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菊花骨 6

春一陽一抬头望向桃三一娘一，咬牙切齿道：“你杀了我吧。”

“小鬼，你就这么想死？”桃三一娘一冷笑道，“还是说，你一心求死，是想用你的命换他的命？”桃三一娘一说到这里，目光瞟向夏燃犀，夏燃犀起初还愣在那里，听到桃三一娘一的话才好像终于醒悟过来，这时天已经罩下来一幕红光，云中远远传来一声金锣敲响：“何方妖孽在此猖狂！”

夏燃犀猛地一震，连忙朝桃三一娘一和春一陽一所在的地方跑过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在桃三一娘一面前一头匍匐到地，急切的说：“老板一娘一！求你放过我哥，要吃我也可以，那我一交一 给他们也可以，只求你救他……”

我一时也吓糊涂了，当真以为桃三一娘一想要饿鬼兄弟的命，赶紧过去拽住她的裙子：“三一娘一！你别杀他们啊！”

“你别来添乱。”桃三一娘一一手把我用力推开，这时候天空中红光大盛，似乎天神随时就要出手了。桃三一娘一一咬牙：“快来不及了！”说着放开春一陽一，随手从自己头上扯下三根头发，略一虚晃，头发立刻变成三支点燃的檀香，紧接着她便平地消失，一道白光直上云霄。

春一陽一身上发出的气焰全部平息掉了，鬼脸上原本无比憎怒的表情也被错愕代替，颓然的坐在地上。我与他相隔最近，但我不敢做声，反倒是他抬起头看看我，又低头看看秋吴月的一尸一身，我越过他的肩看到他身后那个仍跪在那里的夏燃犀，夏燃犀此刻正忧心忡忡的仰头望天。

我忽然觉得很生气，对春一陽一说：“你太自私了！你不要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夏燃犀难道不是你的弟弟？一直以来，都是你对夏燃犀太凶了，他才会恨秋吾月……”说到这里，我住了嘴，因为春一陽一血红的眼睛瞪着我，那样子好像想要把我一口吃掉似的。

天空里发出红光的云一团一 还在积聚，云里雷声不断，春一陽一突然起身，过去把夏燃犀一把从地上拽起来：“你快走！回饿鬼道！”

他说着便用力一挥手，旁边的一块地面上景象顿时变得摇晃不定，就如方才他与道童激斗时做的那样，一扇无形的门打开，春一陽一把夏燃犀往门里推：“快！”

夏燃犀却紧紧抵着身一子不肯进去，反手一把抓住春一陽一道：“不！要走就一起走！”

“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我们一起是逃不掉的，那些神将照样可以追到饿鬼道去，他们是我引来的，与你无关。”春一陽一急道。

“人是我杀的，我才是罪魁祸首！不管你的事，不要替一我顶这个罪孽！”夏燃犀大声反驳，“你说过，生为饿鬼，还不如死了下地狱！反正……”说到这却流下泪来，“反正你也恨我，出生的时候不该吃了他们……但是……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我只觉得很饿……”

春一陽一一把把夏燃犀揽进怀里：“别说了！我不该怪你，是我的错！”

但天空的阵阵雷声容不得人多想，春一陽一又赶紧推开夏燃犀：“快走吧！如果我回不去，你不要对母亲和弟弟妹妹说，也不要再来找我。”

夏燃犀还要争辩什么，春一陽一已经用力一把将他推进那道门去，然后一挥手，门立刻消失，地面又恢复了原样。春一陽一看着门完全消失，才松了一口气，我惊问道：“你想去送死？三一娘一一定会救你的……”

春一陽一转过头来看着我，虽然鬼脸狰狞，但是他的目光并不凶狠，打断我的话问道：“你叫桃月儿是吧？”

“是。”我点点头。

春一陽一似乎轻叹一口气：“这一世都不会再见了吧，小丫头，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他全身再次迸发出方才那样庞大的气焰，刮起的黑风迷了我的眼睛，待我睁开眼时，春一陽一的身影看不见了。

这片空旷的地面只剩我一个人站着，我才发现自己对冬夜的寒冷失去知觉已经很久了。

不，面前的地上还有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是秋吾月。

我不敢正视他那副残缺的一尸一骸，但他身上破碎染血的黄衣布条还在飘动。我不由想起他平素的模样，第一次在逍遥客栈看见他时，他穿着一身绫绸衣衫抱着皮球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笑容，让我以为他是多么养尊处优又傲慢的贵族小公子，却不知道他不但身世飘零，下场又如此可怜。

春一陽一对夏燃犀一直心存怨恨吧？他亲眼目睹夏燃犀残杀手足，所以对夏燃犀无法原谅，更因此有意无意间便把秋吾月像亲弟弟一般的一爱一护，只是弥补他心底那想珍惜手足之情的缺憾罢了，不曾想竟让夏燃犀起了杀心……可秋吾月死了，春一陽一到最后，也还是无法割舍夏燃犀，他只能自己痛不欲生。

而夏燃犀呢，，他在最危急关头却原意用自己的命去救春一陽一，他何尝又是十恶不赦的恶鬼？

空气里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味，那破碎的黄衣看起来却像菊花的瓣，金黄带血的菊花包裹一着一具幼小的一尸一骨。也许是我太累，所以有这样的错觉吧，悄不做声的何大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对我说：“我带你回去吧。”

我摇摇头说：“我想等三一娘一和春一陽一回来。”

我坐到地上，脑子里在想，她肯定很快会回来的，春一陽一也会平安无事的，我就在这里等。

……过了不知多久，当我醒来睁开眼，才发现我此刻正睡在桃三一娘一的怀里。我一动，她就发现了，低头看着我一笑：“醒了？我们现在回家。”

“回家？”我还迷糊着，半晌才发现原来桃三一娘一正抱着我走着，我不好意思起来：“三一娘一，我可以自己走。”

桃三一娘一仍是笑着：“没关系，月儿不重。”

“可是……”我连忙又问，“春一陽一呢？”

“他回家去了。”

“回家？”我疑惑道“回哪个家？”

“当然是回到他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一起的那个家去。”

“他没事了？神将放过他了？”我惊喜问道。

“嗯。”桃三一娘一点点头。

“太好了。”我一把搂住三一娘一的脖颈，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三一娘一，那秋吾月呢？”

桃三一娘一叹了一口气：”我让何大把他带回去，埋到核桃树下，总不能让他抛一尸一荒野。“

“噢……”我听到这句话，虽然还是感觉酸楚难过，却意外地心里安定下来，终于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