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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吉祥(2)

这天,五点不到时,迪子就结束了工作。宫子她们要去冈崎会馆看民歌公演,所以早早地就回家了。

“你们先走吧。”

“你辛苦了。”

迪子一边和她们搭着话,一边用灭菌水洗着手,然后用清水重新冲洗。

因为在处理血液和试液,因此用灭菌水消毒,如果不用清水重新冲洗,碳酸的消毒气味就会留在身上,所以她总是再用清水冲洗一遍。

自从那次妹妹说她:“姐姐身上有消毒味,煞费苦心打扮好的俊女人就被糟蹋啦!”以后她才开始在最后总要用清水再清洗一遍。

洗完手,正整理着化验台时,管理事务的上崎走进房来。

“所长想看化验日记,放在哪里?”

“在部长的桌子上吧。”

“你把它送过来。”

“好吧。”

所长室在二楼会议室的隔壁。所长饭野二年前还是国立医院的外科部长,等着直到六十岁退休后才调到了这里。他满头白发,商个,如一位品行端庄的者绅士。迪子她们和他几乎没有直接交谈过,但在女职员中,也有人很撞憬他那稳健儒雅的风度。

迪子带着化验日记敲响所长室的门。门把手边上的“工作安排表”上表示他“在房间里”。

“请进。”

屋里传出答应声,迪子推开门,所长在接待室里面的桌子边写着什么。

“我把日记送来了。”

迪子说道。所长回过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哎,是你吗。”

“是上崎君让我送来的。”

“是吗?谢谢了。”

所长站起身来,从迪子手上接过日记,忽然想起道:

“不坐一会儿吗?”

“呃?”

“有急事?”

“没有。”

“那就坐一会儿吧。”

所长马上移到接待室那边。迪子迟疑地在所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颇感纳闷。

所长点上烟,把烟衔在嘴上,开始翻阅着日记。

“你到这里有几年了?”

“三年。”

“奥……那么,有二十五?二十四?”

“二十四。”

今年是二十四周岁。迪子慌忙纠正道。

“二十四?……”

所长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将桌子上的烟缸挪近身边。

“今天你有空?”

“不,有一些……”

和阿久津约定的五点半快要到了。

“是吗?那么以后再说吧。”

“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倘若有空,想请你一起去吃饭,今天算了。”

“对不起。”

迪子很歉疚地鞠躬道。

从五月到六月,迪子把圭次的事早已忘了。不过,虽说忘了,也不可能忘一干二净。

偶尔听到“东京”或“商社”之类的话,她会忽然想起圭次。但是,那只是转瞬即逝,从来没有惦记过。不管圭次怎么想,迪子的心还是在阿久津那里。和阿久律相比,圭次只不过是一个迎面错过的、只记得名字和面容的青年。

因此,六月底圭次来大板(大板在京都的边上——译者注)突然打来电话时,迪子措手不及了。

“现在我在大阪。”

“不是东京吗?”

“电话里不是说好六月中旬来的吗?”

真是,约好要来时再打电话或写信通知她的。

“我傍晚能到京都了。我们能见面吗?”

正好是星期六。如果没什么事,当然能见面,但和阿久津已约好下午开车沿新绿的周山街道去北大杉一带游玩。

“不凑巧,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那么,再晚一些?”

说是再晚一些,但也许直接和阿久津一起过夜了。

“我今夜住在京都的M旅馆,所以晚点也不要紧埃”

“你不住在部长家里吗?”

“这次是公司出差来的,所以可以住旅馆。”

“出差办什么事?”

“大阪明天起要召开汽车展览会,所以还有业务洽谈。”

如此看来,开展览会早该知道的。周末之夜,迪子也要有约会。这样突如其来,也许圭次还以为迪子是很空闲的。

迪子感到有些扫兴。

“再早点和我联系就好了。”

“我突然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圭次毫无察觉,好像一味地认定,如果他来,迪子准会大吃一惊,然后欢天喜地。

“你真地抽不出空吗?”

听筒里传来失望的声音。他来大贩出差,却特地借宿在京都,由此可见,他确实想和迪子见面。

“明天?”

