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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与思(2)

每一个新教义学说的创始人,都是一位改造者。他若是正确的,就会引导人们走向真理;他若是错误的,就会使他们顽固地对待真理。

需要解释是一件事物不牢靠的最好证明。

信仰是心中的一种比证明达到它还要遥远的知识。

在充分思考了露珠之后,我知道了大海的秘密。

尽管有习惯和感情,仍然保持自己理性的那个人,在何处呢?

天赋愈多,朋友愈少。

如果你是个贫者,那你就不要与那个用钱财衡量人的人为伍。

当勇敢的小人物掌权时,所有胆小的大人物都会退避。

人们回想起瘟疫,阴郁沮丧,战战兢兢。然后回忆起亚历山大。凯撒、拿破仑,他们敲鼓、吹笛、跳舞!

那个鼓励我于某件事的人,也许会让我远避那件事。

节约表现在:你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慷慨大方、仗义流财者,而对节约者除外。

最值得同情的人,是那些沉于泥潭、仰望云天的人。

我看见他们正在吃着,于是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有人对一个愚蠢的蝶蝶不休者说:"你的话能治病。"于是他停下来,要求医学权威的权利。

在他们某些人对你的思念中,也许有希望你远离他们的想法。

对这样的人我该说什么好呢?——我若吻他的脸,他就会抽我耳光;我若抽他耳光,他就会吻我的脚!

那个向人要求爱却只给予人以欲的人,其生活是多么艰难啊!

羞怯的效果几乎和美的吸引力相似。

我们中最接近上帝的人,是我们中最接近人们的人。

结婚是生存或者死亡,不存在中间状态。

你们让我远离这种人吧!——这种人说:"我像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你们让我接近这种人吧!--觉得自己永远是在借着别人的光。你们难道不么?

某人刚一禁止我做某件事,我就明白了:他已多次试过此事,且不遂顺。

他们中的一些人听笑话时不敢笑,因为害怕讲笑话的人把他们当成傻瓜。

某些绸子般的面孔包裹的是粗糙的棉絮。

你是聋子,我是哑巴。让我们中的一个借助上帝的光辉去看另一个吧!

有些人以为,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似乎是在和他们眉目传情。

生活是一条船,慢者认为它太快,于是离开了它;快者认为它太慢,于是也离开了它。

四方脑袋怎么能考虑圆形的思想?

每当我面前摆下一种食物时,我就问自己:"我将吞下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是一个结构完整的太阳系呢,还是一个尚未完成的星云体?"

信奉宗教的,不会去信奉教派;信奉教派的,没有宗教。

我的道理,使无知者信服;智者的道理,使我信服。至于那个思想摇摆于智愚之间的人,我不能说服他,他也不能说服我。

假如宗教的目的是馈赠,爱国主义的目的是利益,科学的目的是优势,那么,请给我一个自由的世俗主义者,一个忠诚的非爱国主义者,一个谦虚的无知者吧!

那样一个时代将会到来. 时代的儿女不愿将话系追溯到我们这里,就像我们不愿将谱系追溯到类人猿那里一样。

有的人用眼睛听,有的人用肚子听,有的人用钱袋听,有的人则根本不听!

某些人的灵魂就像海绵,你从其中挤出的液汁原是它从你那里 吸去的。

如果有两个完全一样的男人,那世界肯定容不下他俩。

多数具有细腻感情的人,都会匆匆地去触摸你的感情,因为他们 担心你走在他们前头,先去触摸他们的感情。

各民族的灾难全在这样的人:他不撒播种子,不举砌砖石,不缝制衣服,而只忙于政治!

妖治矫饰是承认丑陋。

他们说在沉默中有满足。是的,在沉默中有否定;不,有反叛;不,有鄙视!

联系并非结合,远离并非分开。

在人们中间我刚看见一个愚钝者,就发现他的根固扎在我的心里。

房子的生客,可以得到其同类的抚慰;思想的生客,却找不到谁来抚慰。

真理是灵启之女,寻求、辩论则使人们远离她。

谁向你宽恕一个你没犯下的过错,他实际上就是在宽恕自己已经犯下的过错。

弃婴是这样一个孩子:他母亲带着爱与信心孕怀过他,带着恐惧和临死的痛苦生过他,然后借着仅剩的那口气将他包裹好,送到孤儿院门前放下,再弯腰走在重负的十字架下,以便完成这场悲剧。接着我们来了,你们和我们呼叫着:"可耻啊!可耻!"

