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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大漠篇 第38章 没有再见的离别

第二卷 大漠篇 第38章 没有再见的离别

我还苦恼思索怎么找个什么法子去打听一下消息,结果次日夏语冰先自己上门来了。

她一如往常落落大方,关心我几句生活上问题,忽然话风一转:“雪融天才是最寒冷的,姑一娘一可不要贪图月色好,晚上出门着了凉啊。”

我当时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一直窜到头顶,心想这个夏大姑姑真是厉害。

这个女子,政权交替血雨腥风一路走过来,屹立不倒,太后重病又一人一操一持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内敛睿智,举重若轻,心思缜密,镇定自若,虽然明明婉约和煦,可总觉得顾盼之间有种隐隐气势。真是个奇女子。

我讪讪,不知道说什么好。夏语冰又如春日一陽一光一般笑道:“姑一娘一想必也担心了一整夜了,不如去同陛下说说吧。”

我大喜,忙谢过她奔出去。

耶律卓知道我为什么来,开门见山道:“你大概是知道齐南暴乱的事了吧?”

我点头:“不过只知道大概。”去年蝗灾过后,我就料到今年开春会闹灾荒,可是没想到会严重到灾民起义大革命。三郡起义可是相当大的范围,绝不等同于以前的小地方闹事。看来赵党腐败,苛政如虎,终于让民怨沸腾了。

耶律卓说:“你们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病似乎又加重了。现在朝廷上已经是赵丞相掌管局面。新扶上去的太子,看着年轻干劲十足,也只折腾了那么一下就败下阵来。”说着非常不屑。

故乡情结让我对他这态度十分不爽,冷冰冰的说:“陛下隔岸观火自然幸灾乐祸。”

耶律卓朝我冷笑,讥讽道:“赵家政权不稳定,受益的还不是燕王。你多情愁苦可怜那些百姓,他不定暗自欢喜摩拳擦掌准备出击呢。”

我板着脸说:“子民子民,陛下可会视自己儿子如草芥,见其水深火热而不救?您倒是铁石心肠,却不知道杀鸡取一卵一的道理?”

耶律卓被我顶撞,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出不悦的寒气。我也觉得自己太莽撞了。萧暄将我保护得风雨不透,宠得无法无天,没大没小肆无忌惮口没遮拦,脾气一上来就冷嘲热讽或者破口大骂根本不管别人神色面子。但是耶律卓好歹一国之君,又和我非亲非故,被我奚落,这口气怎么吞?

正寻思着怎么道个歉,却听耶律卓说:“你说的有道理。”

我下巴差点掉地上。这个冷面酷哥居然也会服软。

耶律卓冷淡地说:“夏姑姑同我说过你生一性一直爽,却通晓大义,果真如此。”

他说话的时候,恰好有一阵微风从门缝吹进来。我闻到他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不由一愣。

门上响起敲门声,夏语冰低声说:“陛下?”

耶律卓并不避讳我,高声道:“进来吧。”

夏语冰走进来,也不看我,直接将一份折子递交到耶律卓手里。

耶律卓低头看,眉头渐渐深锁,疑惑惊讶不解。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耶律卓看完折子,转身递回给夏语冰。夏姑姑很快看完,也是一脸惊讶震憾,两人约好似的齐齐转头看向我。

我心里七上八下,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怎么了?”

“燕王他……”夏语冰斟酌着说,“他遇刺受伤……”

我当晚就收拾妥当准备连夜起程回国。

衣服,药材……不知道伤有多重?

《秋一陽一笔录》要立刻默出来给小程……也许只是皮肉伤。

耶律卓送我的雪莲露……万一他毒发了呢?

小程送我的《天文心记》还没来得及看……没事,即使毒发,一时也死不了,我总救得回来的。

不过,不会断胳膊断腿吧?

