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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创世纪 第二十三章 兵连祸结

八月七日,地水联合军一团一 出发.地军一团一 出动了仁、廉、勇三个营,共两万余人,水军一团一 由于李尧天败亡,损失惨重,现在能出战的不满七千.风军一团一 作为辅助一同出击,火军一团一 也调了两门神龙炮,一千士兵从征,因此此次同样是四相军一团一 联合出击,只是合计也不满三万人.不过以前风军一团一 与地军一团一 合作较多,此次却编入了水军一团一 .

出发时,我与邵风观坐的是水军一团一 两艘旗舰之一的摇光号.水军一团一 的战船从大到小,分为风花雪月四级,风级战船长度在四十丈以上,宽也超过二十丈,是帝国前所未有的巨艘,正是为了载送风军一团一 而量身定制的.风军一团一 起飞条件颇苛,一定要有一块较平坦的空地,以前的战船太小,风级战船却已足够飞行机起飞.

文侯起意建造这种巨舰,已是好几年前了.但这种船实在太过庞大,工部屡造不成,负责造船的叶飞鹄殚一精一竭虑,费了数年之功,才算建造成功,由于这船太大了,一共只造成了破军、摇光、开陽三艘,其中破军号被玉馨子带走寻找仙药.站在船尾看着两岸的树木不断向后退去,我不禁又为李尧天叹息.如果李尧天出发没有那么急的话,有这样的巨舰肯定不怕风浪了,征倭之役说不定便能成功.

我正想着,身后忽然响起了邵风观的声音:楚兄,天这么热,你不怕晒么?

我扭过头,却见邵风观站在我身后,一手拿了个线轴,另一手则拿了个网兜.我道:你要钓鱼?

八月水满,正是吃鱼的好时候.你要不要钓?在船上坐上十来天,人都要憋坏了.

在这种巨舰上钓鱼,渔竿已经没用了,邵风观拿的是一圈很粗的丝线,一个鱼钩也大得有点吓人.我笑道:这么大的钩子,鱼吞得下么?

大钩才能吊大鱼.邵风观把网兜放在甲板上,在钩上挂上饵料,拎着渔线甩了几圈,一松手,重锤带着钩子直飞出去.他的臂力颇强,而甩钩子也需要手法,他甩得十分熟练,看来也是钓惯了的.我本来也想试试,见他这样,摇摇头道:我可不成,只怕钩子都扔不远.你练了很久了吧?

邵风观放着线,道:以前我镇守东平东陽的时候,每到八九月就常去钓鱼.那时是坐在七八丈的城头上钓,比这儿更高.带一壶酒,钓上来的鱼现烤现吃,凉风吹过来,真是说不出的舒服快活.他说着,眯起眼,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道:船上也能烤鱼?

邵风观道:当然能行.等一会钓上来,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这种钓法与一般有些不一样,没有浮子,靠的全是手上的感觉.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我有些没趣,正想找个陰凉处坐下歇歇,邵风观忽然道:楚兄对了,你军中监军是谁?好相处么?

我道:地军一团一 监军还行.你那儿只有八百人,大概没派吧.

邵风观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哪会没有,来了个黄门,整天趾高气扬.这伙刑余之人,真不知帝君吃错什么药了,硬要派下来.你那个监军,新来时大概还老实,过些天就会人五人六了.

我道:不会的,我的监军是安乐王世子.

邵风观诧道:是小王子?你的小舅子啊?怪不得,帝君看来真把你当自己人了,连监军派得也如你的意.对了,你有过女人么?

我怔了怔,干笑了一下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邵风观抬起头看着天边的白云,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想起我老婆来了.

我道:你结过婚?和邵风观认识起,我从来没见他有家眷,现在他突然说起这个,不禁大为诧异.

邵风观苦笑了一下,道:我结婚很早,十九岁军校一毕业就结婚了.那时正受文侯赏识,我也很是得意.

我道:那她现在在哪儿?邵风观一直都单身,即使在帝都开平宁镖行时身边也没有女人,连花街柳巷都不常去,我都想像不出他居然早就结婚了.

邵风观仍然抬着头看着天空,低声道:难产死了,连大带小,干干净净.

他故意说得轻松,可是话中的悲哀仍然掩饰不住.我喃喃道:对不起,我不该问.

邵风观抬起手来,刚要去抹一下眼角,却在唇上抹了一下,笑道:也没什么,好些年前的事了.倒是楚兄你,有这么个小舅子当监军,想玩个女人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这辈子又只怕没办法再娶,实在不成,纳个妾也好啊.

我道:算了,我还要害人么?和我沾上边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反正不知哪一天就会死在战场上,就一了百了了.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一阵难过.我爱过谁么?也许只有她.可是为什么爱上她?我和她见过的面也并不多,而且也永远都不可能了,仅仅是第一次见到时的感觉吧,她也未必会知道.现在我虽然是地军一团一 的都督了,可是与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连她的样子都已记不清了.

邵风观道:楚兄,你也太没志气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要留下些什么来.像路兵部,位极人臣又如何?最终全家落得身首异处,所以能乐就乐得一时吧.

