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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决死冲阵 3

宣鸣雷哈哈一笑道:“与你傅驴子可没什么话可说的。你若不愿我见一邓一 帅,就一炮打过来吧,宣鸣雷一身在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说得已迹近无赖,傅雁书心下着恼,忖道:你当我真不会下令开炮?这个距离,舷炮要打中宣鸣雷还当真不是很容易,但他已在己军阵中,撞也要将他撞得粉身碎骨,实在有点胜之不武。他扭头向身后的传令兵道:“向一邓一 帅请示,宣鸣雷定要见他。”

号旗发了出去,只不过片刻,回音就来了:“让他过来。”

一邓一 帅也想问问他反叛的原因吧。傅雁书心中想着,知道自己问他,宣鸣雷是死活也不肯说的。宣鸣雷说自己是驴脾气,其实宣鸣雷自己的驴脾气更甚,更有点亡命之徒一习一 气。反正现在己方将他一团一 一团一 围住,他死活都出不去。于是他下令让开一条路,让宣鸣雷进来。

见傅雁书让开了路,宣鸣雷又是哈哈一笑,高声道:“傅驴子,小师妹现在可好?”

傅雁书听他居然说到小师妹,更是着恼,理也不理他,便走下船头。宣鸣雷也不以为忤,将船驶进大阵。

没想到这么容易。当初他说一邓一 帅有点假道学,其实他对一邓一 沧澜实是敬佩得无以复加,此时更然。但进来容易出去难,宣鸣雷扭头向身后摇桨的水兵道:“加把劲,不要让人看轻了!”

这些水兵都是一精一挑细选出来的,每个都力量沉雄,胆量过人,但现在进入敌军的万军阵中,他们亦是吓得有点手脚发软。听得宣鸣雷这般说,这些人心道:宣参谋都不怕,我们只是些当兵的,怕个什么。想毕,人人用力,这艘战船本来船速就快,现在越发快了。

前面,便是一邓一 沧澜的座舰摇光号。摇光号乃是巨舰,长在四十丈以上,宽也超过了二十丈,这样的庞然大物与宣鸣雷那艘月级战舰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宣鸣雷却让自己的船靠近了摇光号才停。摇光号的甲板出水足有两丈多高,从宣鸣雷这边看过去,非要仰头看着一样,几乎与城下看着城头一般。

一邓一 沧澜走上了船头。看着下面这个得意弟子,一邓一 沧澜心头又是一阵异样的滋味。

宣鸣雷和傅雁书,这两个性情完全不同的弟子,是他一生中最为欣赏的两个。甚至,他还有过要招宣鸣雷为婿之意,只是现在都已不可能了。他朗声道:“鸣雷,别来无恙。”

宣鸣雷也已看到了一邓一 沧澜走上船头。仰面看去,一邓一 沧澜的样子高高在上,却又如此平和。宣鸣雷抱着刀深深一礼,高声道:“师尊。”

对旁人,他可以大模大样,毫无礼节,但对一邓一 沧澜,他从不敢缺了半分礼数。即使现在已是敌人,在五羊城里,他说到一邓一 沧澜,亦向来以“一邓一 帅”相称。一邓一 沧澜看着宣鸣雷,微微叹了口气,又道:“鸣雷,你到底因为何事要反叛共和?”

宣鸣雷道:“师尊,鸣雷并不曾反叛,是大统制背离了共和。”

大统制背离了共和?一邓一 沧澜没有说话。共和是什么样子,以前谁也不知道,但大统制治下,共和国这些年来蒸蒸日上也是事实。虽然并不是人间乐土,但共和国的国力要远超昔日帝国,子民也远比帝国时期安居乐业,那都是事实。只是一邓一 沧澜不想说这些,他只是道:“各执一辞,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鸣雷,你回来吧,我保你不会有事。”

一邓一 帅直到现在仍想将自己召回麾下!宣鸣雷险些要落下泪来。旁人的话他不敢信,但一邓一 沧澜的话,他知道只消一出口,定不会有差错。就算自己有泼天大罪,一邓一 帅要保自己,自己就铁定不会有事。只是,一邓一 帅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回头了。他笑了笑,高声道:“多谢师尊美意,只是鸣雷有难言之隐,恕不能从命。”

一邓一 沧澜哼了一声,喝道:“什么难言之隐?”

“恕鸣雷尚未能相告。”

一邓一 沧澜见他仍然不愿回头,心头越发酸楚。宣鸣雷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要铁了心跟着五羊城走到底?他不知道。也许,人都有秘密,自己岂不是也有?可就算自己能理解,但宣鸣雷这么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道:“鸣雷,你主意已定?”

宣鸣雷手持快刀,忽然一刀斩断了船头缆绳,高声道:“鸣雷心念已定,已如此绳。”

缆绳被斩断后,一下滑入海中。看着船头那半截断绳,一邓一 沧澜只觉与这个弟子的最后一丝维系也被他一刀斩断。他冷冷道:“那,鸣雷,你此番前来,到底意欲如何?”

宣鸣雷一抱刀道:“意欲一战。”

一邓一 沧澜倒是有些诧异,说道:“一战?你想如何战法?”

