有章,职分无爽。

今之所忧,在农民尚寡,仓廪未充,转运无已,资食者众,家无私积,难以御 荒耳。夫货存贸易,不在少多,昔日之贵,今者之贱,彼此共之,其揆一也。但令 官民均通,则无患不足。若使必资货广以收国用者,则龟贝之属,自古所行。寻铜 之为器,在用也博矣。钟律所通者远,机衡所揆者大。夏鼎负《图》,实冠众瑞, 晋铎呈象,亦启休征。器有要用,则贵贱同资;物有适宜,则家国共急。今毁必资 之器,而为无施之钱,于货则功不补劳,在用则君民俱困,校之以实,损多益少。 陛下劳谦终日,无倦庶务,以身率物,勤素成风,而颂声不作,板、渭不至者,良 由基根未固,意在远略。伏愿思可久之道,赊欲速之情,弘山海之纳,择刍收之说, 则嘉谋日陈,圣虑可广。其亡存心,然后苞桑可系。愚诚一至,用忘寝食。

景平初,加位特进。明年,致仕,解国子祭酒。少帝在位,多诸愆失,上封事 极谏,曰:

伏闻陛下时在后园,颇一习一 武备,鼓鞞在宫,声闻于外;黩武掖庭之内,喧哗省 闼之间,不闻将帅之臣,统御之主,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远近之怪。近者东寇 纷扰,皆欲伺国瑕隙,今之吴会,宁过二汉关、河,根本既摇,于何不有。如水旱 成灾,役夫不息,无寇而戒,为费渐多。河南非复国有,羯虏难以理期,此臣所以 用忘寝食,而干非其位者也。

陛下践阼,委政宰臣,实同高宗谅暗之美。而更亲狎小人,不免近一习一 ,惧非社 稷至计,经世之道。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下观而化,疾于影响。伏愿陛下思弘古 道,式遵遗训,从理无滞,任贤勿疑,如此则天下归德,宗社惟永。《书》云: “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天高听卑,无幽不察,兴衰在人,成败易晓,未有政治 在于上而人乱于下者也。

臣蒙先朝过遇,陛下殊私,实欲尽心竭诚,少报万分;而惛耄已及,百疾互生, 便为永违圣颜,无复自尽之路,贪及视息,陈其狂瞽。陛下若能哀其所请,留心览 察,则臣夕殒于地,无恨九泉。

少帝虽不能纳,亦不加谴。徐羡之、傅亮等与泰素不平,及庐陵王义真、少帝 见害,泰谓所亲曰:“吾观古今多矣,未有受遗顾托,而嗣君见杀,贤王婴戮者也。” 元嘉二年,表贺元正,并陈旱灾,曰:

元正改律,品物惟新。陛下藉日新以畜德,仰乾元以履祚,吉祥集室,百福来 庭。顷旱魃为虐,亢阳愆度,通川燥流,异井同竭。老弱不堪远汲,贫寡单于负水。 租输既重,赋税无降,百姓怨咨。臣年过七十,未见此旱。阴阳并隔,则和气不一交一 , 岂惟凶荒,必生疾疫,其为忧虞,不可备序。

雩絜之典,以诚会事,巫祝常祈,罕能有感,上天之谴,不可不察。汉东海枉 杀孝妇,亢旱三年;及祭其墓,澍雨立降,岁以有年。是以卫人伐邢,师兴而雨。 伏愿陛下式遵远猷,思隆高构,推忠恕之爱,矜冤枉之狱,游心下民之瘼,厝思幽 冥之纪。令谤木竖阙,谏鼓鸣朝,察刍牧之言,总统御之要。如此,则苞桑可系, 危几无兆。斯而灾害不消,未之有也。故夏禹引百姓之罪,殷汤甘万方之过,太戊 资桑谷以进德,宋景藉荧惑以修善,斯皆因败以转成,往事之昭晰也。循末俗者难 为风,就正路者易为雅。臣疾患日笃,夕不谋朝,会及岁庆,得一闻达,微诚少亮, 无恨泉壤,永违圣颜,拜表悲咽。