怎么会?他身边铁卫如林呢。

一定是普通的皮肉伤吧……

耶律卓派人送我回去,还赠了我大量珠宝。往日我一定会欢喜万分,如今也心不在焉谢过了事。心里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挠啊挠,烦躁焦急让我坐立不安,只有在马车启动的时候,这股急躁才稍微得到一点缓和,可是随后又被更强烈的情绪淹没。

桐儿担忧地看着我:“小一姐,您不如休息了吧,这已经很晚了。”

我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身一体里有根刺扎得我一一抽一一一抽一的疼。

我对桐儿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觉得很不安。”

桐儿笑着安慰我:“小一姐是关心则乱。王爷贵人多福,有天神保佑,不会有事的。”

她其实也忐忑不安,笑得非常勉强。

我说:“为什么他们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许是信还没送到,也许是不想你担心。”桐儿忽然欢喜,“如果是后者,那不就说明王爷的伤不重吗?”

我叹了一口气:“我离他真远。”

日以夜继,马车疾速向南驶去,将我和萧暄的距离逐渐缩短,再缩短。我终于远远望到了西遥城巍峨的城墙。

我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冷颤。

官道经过村庄,我睁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民舍上悬挂着白色幡旗,那高高伫立的杆子将繁密的雪白旗帜支撑在屋顶上,随风轻扬,连成一片,仿佛新落的雪。

我一下由早春堕如寒冬。

再也忍不住,立刻让车夫勒马,然后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农舍前有大一娘一正在做活,披麻戴孝,腰上系着的白色布条十分刺眼。

我悬着心,觉得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大一娘一,这满村戴孝,是什么人去世了?”

大一娘一抬头看我一眼,放下伙计,满脸愁容地叹道:“姑一娘一外地来的吗?我们王爷几天前遭歹人行刺,重伤不治……”

我的耳朵嗡地一阵响,大一娘一的话在脑海里不停回荡,只觉得脚下大地裂开一个大缝,我不停坠落,坠落,被一片黑暗寒冷彻底包围。

周围人又说了什么,我统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转身抢过侍卫手下缰绳,翻身上马,狠狠一一抽一马鞭,朝着西遥城疾驰而去。

早春冰冷长骨的风如刀一般刮过我的脸颊,我紧一握着缰绳的手已经疼到麻木,心跳如鼓,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

城门卫兵见我奔来,举槍要拦,不知谁认识我喊了一声:“是敏姑一娘一。”

他们一迟疑,我已经冲过城门而去。

满眼白幡。城内满眼白幡。

我几乎不能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了?

无数面白幡犹如有生命一样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在上空飞舞,,我环视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城市,强烈的恐惧席卷我每一根神经,撕一裂我的理智。

我迷了路一般在城里盲目奔走,胯一下马儿受到感染,亦焦躁不安。我猛然清醒过来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赶紧拉紧缰绳往燕王府而去。

王府亦是挂满白幡,已经有人通报,我才到,宋子敬就已经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

“小……敏姑一娘一?”宋子敬面露惊愕之色。他和一性一格外向的萧暄不同,绝对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如今也瞪着眼睛张着嘴。他也穿着一身孝衣,他身后跟过来的王府家丁也全部身穿孝衣。

我颤一抖着,问:“萧暄人呢?”

宋子敬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出口。

“萧暄人呢?”我大声问。

没有回答。

没这耐心,我一把推开他们往里面冲。

宋子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你等等,你不能……”

“不能怎么样?”我厉声道,“我要见他!要不打晕我,要不杀了我!”