抱负是行动的一种。

转弱为强是局部向全体投降。

在智者和疯人之间有一条比蛛丝还细的分界线。

在人们中间,有的只有在寻找痛苦时才能发现欢乐,有的只有在寻找污浊时才能使自己干净。

没有什么事物会比往昔东方人的遗迹更能引起当今东方人惭愧的了。

人们若被强迫,他们中的善就是非自然的。人们即使被埋葬,他们中的恶也不会消灭。

害怕地狱就是地狱。

向往天堂就是天堂。

我们不应忘记,洞穴的居民仍然居住在我们思想的洞穴中。

假如你不屑于安适欢乐,也不屑于忧愁烦恼,那你就与思想因之而惶惑的那个事物的影子为邻了。

希望是实现的开端。

诗人不过是从骷髅中长出的一株百合花。

没有什么能比我们对一件事物的过分肯定更能证明我们对它的怀疑了。

若在两种恶之间选择,你就选那个明显的,即使它较大;不要选那个遮掩的,即使它较小。

他们说:"从他们的小孩那里获取他们的秘密吧!"我则说:"从他们的小孩那里掌握他们的思想吧!"

那个为了写东西而背书的人,同那个为了放债而借债的人多么 相似啊!

他们中的一位赞扬我,我没有给他奖赏;他抱怨我,我没有给予 注意,于是人们嘲笑他.

难道你们不让我远避这类人吗?——那个只是为了讥刺才说真话的人,那些行为好、心眼坏的人,那些认为高升就在于寻找别人过错的人。

大海的歌声是终止于海岸呢,还是终止于听歌者的心?

富人接近出身贵族的人,出身贵族的人接近富人,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讨厌另一个。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摇摆于沉默者的反叛和多言者的屈从之间的某种思想。

具有许多目标的人,是离达到目标最远的人。

精神的最高境界表现在服从,甚至包括服从理性所反叛的对象;理性的最低档次表现在反叛,反叛精神所服从的对象。

全力相助也许是帮助者的某种轻视,或者相反,是尊敬的一种形式。

我向鹦鹉学习过创造。

没有什么事情比我们对死者的惋惜更能导致我们对话人的爱了!

在探求中诞生的真理,几乎要成为英雄。

我们更多记着的是那些反对我们的人,而不是同意我们的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只是在发现自己阐述得太多时,我才怀疑我想阐明的那些事物的真实性。

有头脑的人被控告——我们这里的奇闻怪事。

他们给我饮怜悯的乳汁,我很感激。可是,但愿他们知道,我在出生前就已断奶了!

精神的人是经历了所有肉体方面的考验,然后又反叛了肉体的人。

人是个探索者,他不曾、也决不会成为一个发明者。

哲学是找到两点之间最短的线路。

政府把给疯人修精神病院换成给智者修城堡,难道这不是一种节约吗?

一个建筑中最牢固的部分,是其基础最下面的那块石头。

我在我的门上写下:犯你的传统抛在外,再请进!"结果没有一个人来访。

在地上有多少不结果实的植物,

在天空有多少不降雨水的浮云。

甚至生命的法则也要服从生命的法则。

我们说"昨天",和我们说"自古以来"多么相似!我们说"明天",

和我们说"直到永远"多么相似!

多么奇怪啊——我的美德给我带来的都是损伤,而我的恶德却丝毫没给我带来危害!不过我仍然执着于美德。

他们中的一些人的赞美多么像丑化。

我从我的民族的总情中学到了勇往直前。

生活在每日的清晨和傍晚都吻我们的面颊,但是,她在晨昏之间都在嘲笑我们的建树。

他们对我说:"谁教你一个字母,你就是他的奴隶。"因此,我一直是个自由的无知者。

倾听女人吧!——在她望着你时,而不是在她和你说话时。

和近于腐臭比起来,甜更近于苦涩。

所有的真理都是相对的,只有美的真理是绝对的。

感情是心灵的青春,思想是其中年,而阐释是其老年。

在暴风雨说话时,我们谁还去听小溪的低吟呢?