帝都之乱中,路翔一家被据说的暴民残杀殆尽,可是我绝不相信会出这种事.路翔是武将出身,府中家丁众多,也都会些拳脚,一些暴民根本冲不进去,何况帝都之乱虽然由他的次子路慎行牵头,路翔自己向不出面,就算暴民恼羞成怒,也不会杀到他府上去,我想也是文侯为掩人耳目而放出的风声而已.路恭行在死前放了我一次,当初我就求文侯放过他一家,但显然人微言轻,文侯也没听我,帝都之乱时我又在前线.想到路恭行死前对我说的话,我就觉得有些惭愧.听邵风观提起路翔,我道:是啊,只是路兵部一家死得也太惨了.

邵风观撇撇嘴,道:覆巢之下,安得完卵.他们死得还算痛快,你还不知道天牢里关的那些一江一 妃亲族,死得多少凄惨呢.

我低声道:我也听到过一些.以前一江一 妃深受先帝一宠一 爱,她的兄弟叔伯自是一步登天,成为皇亲国戚,颇为跋扈放任.一江一 妃自缢后,这些人自然被作为余一党一 被捕,在牢中受尽折磨而死.文侯手段狠辣,凡是一江一 妃的亲属,一个都不留,甚至有些与一江一 妃已根本没什么联系的远亲也被抓了起来,路翔是一江一 妃表兄,他死后,亲属同样遭到血洗,路氏一族已被灭门.帝君也正是因为为赦免那些亲属与文侯产生争执,也终于离心吧.

邵风观道:反正我也看透了,能有一天快活,就快活一天吧.他说着,忽地精神一振,人欠出栏外,叫道:上钩了,哇,好大一条!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江一 面上轻浪丛生,邵风观手里的线已放得很长,隔得远了便看不见了.我道:在哪儿?

邵风观抿着嘴,道:鱼上钩后会往下沉的,这时劲头最大,再等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这鱼冒头了.他把手中的渔线不住放着,又保持崩紧.这渔线足足有十几二十丈长,邵风观一边转着手中的线轴,一边紧紧盯着一江一 面.

过了没一会,他突然叫道:快看,就在那儿!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船后七八丈远的地方,有一片白色的水花溅起,深绿的一江一 面上多了这一条白痕,极是显眼.我道:那就是鱼么?

当然是了.邵风观抿了抿嘴,又道:嗬,好大的劲!楚兄,这鱼大概跟你差不多大了.

线已崩得极紧,甚至我能听得渔线因为振动而发的嗡嗡声.我道:小心啊,别崩断了.

断不了,这是天蚕线.邵风观一会儿收,一会儿放,总是保持着渔线紧崩,我看得也提心吊胆,但又插不了手.忽然邵风观脸上露出喜色,道:成了!它没劲了!说着马上摇动线轴.我看了看,只见那片白色的水花已经小了许多,当中露出一片青黑的鱼背,看这条鱼的背,当真有五六尺长,说与我差不多大,看来不是虚言.

邵风观刚收了一阵,忽然渔线一下又拉得紧紧的.他脸色一变,喝道:好狡猾,居然装死.他的手很快,一下松开了线轴的摇柄,那线轴嗡嗡地转动,渔线极快地放出去.过了一会,渔线不再放出了,邵风观这才再次摇动手柄.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一共有三次,邵风观才长吁一口气,道:行了,这回是真没办气了.他很快地摇着,过了一会,那鱼已被他牵得靠近船帮了.他提了提,道:好沉,少说也有七八十斤.楚兄,你快帮我拿网兜,别让它挣断了.

鱼在水中,份量还不算重,但一旦提出水面,再挣扎一下,只怕邵风观这天蚕线也要被弄断.我答应一声,拣起网兜向水中伸出.那条鱼看来确是筋疲力竭了,没有什么太大的挣扎,被我一下兜住.我是一只手抓住的,刚要提起来,却觉份量出乎意料地大,单手竟然提不起来.我双手抓住网兜的杆,一用力,才算提起.

那鱼上了甲板,还跳了跳.这鱼从头至尾有五尺多,如果从鱼嘴到鱼尾量一量,确实和我差不多.邵风观解开鱼嘴上的钩子,看着这条鱼,道:哇,真难得,原来还是一尾云鲲.

我道:云鲲是什么鱼?

邵风观道:云鲲体内脂膏极多,渔民买不起蜡烛,经常用云鲲体内刮下的油脂点灯的.这鱼油太多,煮食嫌腻,却是天生的绝佳烤材.现在已经不多了,这么大的更是少见.他笑了笑,道:楚兄,你的口福当真不错,来,喝两杯吧.

他拔出短刀,一下砍入云鲲腮下,那条云鲲负痛又跳了跳,但邵风观臂力过人,一刀下去,已将云鲲砍死.他收好刀,叫道:阿方,阿方!

诸葛方闻声出来,道:邵将军,什么事?一见他那条云鲲,惊道:这么大的鱼!

去洗刮干净了,鱼肉拣中段的剁成方段,鱼头给兄弟们熬汤,叫伙夫把鱼脑剜出来,盛两碗.

