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 局长动弹不得 真名古的宣言

另一方面，在这场一騷一 动还没开始之前，警察局上演了这样的事情。正好是真名古站在桃泽花家玄关叫门时，时间上大约是十点十分；局长室的门被用力打开，大概警察局长怒气冲冲地， 跟警视总监一起，大步走进来。他额头上浮出了一大条青筋，用力坐在皮椅上：“喂，警视总监先生，警视厅是只会指挥交通吗？快给我想想办法！”他大声吼 叫。

局长会这么激动，也不是没有道理。今年到底是怎样的厄运年，大年初一就发生了皇帝杀人事件，溜池警察局的巡察部长，还把那个皇帝绑住带 走。两大臣一番苦思，总算把事情处理好，不料自家的秘书官，竟任命真名古去调查。万一真名古提出事实真相的报告书，可能会在议会上引起问题，这才真是会发 生不得了的事情。

接着，又是那个黄色小报“夕一陽一”的幸田，也不看看场所，就在邻近警视厅的日比谷公园，亳不畏惧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恬不知耻地干起了欺诈的勾当。

局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喂，你怎么了？痴呆了？放任他们做这种事，拖到九点半，这还像话吗？保安部长到底在做些什么？是昨晚宿醉还在睡吗？你的手下， 净是些了不起的人呢。出动了那么多人，到现在连区区一个幸田都捉不到，还真是天下奇事了。喂，你快给我想点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们警察局的脸就要被丢光 了。”

警视总监弯着巨大的身躯，等着暴风扫过他理成一分平头的头顶上；或许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吧，他抬起白皙的脸：“不过，今天的事情，我认为处理得很妥当。”

局长突然站了起来：“什么，处理妥当？真是有趣。那你说说，你都做了哪些妥当处理？”

“我认为他会故意做出这种大胆的行为，一定是预想在铜鹤喷泉唱歌的时间之前，就会被解散，如果我们还不到九点，就让他们解散，就正中幸田的下怀了。我会 故意晚点去解散，就是要等他履行欺诈行为之后，证据确凿，再把他抓起来。幸田还真的设法让铜鹤叫了，不过，这下子幸田可就是进退维谷，只要调査一下，就可 以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圈套，这次一定要让他吃牢饭。”

警察局长原本是摆着一张臭脸，不过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又变得笑嘻嘻的：“浑蛋，原来是这样盘算的啊。哦哦，，舞吗？那做得还真是不错。多亏你没有被他的计谋骗倒。哎呀，真是佩服佩服。那幸田呢？”

警视总监也总算笑得出来，漂亮的嘴唇微撖绽开：“警视厅可不是只会指挥交通，局长，刚刚有人通报，发现幸田那家伙，躲在赤坂的小妾家里，现在应该已经进了溜池警察局的拘留所吧。”

话才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警视总监拿起话筒接听，立刻又转向局长：“已经逮到幸田了，不过，他大吵大闹，说要跟你见面。”

局长突然大声呵斥：“什么，想见我！好，那就让他见。对他们放松点，就想得寸进尺，这次一定要把这家黄色小报斩草除根。马上，马上叫人带过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幸田被两个便衣捉住手臂走进来。看得出他大闹了一场：身上的领带不见了、衬衫的纽扣也掉了，露出喝酒喝得红形形的胸膛。

警察局长用一种痛快的神情，看着幸田拍拍晨礼服的衣角，坐在椅子上：“喂，幸田，猴子也有从树上掉下来的一天。虽然你演了出大戏，不过，谢幕可就做得不 太好啊。你没想到会因为欺诈被捕吧？这次可不只是吓吓你而已。我说啊，幸田，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去解散，而一直看着吗？因为我们不想上了你的当。我们手 上握有你欺诈的证据。只要去调查一下那座喷泉，马上就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这次，你可就逃不掉了吧。”

幸田啊哈哈地笑了一下：“正是如此。是不是欺诈，只要调查一下就知道了。想用这点小事就打倒我幸田，那是不可能的……那个啊，局长。说起这个，我手上有这东西呢。”

说着，他将一沓约十张左右，用铅笔写的手写原稿，丢在桌上。幸田斜眼看着局长，脸色一变地伸手拿起来读：“从松谷鹤子跟安南王的关系、皇帝杀人，到警视厅借机拘留有明庄住户等，都巨细一靡一遗地写在里面。”

局长的脸变成紫黑色，大喝道：“幸田，你敢勒索我！”

幸田伸手抓住桌上的原稿：“局长，你这么说，就实在太过分了。我幸田节三好歹是个日本人，我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揭穿了，会对日本不利。所以，我才会这样放弃这个题材……你说这是，勒索？”

他把原稿塞一进口袋里，站起来：“这样一来，我就没有立足点了。那我就把这个拿走了。”他说着往门口走去。

警察局长急忙叫住他：“嗯，等一下啊，幸田。”

幸田勉勉强强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情吗？”

局长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到底什么事情，我是搞不太清楚啦；不过，你就坐下来，我们再谈一谈，今天你就留下来吧。”

“嗯嗯，接下来，我还要回去留在溜池警察局。”

警察局长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好了，你不用这样闹别扭吧。今天我会过去打招呼的。”