“鸣雷愿与傅兄白刃相接,短兵一战,身死无憾。”

傅雁书在边上战船上,也已听得宣鸣雷的挑战。他心下大怒,忖道:原来你是破罐子破摔,仗着你刀法拳脚,想要和我火拼吗?

他二人同在一邓一 沧澜门下,兵法演一习一 时,自己是胜多负少,但刀法拳脚,却也知道宣鸣雷此中造诣极深。若是单论刀法,大概连一邓一 帅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不过兵法有云,为将者不逞匹夫之勇。双方将领,以勇力决胜负的机会其实少而又少,特别是当敌人处于劣势,提出单挑,若是答应下来才是笨伯。果然一邓一 沧澜也有点不悦,沉声道:“鸣雷,为将者不逞匹夫之勇,难道你忘了?就算你能以白刃胜过雁书,又能如何?”

宣鸣雷大笑道:“不为如何,只是若不能压过傅兄,鸣雷如此身死,心有不甘。”

傅雁书听得这话,心中更是恼怒,心道:好像你觉得你其实在我之上,只是我仗势欺人一般,真以为我怕你?虽然宣鸣雷的拳脚刀术极佳,但单兵作战,亦是将者必修课,傅雁书本身的刀法也相当好,不会比宣鸣雷逊色多少。听宣鸣雷这般说,他气头上差点就要向一邓一 沧澜请令接下来。哪知他还没说话,边上一艘战船上发出了一声暴喝:“大胆反贼!一邓一 帅,末将于力东请命,誓斩此獠!”

于力东,裂风号舟督。此人在东平水军中以勇力闻名,当初宣鸣雷还在东平水军集训时,曾与他有过一次刀法切磋,那时两人平手告终。正因为曾与宣鸣雷一交一 过手,自知敌得过他的白刃战,因此请命应战。宣鸣雷听于力东要求应战,心里却在叫苦,心道:要你斜刺里杀出来做甚?我只是以退为进,一邓一 帅不答应,我就告退。

出来时,他说得慷慨激昂,这一趟也确是凶多吉少,但宣鸣雷到底不是亡命之徒。他是算定了一邓一 沧澜心性平和,不会在这种事上硬要取下自己性命,只要防他生擒自己。反正现在任务已经完成,说几句场面话僵住一邓一 帅,让他放自己回去,这趟就算功德圆满。哪知这于力东却跳将出来,横插一杠,他还没说话,一邓一 沧澜已是朗声笑道:“于将军战意可嘉,那就去切磋一下吧,点到即止。”

一邓一 帅是想擒住我!

宣鸣雷心头雪亮。一邓一 沧澜虽然心性平和,却也不是无原则地纵容自己。要众将一拥齐上将自己活捉,那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可这话一邓一 沧澜到底说不出来。但于力东自行请命,他正好顺势答应。只怕就算自己击退了于力东,接下来还会有人上前,非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被生擒活捉不可。

师尊也不是那么假道学。

宣鸣雷已在暗暗叫苦,嘴上却道:“于兄要指教,那当然好。只不过,于兄冲得太急,生擒宣鸣雷之功只怕就要让给后来者了。”

于力东性如烈火,听宣鸣雷说起来自己是必败无疑一样,更是着恼,喝道:“我捉不住你,你就回去吧!”

傅雁书已知师傅之意,却被于力东抢先说了,心里也在叫苦,骂道:“于力东,你来一胡一 扯什么?”他正待接着说就算于力东败了,自己也要上前挑战。自己声名事小,捉住宣鸣雷却足可告慰师傅,但一邓一 沧澜已道:“鸣雷,若于将军留不下你,你便走吧。”

傅雁书一听,却是一呆,心道:一邓一 帅还是心软了!真要弄死宣鸣雷,当真不费吹灰之力,四周船上只消万箭齐发,非把他射个千疮百孔,连舷炮都不必用。他已知一邓一 沧澜见宣鸣雷豪气逼人,想起他在自己门下之事,终究还是不忍心。想到此处,傅雁书心下也有点软,忖道:其实,那回在海上我何尝也不是心软了软?能斗得过于力东,就让他走吧,反正他只不过多活几天而已。

宣鸣雷水战之才,确属难得。但他本事再大,到底不过是一个人,现在东平水军已将五羊水军牢牢压住,宣鸣雷是生是死,无关于整个战局。想到此处,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站上船头,看着于力东要与宣鸣雷接战。

于力东的船也是雪级战舰,比宣鸣雷的船大不少。他不愿占这个便宜,换了艘与宣鸣雷的船相当的月级战船。两船渐渐靠近,宣鸣雷见于力东手持长刀立在船头,心道:老于力量不小,不易对付。又不能杀了他,不然他们同仇敌忾,非杀我泄愤不可。想定了,手持战刀,双脚踏稳甲板,静静看着于力东前来。

两艘战船越来越近了。这等水上单挑,尚是第一次,周围战船反倒平静下来,全都全神贯注地看着。此时五羊城水军出击诸舰还在与东平水军对峙,谈晚同立在船上,他在这儿看不到对方阵中之事,已是心急火燎,小声对边上的郑司楚道:“郑兄,宣兄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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