遂轻舟游东阳,任心行止,不关朝廷。有司劾奏之,太祖不问也。时太祖虽当 阳亲览,而羡之等犹秉重权,复上表曰:“伏承庐陵王已复封爵,犹未加赠。陛下 孝慈天至,友于过隆,伏揆圣心,已自有在。但司契以不唱为高,冕旒以因寄成用。 臣虽言不足采,诚不亮时,但猥蒙先朝忘丑之眷,复沾庐陵矜顾之末,息晏委质, 有兼常款,契阔戎阵,颠狈艰危,厚德无报,授令路绝,此老臣兼不能自已者也。 朽谢越局,无所逃刑。”泰诸子禁之,表竟不奏。

三年,羡之等伏诛,进位侍中、左光禄大夫、国子祭酒,领一江一 夏王师,特进如 故。上以泰先朝旧臣,恩礼甚重,以有脚疾,起居艰难,宴见之日,特听乘舆到坐。 累陈时事,上每优容之。其年秋,旱蝗,又上表曰:

陛下昧旦丕显,求民之瘼,明断庶狱,无倦政事,理出群心,泽谣民口,百姓 翕然,皆自以为遇其时也。灾变虽小,要有以致之。守宰之失,臣所不能究;上天 之谴,臣所不敢诬。有蝗之处,县官多课民捕之,无益于枯苗,有伤于杀害。臣闻 桑谷时亡,无假斤斧,楚昭仁爱,不絜自瘳,卓茂去无知之虫,宋均囚有异之虎, 蝗生有由,非所宜杀。石不能言,星不自陨,《春秋》之旨,所宜详察。

礼,妇人有三从之义,而无自专之道;《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女人被 宥,由来尚矣。谢晦妇女,犹在尚方,始贵后贱,物情之所甚苦,匹妇一至,亦能 有所感激。臣于谢氏,不容有情,蒙国重恩,寝处思报,伏度圣心,已当有在。

礼春夏教诗,无一而阙也。臣近侍坐,闻立学当在入年。陛下经略粗建,意存 民食,入年则农功兴,农功兴则田里辟,入秋治庠序,入冬集远生,二涂并行,事 不相害。夫事多以淹稽为戒,不远为患,任臣学官,竟无微绩,徒坠天施,无情自 处。臣之区区,不望目睹盛化,窃慕子囊城郢之心,庶免荀偃不瞑之恨。臣比陈愚 见,便是都无可采,徒烦天听,愧作反侧。

书奏,上乃原谢晦妇女。

时司徒王弘辅政,泰谓弘曰:“天下务广,而权要难居;卿兄弟盛满,当深存 降挹。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征还入朝,共参朝政。”弘纳其言。

时旱灾未已,加以疾疫,泰又上表曰:“顷亢旱历时,疾疫未已,方之常灾, 实为过差,古以为王泽不流之征。陛下昧旦临朝,无懈治道,躬自菲薄,劳心民庶, 以理而言,不应致此。意以为上天之于贤君,正自殷勤无已。陛下同规禹、汤引百 姓之过,言动于心,道敷自远。桑谷生朝而殒,荧惑犯心而退,非唯消灾弭患,乃 所以大启圣明;灵雨立降,百姓改瞻,应感之来,有同影响。陛下近当仰推天意, 俯察人谋,升平之化,尚存旧典,顾思与不思,行与不行耳。大宋虽揖让受终,未 积有虞之道,先帝登遐之日,便是道消之初。至乃嗣主被杀,哲籓婴祸,九服俳徊, 有心丧气,佐命托孤之臣,俄为戎首。天下荡荡,王道已沦,自非神英,拨乱反正, 则宗社非复宋有。革命之与随时,其义尤大。是以古今异用,循方必壅,大道隐于 小成,欲速或未必达。深根固蒂之术,未洽于愚心,是用猖狂妄作而不能缄默者也。 臣既顽且鄙,不达治宜,加之以笃疾,重之以昏耄,言或非言而复不能无言,陛下 录其一毫之诚,则臣不知厝身之所。”