那位本来想死去,但又因怜悯他的亲爱者的心而活着的人,他的生活是多么艰难啊!

你若想看低地,那你就登上高山;你若想看高山,那你就登上云端;你若想了解云天,那你就闭上眼睛思考。

我 曾迷失于地球上荒无人烟的地方,于是被抓住,变成一名奴隶。后来我被释放,成为一个平民。之后我当过商人,当过文学家,当过大臣,当过国王。之后我变成了 横暴者,结果被夺去了王位。我随即变成一个制造混乱的人。之后变成一个外人月一个谋生者,然后变成一个骗子,又变成一个游荡者,最后变成一个失落于自己内 心荒原的奴隶。

自封的哲学家,是一面反映事物图像而看不到事物的镜子,是一个传出回声却听不到声音的洞穴。

诗人只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读他的一首诗,你就会感到,这首诗中最好的诗句还未曾写出来过呢。

每个人都可以渴望,渴望,再渴望,直至渴望摘去蒙在他眼上的表象的面纱,那时他就会看到他自己。

你的生命没有终点,因为你因万物长存而长存。

上帝在每颗心中都派遣了一位使者,以引导我们走向光明。但是有的人从身外去寻找生命。生命是在他的内部,可他不知道。

谁不能将你送入他痛苦的殿堂,他就不能让你进入他友爱的居室。

怜悯可以给予弱者,但我仍然是个强者,因着我的忧愁。

生活,全部生活,是我们用全部灵魂去体验的那些事物。存在,全部存在,在于我们所了解、所证实、因而为之欢乐或痛苦的那些事物。

在我幸福的帷幕后面,痛苦匍匐于我的面前。在我酒杯的底部,沉淀着苦涩。

说出来的知识,是未说出来的知识的影子。

你若弄清我无知的原因,那你就成了一位智者。

人生来胆小软弱,因此,风暴刚一刮起,他就躲到地缝里去了。

你可以踏碎花朵,但你能抹去花香么?

生 活已经给我喝了一杯苦酒,那就让它成为上帝的所愿吧!我们是人,我们是无边空虚中颤抖的分子,我们只能驯顺屈从。如果我们爱了,那我们的爱并非由自我们, 也并非为着我们。如果我们快乐了,那我们的快乐并不在于我们,而在于生活本身。如果我们痛苦了,那痛苦并不在于我们的语言,而在于全部自然的内蕴。

谁诉苦,谁就是在怀疑生活。而我属于信仰者。因此我相信,混进我从黑夜之林中取饮的每一口酒中的苦涩是有益的;我相信,穿透我胸膛的那些钉子是美的;我相信,撕破我心灵外衣的那一颗铁爪是仁慈的。

我已多次爱过死亡。我曾用各种甜美的名称呼唤它。我曾悄悄地或公开地赞美它。尽管我还未博得死亡的欢心,也未放弃对他的 许诺,但我也变得热爱生活了。死亡和生命对我来说,是一样地美,一样地甜,一样地引动我的渴望和思念,一样地激发我的爱和柔情。

在我的法律中,人有三类:

一类诅咒生活,一类祝福生活,一类思考生活。我爱第一类,因着他的苦难;我爱第二类,因着他的宽容;我爱第三类,因着他的惰性。

人是介于他内部的无限性和外部的无限性之间的一个存在。如果我们没有存在于我们内部的东西,那也不会有存在于我们外部的东西。

我是个陌生者。在这陌生中有一种残酷的孤独和痛苦的寥寂。但是这陌生使我永远思考着一种我不了解的神奇国度,使我的梦充满我从未看到过的一片遥远的土地的幻象。

也许你抛在被遗忘的坟上的那朵花,正像黎明之眼向枯萎的花叶间抛下的露珠。

他死了,因为他没有像软弱者那样爱他的敌人,也没有像志思负义者那样讨厌他的爱者。

我看到东方人紧紧抓着他们某些虚妄臆造的东西,甚至抓住他们民族习俗的影子。这令我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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