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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喜从天降

“那么,为什么要在公众面前自毁形象呢?杰里,你真这样做了,那你在科学界就彻底完蛋了,以后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工作。那岂不是因为一个违规动作,付出很荒谬的代价?不然的话,你也许会暂时在炼狱里;可难道你要永远在地狱里受煎熬吗?来,坐下。”她拍拍长凳,“我们平心静气地讨论一下。”

因为有了早上那25分钟,10月11日那天成了康托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早晨6点钟刚过,他还在冲淋浴,电话铃就响了。打电话的人十分执著,持续不断的铃声最终驱使他去接听床边的电话,身上还湿一漉一漉的。

“是伊西多尔-康托教授吗?”那人浓重的外国口音非常陌生,此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称康托为“伊西多尔”了。

尽管内心十分激动,他还是决定不作任何表态。“哪一位?”

“乌尔夫-伦德霍尔姆,斯德哥尔摩《瑞典日报》记者。”

“嗯?”康托勉强挤出这个字来,里面充满了焦虑、期待、以及一丝丝狡诘。他想要假装冷漠超然,可他的心却在剧烈地跳动。他很惊讶自己的头脑尽管失去了冷静,可居然还有一部分仍然很正常。怎么第一个打电话来的总是记者呢?“是我,”他语气肯定地说,“我是伊西多尔-康托教授。”伊西多尔-康托?天哪,听上去就像是陌生人!“有事儿吗?”

“我很荣幸地祝贺您赢得了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康托并不在意那些华而不实的词语。这对他不起作用。“我想请您谈谈有什么感想。”

“感想?不,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康托想起迪维尼奥(VincentduVigneaud)遇到过的尴尬:一位记者向他表示祝贺,祝贺他获得了诺贝尔奖,维格诺德也公开承认自己很高兴获奖。不料,事后证明,维格诺德那次高兴得太早了,那位记者将获奖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年。

“康托教授!”伦德霍尔姆听上去很气愤,“你总不至于认为我从斯德哥尔摩打电话来是跟你开玩笑吧?”

“我怎么知道你的电话是从斯德哥尔摩打来的呢?”康托认为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哪怕因此可能会冒犯那位打电话来的人。况且,他此刻感觉良好。

“我告诉您《瑞典日报》的电话号码。”伦德霍尔姆回敬说,“您可以打电话到斯德哥尔摩来找我。”

“你别介意,”康托回答说,现在他已经非常得意了。“我会谈的,,不过,不是现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

“您赢得诺贝尔奖以后有什么感想?”康托几乎可以看见那人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了。

“坦率地说,我还没有想过这件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将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强调地重复了一遍。“因为这不仅是一份巨大的荣誉,而且是对我们一起合作的整个团队这么多年努力的一种肯定。”

这是一种很虚的回答,大多数记者,特别是瑞典的记者,都会认为这仅仅是表面形式。伦德霍尔姆虽然是正规媒体的记者,也需要某种内容更加丰富的东西。于是,他换了种方式问:“教授,您准备怎么安排这笔诺贝尔奖金?你决定怎么花这笔钱了吗?”

康托大吃一惊。获奖后第一次发言该怎么说,他已经练习了很多遍,却从来没有认真地想到过钱。“不……不,当然没有。”

康托这个回答非常自然,可那位记者的声音听上去却充满了怀疑:“你知道奖金的数量究竟有多少吗?”

康托再次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准备。他的回答十分迟疑,给人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感觉。这正是那位记者在这种场合下最乐意听见的,他当然误以为康托是对钱财不感兴趣。“嗯,听说数目很大,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

斯德哥尔摩那位记者的电话刚挂断,康托就打开收音机。他晚了一两秒钟,错过了几个关键词。“……今年的诺贝尔奖基本上名花有主。文学奖获得者将在下周揭晓。”

该死!康托想,是等7点钟的新闻听获奖名单,还是打电话到电台去?其实,他什么都不需要做。第一个电话之后马上就有电话进来了。这次是克劳斯打来的。

“艾西,”他的声音热烈兴奋,真挚的喜悦似乎由电话那头流淌了过来。“希望我是最早向你表示祝贺的人。你获得诺贝尔奖真的当之无愧。这证明我知道如何挑选候选人。”

康托开始说一些表示谦虚的话,但他气恼地发现,克劳斯竟然停顿不语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一定会觉得很有趣的。你猜勒瑟马(Lurtsema)刚才在广播里播报这条消息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我确实一无所知。”康托回答说,“我连勒瑟马是谁都不知道。”

“美国波士顿公共电视台的播音员。这无关紧要。你不妨,”克劳斯巧妙地劝诱道,“猜猜看他是怎么说的。”

“那好吧,”康托决定开个玩笑,“中西部癌症研究专家赢得了诺贝尔奖。”

“错了,”克劳斯得逞了。“勒瑟马一上来就说,‘哈佛又一次赢得了诺贝尔奖。’真奈何不了我们本地的沙文主义,典型的哈佛作派。”

“我不明白。”康托听上去很困惑。“他怎么会这么说。”

“你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这中西部的老土,我们正急于在我们的获奖名单上添加新人,这里所有的人都把斯塔福算成哈佛的人。简直荒唐可笑,你说是吗?”