诸葛方答应一声,抓着鱼进去了.他这人显得文弱,没想到臂力居然也不小,这条六七十斤的大鱼一手便提起来了.邵风观收好渔线,对我笑道:来吧,趁路上还有几天,等到了闽榕,就没工夫喝酒了.

诸葛方果然得力,我们刚进了邵风观的座舱,他已带了几个人把炭炉桌案都排好了,那条云鲲也已切成许多块.鱼肉雪白,看上去几乎像是上好的面粉.邵风观拿了把铁叉叉了一块,道:楚兄,别客气了,秋季云鲲之味,堪称至味.扭头对诸葛方道:阿方,你们先出去,我和楚将军对酌,你们和弟兄们一块儿吃去吧.

他以前镇守东平城,这种鱼鲜准已吃过许多了.我也叉了一块,顺口道:这鱼好,没骨头.

邵风观笑道:这么大的鱼,鱼刺都和小刀子差不多了.来,翻个面,等两边都微焦泛黄,就可以吃了.

那鱼肉一伸到炭火上,马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鱼皮已卷了起来,从肉里滴出油脂.云鲲的油脂看来确实极多,烤了一阵,香味一阵阵传了出来.等烤熟了,邵风观将鱼肉蘸了蘸调料,咬了口道:不错不错,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我笑了:邵兄,你说我没志气,我看你也没志气,吃条鱼就夫复何求了.

邵风观嘴里塞满鱼肉,正不住咀嚼着,等咽下去后道:自然.以前东平城的渔民捕到云鲲,除非真穷得叮当响,否则全自己吃,不肯拿出来卖的.他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道:好酒!

我烤的鱼肉也已熟了.将鱼肉放到嘴边,还没咬下去,便闻到一股奇香,让人食欲大开.一咬下去,只觉鱼皮烤得酥脆,鱼肉却细腻甜美,说不出的好吃,不禁赞道:确实好吃,和一江一 猪各有千秋.

邵风观将杯中又倒满了,道:来,干一杯吧.

我拿起杯子,只觉酒味极似帝君给我喝的那种春梨酒,不禁迟疑了一下,邵风观道:怎么?那一日你不是喝过这酒了么?

我险些要把酒都泼了,狐疑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邵风观莫测高深地一笑,看了看四周.我们在舱中喝酒烤鱼肉,左右都被屏退,门也已关严实了.他把声音压得极低,道:楚兄,那日我只是比你早一些到.

我呆呆地看着他,道:你你怎么也想到邵风观竟然也被帝君暗中召见过.邵风观仍是低低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文侯大人与我有恩,但他实在太过跋扈.既然他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楚兄,日后我们更要齐心合力.

他这话已经十分露骨,听他的意思竟是要处心积虑地打倒文侯.我虽然答应帝君站在他这一边,但也暗中发誓,只消文侯不起不臣之心,我同样要对他忠心不二.我冷冷道:邵将军,文侯大人对我恩重如山,这话我当做没听到,但你以后也不要跟我说了.

邵风观与我也算颇为相投的朋友,我不能向文侯告密,可是我也不愿意和他一样,公然表示要与文侯对抗.邵风观是一怔,道:是,是.看着我的目光却有些犹豫,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言.我迟疑了一下,只觉嘴里的鱼肉也食不甘味,放下叉子道:你不怕我将你这想法禀报文侯大人么?

邵风观忽地一笑,道:楚兄,你婆婆妈妈,有时也失之小气,但有一点却是我绝对比不上的,你说话一言九鼎,绝非两面三刀的小人.只是我有句话也不得不说,你一心盼望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再无战争,但若是文侯在位一日,你觉得有可能么?

我不由语塞.文侯好大喜功,生性多疑,虽然能力的确远超侪辈,但一味以铁腕治人.现在与共和军唇齿相依,表面上合作无间,其实仍是勾心斗角,此番应共和军之请赴援,他就密令我们几人不得冲锋在前,不能让共和军坐大.文侯在世一日,以他的能力可以约束诸人,但压得越紧,反弹也越大,他现在越发一意孤行,李尧天远征倭岛,便是他的决策失误.现在他位极人臣,以帝君的名义下诏,天下莫敢不从.但一旦他真的取帝君而代之,不说旁人,青月、红月两位大公肯定马上起兵反乱,天下又要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乱中去了.便是陶守拙,到时也多半会有异动.

而这一天,似乎越来越近了.帝君的能力远不及文侯,但也正因为他自己能力不及,所以能够放手任用属下,而且禀性较文侯要宽厚一些.作为君主,帝君算不上明君,可是比一个一意孤行的自以为明君要好得多.只是我答应效忠帝君,真的只是为了报答郡主么?我知道并不完全是,只是这话就算邵风观也不能对他说的.我不想多说这事了,低声道:隔墙有耳,别说这个了.

刚说完,门外响起了诸葛方的声音:邵将军,鱼脑来了.

邵风观脸色忽地转霁,道:进来吧.他大声道:楚兄,云鲲之脑,别称软玉膏,号称水产八珍之上品,难得尝到的.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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