幸田不客气地走了回来：“局长，为什么你一开始会听不懂呢。你一直都戴着有色眼镜，所以才不行啊。刚刚说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幸田可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他说完就悠然地走了。

局长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的背影，之后一脸恨之入骨地与警视总监对看：“可恶，老是这样老是这样……不过，这下真是糟了。怎么偏偏被他知道这件事。那只毒虫，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说怎么办？”

“总之，就是交换条件吧。我想，他应该不会做，如果做了，自己也会惹火上身。”

“应该……不会做？这么不确定的事情，可以放着不管吗？这么大的事件耶？没办法了，叫林想个办法，去压制他一下吧。”

就在此时，林谨直拨了电话过来。局长拿起话筒，放在耳边，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皇帝是冒牌货！……你确定？真的看清楚了吗？……哦哦，你这么做了……然后，那到底是谁？……不，现在讲这些也没用，你马上过来，就现在！”

挂上电话，他抱头呻一吟。

过了不到五分钟，林慌慌张张地跑来，说了详细的经过。局长听完之后，说：“所以，这桩错误是从‘有明庄’就开始了。不过，他为什么不说，自己不是皇帝呢？那家伙是笨蛋，还是傻子吗？不然就是皇帝的同伙。”

警视总监则有些焦急：“那这样算起来，是我们的疏忽吧……不然，先偷偷地带他过来调查一下。怎么说，这都是最快的方法。”

警察局长露出害怕的眼神：“等一下。如果是个达官贵人怎么办？我不想再惹出是非了。”

林一脸不安，担心得听不进去两人的对话：“局长，那个年轻小子的事情，怎样都可以。现在重要的是，安南国的那位皇帝怎么了，皇帝呢？该不会有什么……”

局长挥挥手：“林，你还真会说些无聊的话呢。不过，如果真的有了什么万一，那可是件大事啊。”他转向警视总监，“你，打电话去饭店，问清楚皇帝到前天之前，是不是确实待在饭店。”

他警视总监马上打电话到饭店，得到的回复是：皇帝在前天——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七点左右吃完晚餐，快九点时就外出了。

警察局长不放过每个皇帝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一命人打电话去问，却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这中间，林受了局长嘱咐，前往幸田家中。

接下来，就是局长跟警视总监两人，面面相觑，不断重复着“糟了”、“糟了”。这听起来不算个好主意，不过因为不确定加十郎的身份，所以也不喊随便出手。就这样，时间已经来到两点半了。

就在他们想破头之际，真名古进来了。

真名古走到局长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份资料，淡然放在桌上：“调查结果确定，松谷鹤子为自杀身亡。这是报告书。”说完，他往右转身走向门口。

警察局长叫住他：“这件事没关系，好了，在那里坐下。又发生伤脑筋的事情了……”之后，他又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次，“我想查出那个男人的身份，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啊？真名古君。”

真名古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局长的脸：“局长，这是商量，还是命令呢？”

局长呆愣住，直盯着真名古的脸看。

真名古行了个礼：“我因故已经决定，要辞去搜查课长一职，不过，既然辞呈还没送达，按照官吏执勤规则，如果是命令的话，不管什么命令，我都会遵守；不过，即使是局长，我也没有时间听你的商量。”

警察局长摸一摸额头：“不，再怎么说，这都是紧急的事情，我也有些疏忽了吧，不过，你生气我也很伤脑筋啊。那个事后我会想办法弥补，现在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真名古用一陰一沉的声音说道：“请下令。”

局长好像有些恼火：“是吗，那我就命令你。好了，坐下，不要一直站着。”

真名古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您嘱咐的调查，已经依令完成了。不过，只要我还在搜查课长的位子上，职责上就不能放过眼前的犯罪行为，所以，我自发要求充分调查这件事情。请您答应。”

到刚刚为止都抱着胸，保持沉默的警视总监，唐突地开口了：“这不是答不答应的问题。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实在太不圆滑了。我们就是担心你的直率，才把你从这件事排除在外。并不是因为轻视你，而是因为敬畏啊。你要想开一点。”

真名古依然低垂着双眼：“如果只是因为这种事情想不开，我就不会下定决心，放弃职务了。我刚刚已经提出辞呈了，我想，最晚明早，就会送到您的手上，不过我还有一点事情需要考虑，所以请您先暂时保留。”

警察局长说道：“我知道了。要是你想弄清楚的话，那么，我收到的辞呈就暂时保留吧……既然这件事情巳经讨论过了，而且我们互相谅解，今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请你再次协助我们。”

“先说好，我可没有谅解。我辞职的决心，还是没有改变。我暂时保留辞职，只是因为个人的意志，跟你的说教没有关系……对于这件事情，我对政一府的方针感到 不满，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以搜查课长职位交换，一定要举发皇帝为杀人犯，不过，没想到调查的结果却失去了那个目的……皇帝不是加害人，而是被害人……皇帝 在今天凌晨四点二十分左右，被某个人绑架了。”

局长跳了起来：“喷，那、那是真的吗？”

“所以，关于我辞职的事情……”

警视总监焦躁不安：“知道了，知道了，那个没关系，先把事情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