“你——”宋子敬非常为难。近看,他人也瘦了很多,两眼血丝。我心已经凉到快冻成冰,扬手挥开他,继续往里面冲。

里面很多人。属下,士兵,家丁,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大家满满挤在大堂里,白绢素麻,一片触目惊心的。不少人在流泪,还有人惊愕地看着我。

宋子敬匆匆赶到我身后。众人什么都没说,而是慢慢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道路的尽头,停着一具玄铁色的棺椁。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众人一步一步让出来。

云香拨一开人群挤出来,红着眼睛哽咽:“姐……”

我看看她,继续往前走。

玄铁色的棺椁宽大厚实且沉重,棺盖平放一侧,棺椁上覆盖着一面崭新的燕军旗帜,四周白烛如昼,我的眼前一片白花。

我迈着脚走上停棺的奠台,低头就看到覆盖住整个棺椁的战旗上红底黑字,张扬霸气地写着大大一个“燕”字。

心里就像被人用刀狠狠剜过,痛得透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

一定有哪里没弄对?

不会,肯定不会的!怎么会是他?

我颤一抖着,伸手要去掀旗帜。

“敏姑一娘一!”宋子敬突然一声叫。众人都愣愣看着我。

我对上宋子敬的目光。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同情和不忍。

怜悯我什么?

愤怒和恐慌让我坚定地弯下腰,果断地掀一开了覆盖着棺椁的鲜艳战旗。

熟悉的挺一直的鼻梁,紧闭着的双眼,线条优美没有血色的唇……

我将战旗扯开丢到地上。

还有高大的身躯,交握平放在胸前的双手……

哪个出了错?

“……赤水一战,过劳引发了毒,因是初发,我们都没察觉……十天前遇刺,伤也不是很重,可是越来越恶化,来不及通知你就……”宋子敬的声音微弱而颤一抖着。

我俯下一身,轻轻一抚一摸一着那熟悉的面孔,那飞扬的眉,深潭一般的眼睛,笑起来有几分顽皮的唇。

滚一烫的两滴水打落在我手背上,紧接着又有两滴落在那人的脸上。我急忙去抹。

他的脉一片死寂,他的皮肤冰冷,他的脸色灰败。

这熟悉又陌生的人是谁?

“这不是萧暄。”我开口。

众人惊骇地注视着我。

我直起身,平静地对宋子敬说:“他不是萧暄。我二哥比他要英俊好多,鼻子还要挺,嘴唇还要薄,要比他高瘦。这个人是谁?长那么丑,那么矮胖,难看成这样也来冒充我二哥。”

宋子敬震惊而又伤感地注视着我,“小……敏姑一娘一……他的确是王爷。”

我微笑起来:“你们骗不过我。他不是。”

宋子敬眼里终于有了担忧,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敏姑一娘一,你……”

我继续微笑,胸膛里有什么在翻涌着,激烈地往上冲,原本就紧张的呼吸几乎中断。

好难受啊。我按住喉咙。

为什么不能呼吸了?

宋子敬神情一震,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我软倒的身一子。

我跪在地上,死死抓住领子,张大口却喘不过气,肺部好像突然罢工一样。

“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宋子敬的手在我背上用力拍着。

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开,滚一烫的液体争先恐后地呕了出来。素白洁净的奠台被鲜红泼溅渲染。人群里响起一抽一气声。

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口血而彻底离开了肉一体,身一子无力地滑落,视线里越来越暗,很快回归一片寂静的黑色。

*我要是就停在这里,不知道会怎么?估计会被口水淹死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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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离开京都北上的途中。

月色很好,流水潺一潺,山林被暮色笼罩,静静沉睡着。

我同萧暄肩并肩坐在溪边,两人都脱了鞋,脚浸在水里。山见清凉的溪水滑过我们的脚背,夏虫在身后的草丛里低声鸣叫。静谧安逸的夏夜,我们这样坐着,久久无语。

忽然有一点暖黄的萤光亮起,一闪一闪,飘飘荡荡贴着水面低低的飞。很快,又有一个光点加入它,第三个,第四个。星星点点,仿佛有一张串了宝石的网笼罩着我们。

“以前见过吗?”萧暄问我。

我点头,笑着说:“萤火虫,是萤火虫。”

小小的虫子,在夜色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梦幻耀眼,像一个个打着灯笼夜游的小一精一灵。

我同萧暄说:“我很笨,也不用功读书。但是有几句诗,我却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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