当时正是早晨6点28分。康托半一裸一着躺在黑暗的卧室里,很冷,他觉得这一天好像还会变得更加糟糕。

康托—斯塔福联袂获奖在大多数人看来都很合适:关键的论文——那篇简洁明晰地描述了肿瘤发生普遍理论及其第一次实验证明的论文——署的是康托和斯塔福两个人的名字。把斯塔福的名字加在上面的起因可追溯至1923年,那一年,班廷和麦克劳德因为发现了胰岛素而获荣了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贝斯特(CharlesBest)曾经与班廷一起在麦克劳德的实验室里完成了至关紧要的实验,却与大奖无缘。年轻的贝斯特所遭受的不公正对待,引起了人们的大声疾呼。这种呼吁一直持续了几十年。从此以后,诺贝尔委员会就特别关注对于比较年轻的合作者的肯定。1948年,米尔斯坦(Milstein)和杰尼(Jerne)与比他们年轻得多的凯勒(GeorgesKoehler)一起,因为单克隆抗体的研究共同荣获诺贝尔奖,就是这种分享诺贝尔奖的一个最新事例。

莉亚在黑暗中去接听电话之前,电话铃声至少响了十分钟。“喂,”她睡意朦胧地对着电话说道。

“是莉亚吗?我是杰里,我有话要对塞莉说。”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急促,莉亚迷迷糊糊地,没有听出来。

“什么?”她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句。

“莉亚!我有话要对塞莉说。”他重复了一遍。她拧亮了电灯。“天哪!你知道现在才几点吗?”

“我知道,”他内疚地说,”7点刚过。但是——”

“才6点,你这傻瓜。找个好时间再打来。”

在斯塔福的苦苦哀求下,她总算没有把电话砰然挂断。“求你了,莉亚,请等一等。我必须要与塞莉谈谈。就现在。非常紧急。”

“得了,杰里,这办不到。她不在家。”

“你什么意思?她不在?早晨6点钟?”

“我不是说了吗!”莉亚怒气未消。”现在你总可以让我回去睡觉了吧!”

“等一等。别挂电话。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必须找到她。”

他的声音听上去万分焦急,莉亚有点儿同情他了。“我知道她在哪里,可我不知道你能否找到她。你要不要留个口信?”

“不,我现在就要跟她通话。你有她那里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

“噢,上帝,莉亚。”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惨。

“等等,我或许能在电话簿里找到。”她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到厨房里。该死!罗杰(Roger)的姓是怎么拼的?她在想。听上去好像是多尔蒂(Dougherty),不,不对。莉亚在睡袍里冷得发一抖。她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找到了:罗-多彻蒂(Docherty,R)。

“这是谁的电话号码?”斯塔福问。

“她一个朋友的。好了,晚安。”她不等斯塔福问对方名字就把电话挂断了。

斯塔福立即开始拨那个电话号码。电话铃声响了两声以后,他先听见一段谢尔特(GimmeShelter)的吉他音乐。“天哪,“他叫起来,“是应答机。”一个男人的声音夹杂在吉他声里:“我是罗杰。如果你想留口信,请在‘嘟’的一声之后开始。请尽量简短。”

斯塔福没有理那个指令,他急促地说,“这是一个十万火急的口信,请转告塞莱斯蒂娜-普赖斯。请她立即拨打——”他接着报了一个电话号码,重复了两次。“谢谢。”他挂上电话,开始等待。后又转念一想,这样不行,万一他们还在睡觉呢?这个叫罗杰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他可能过几个小时才会听到这个口信。斯塔福决定再拨电话,一直到有人醒来接听为止。

连拨了四次之后,才有人打断了吉他音乐。“谁呀?”斯塔福非常惊讶,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是谁?”他的声音比第一次更加急躁。他要找塞莱斯蒂娜-普赖斯。

“塞莉,找你的。”他听见电话里面那个压得很低的男声说,”接不接?”

“哪位?”电话里,塞莱斯蒂娜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焦急。

“塞莉,我是杰里。”不等她答话,他就接着说下去,“我知道现在还很早,塞莉,你得帮帮我。你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

“怎么回事,杰里?”

“我在电话里没法跟你说。我要当面和你谈。我已经在机场了,乘7点20的飞机,请到机场来接我。”

“好吧,可你得告诉我——”

“塞莉,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的事。请你在见到我之前,”他请求道,“不要打开收音机或者电视机,答应我。”

塞莱斯蒂娜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低声问道:“杰里,你出什么事了?”

“等我见到你的时候,再告诉你。我得去赶飞机了。”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噢,塞莉,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怎么回事?杰里,”他拥抱了她,塞莱斯蒂娜刚从他的怀抱中脱身,就问道。

“这里不方便。我们把车开到纪念公园去。那个罗杰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记住,这不是周末。”

他们来到空荡荡的公园,塞莱斯蒂娜把车停靠在路边。她转过身面对着斯塔福。“现在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塞莉,”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获得了诺贝尔奖。”

“得了,”她冷淡地说,“我没心思开玩笑。你深更半夜把我吵醒,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不是半夜,是——”

“别说了,杰里。你在电话里把我吓坏了,害得我赶紧到机场来接你。如果你不想认真谈的话,就请从这里搭车到城里去吧。”

“塞莉,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

塞莱斯蒂娜斜眼望着他,只见他脸上流露出真正的恐惧,他说的是实话。“你?你获得了诺贝尔奖?”她气喘吁吁地说:“你?”

“我,我和艾西。他们今天早晨从斯德哥尔摩打电话来。然后克劳斯又打电话告诉我。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塞莉,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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