“明天也可以,如果你有空,我想今夜一起吃饭的。”

听他说么一说,迪子也拿不定主意了。

“现在我还不知道,到八点钟左右……”

“吃饭在我这里吃,八点钟时我已经到旅馆里了,到时打个电话给我。”

“你好不容易到大阪,也该有朋友吧。”

“已经见过了,没关系。”

“那么,八点钟,我无论如何向旅馆打个电话。”

“等你电话了。”

圭次丝毫不问她和谁见面,去哪里。迪子也猜不透这是他的天真还是感觉迟钝。

星期六,输血中心只上半天班。迪子下午一点去花山餐厅。

一个月前圭次来电话时,迪子已经和阿久津约好在花山餐厅见面。那次她当然没有把圭次来电的事告诉阿久律。

而且,就连另一件事,就是所长请她吃饭的事,她也没有向他提起过。

对迪子来说,与圭次的来电相比,所长的邀请更是一件非同小同的事情。

所长邀请迪子想做什么?只是敷衍,还是早就有那样的打算?此后迪子有两次和所长在走廊里遇见,但他好像忘了一样,只字不提请她吃饭的事。

迪子虽然再三思量是不是要把所长请她吃饭的事告诉阿久律,但结果还是没有说,因为她看来还是将此当做自己内心里的秘密更好。不过,受到所长的邀请,着实让迪子心花怒放了好一段时间。尽管现在还未如愿,但回想起来仍令人情意绸缪。

迪子对所长既不喜欢也无恶感,仅认为他是一位温敦的绅士,还未曾想过好恶。因为请她吃饭,她觉得和所长的距离突然靠近了。

事到如今,迪子为拒绝所长的邀请而感到有些后悔了。如果一起吃饭,也许迪子又能瞥见另一个她从未涉足过的世界。见所长没有再来邀请她,她感到自己已经放跑了一次机会。

那期间,她把圭次忘记了,兴许是因为她一直抱憾着那件事的缘故。

青年那条道固然很好,但现在迪子已经被年长的男子那种懦雅文静吸引住了。

迪子到花山餐厅时,阿久津照例在里面的包皮厢里看着报纸。迪子一到,他便点点头,折好报纸。

“今天不去玩了。”

“为什么?”

“突然有急事,傍晚前必须赶去。”

“去哪里?”

“我正要出门时,不料有朋友来电话,说有事要商量一-下”“如果只是商量,明天……”

“看样子很急。”

若是这样,她就不会拒绝圭次的邀请了。迪子忽然对阿久津的违约怨恨起来。

“如果是傍晚去,还有时间去高山寺那里后赶回来吧。”

“反正,今天不去了。”

阿久津好像根本就不想去。迪子还喝着咖啡,阿久津心急撩火地站起身,向停车场走去。

“那么,我回家了。”

“上车吧。”

打开助手席的车门,迪子一上车,阿久津便把方向盘扳向左边。

“去哪里?”

“嗯……”

阿久津没有回答,径直在白川大街向南驶去。

“到南禅寺去一下。”

“不是没有时间了?”

“傍晚以前去就可以了。”

“讨厌啊,这么毛毛腾腾的!”

迪子不喜欢搁下急事慌慌张张地作爱,但若现在和阿久津分手,周末下午她就失去了目标。

这次也是如此,迪子在头脑里违獭着,结果还是顺从了阿久津的意思。和阿久津见面,前提就是为了得到爱,所以对去旅馆的事毫无什么不满,但问题在于那种过程。而且,依然是迪子的身体首当其冲地习惯了那种过程。

令人忘记一切的欢娱过后,阿久津洗完澡,什么也没说就穿上了衣服。

阿久津没有提起圭次的事,看来他不知道今天圭次来。圭次果真打算瞒着阿久律夫妇,佐在京都的旅馆里。

迪子想把圭次巳在京都的事告诉阿久津,但想想没有必要,便又佳日了。

两人离开旅馆时刚刚过了四点。太陽还很明亮,银杏街树的树影横卧在电气列车的车韧上。

“我去朋友那里,你怎么样?”

这样的时候一个人被抛下,又没有能去的地方,要是去见圭次,到八点还有近四个小时。

“回家。”

“送你到家附近吧。”

到船冈山的交差路口,迪子下了车。

“下星期再好好地去兜风玩一次吧。”

阿久律在驾驶座上很抱歉地说道,但迪子没有回答,快步在电气列车的街上拐弯了。

七点半,迪子又离开了家门。她并没有打算一定要和圭次见面,内心深处还怀着阿久津为了朋友抛下她不管的极度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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