泰博览篇籍,好为文章,爱奖后生,孜孜无倦。撰《古今善言》二十四篇及文 集,传于世。暮年事佛甚精,于宅西立祗洹精舍。五年,卒,时年七十四。追赠车 骑将军,侍中、特进、王师如故。谥曰宣侯。

长子昂,早卒。次子暠,宜都太守。次晏,侍中、光禄大夫。次晔,太子詹事, 谋反伏诛,自有传。少子广渊,善属文,世祖抚军谘议参军,领记室,坐晔事从诛。

王淮之,字元曾,琅邪临沂人。高祖彬,尚书仆射。曾祖彪之,尚书令。祖临 之,父纳之,并御史中丞。彪之博闻多识,练悉朝仪,自是家世相传,并谙一江一 左旧 事,缄之青箱,世人谓之“王氏青箱学”。

淮之兼明《礼传》,赡于文辞。起家为本国右常侍,桓玄大将军行参军。玄篡 位,以为尚书祠部郎。义熙初,又为尚书中兵郎,迁参高祖车骑中军军事,丹阳丞, 中军太尉主簿,出为山阴令,有能名。预讨卢循功,封都亭侯。又为高祖镇西、平 北、太尉参军,尚书左丞,本郡大中正。宋台建,除御史中丞,为僚友所惮。淮之 父纳之、祖临之、曾祖彪之至淮之,四世居此职。淮之尝作五言,范泰嘲之曰: “卿唯解弹事耳。”淮之正色答:“犹差卿世载雄狐。”坐世子右卫率谢灵运杀人 不举,免官。

高祖受命,拜黄门侍郎。永初二年,奏曰:“郑玄注《礼》,三年之丧,二十 七月而吉,古今学者多谓得礼之宜。晋初用王肃议,祥衤覃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 遂以为制。一江一 左以来,唯晋朝施用;缙绅之士,多遵玄义。夫先王制礼,以大顺群 心。丧也宁戚,著自前训。今大宋开泰,品物遂理。愚谓宜同即物情,以玄义为制, 朝野一礼,则家无殊俗。”从之。

迁司徒左长史,出为始兴太守。元嘉二年,为一江一 夏王义恭抚军长史、历阳太守, 行州府之任,绥怀得理,军民便之。寻入为侍中。明年,徙为都官尚书,改领吏部。 性峭急,颇失缙绅之望。出为丹阳尹。淮之究识旧仪,问无不对,时大将军彭城王 义康录尚书事,每叹曰:“何须高论玄虚,正得如王淮之两三人,天下便治矣。” 然寡乏风素,不为时流所重。撰《仪注》,朝廷至今遵用之。十年,卒,时年五十 六。追赠太常。子兴之,征虏主簿。

王韶之,字休泰,琅邪临沂人也。曾祖暠,晋骠骑将军。祖羡之,镇军掾。父 伟之,本国郎中令。韶之家贫,父为乌程令,因居县境。好史籍,博涉多闻。初为 卫将军谢琰行参军。伟之少有志尚,当世诏命表奏,辄自书写。泰元、隆安时事, 小大悉撰录之,韶之因此私撰《晋安帝阳秋》。既成,时人谓宜居史职,即除著作 佐郎,使续后事,讫义熙九年。善叙事,辞论可观,为后代佳史。迁尚书祠部郎。 晋帝自孝武以来,常居内殿,武官主书于中通呈,以省官一人管司诏诰,任在西省, 因谓之西省郎。傅亮、羊徽相代,领西省事。转中书侍郎。安帝之崩也,高祖使韶 之与帝左右密加鸩毒。恭帝即位,迁黄门侍郎,领著作郎,西省如故。凡诸诏奏, 皆其辞也。

轩宇阅读微信二维码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