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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6)


  见萨莎的声音,我只想和她一起窝在床上。我本来就想和她窝在床上,而且希望愈频繁愈好,但是每当我听见她用广播节目的嗓音和我说话,我恨不得马上就和她窝在床上。她一进播音室就自动换成这种声音,即使不在播音时也一样,一直到节目结束为止。
  “这首歌再过一分钟左右就结束,之后我还得穿插几句话,”她这样告诉我,“所以我长话短说。刚才有人到广播电台来,试着与你联络。说有攸关生死的大事。”
  “那个人是谁?”
  “我不能在电话里说出他的名字。我答应过不这么做。我提起你可能在巴比家……但是他好像不太愿意打电话到那里找你,也不愿意直接到那里和你会面。”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克里斯,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很紧张。‘我是黑夜的常客’,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是黑夜的常客。
  这是劳勃·佛斯特(RobertFrost)的诗行。
  父亲将他对诗的热情注入在我身上。然后我又把这股热情传染给萨莎。
  “是。”我回答:“我想我知道你指的是谁了。”
  “他希望尽快见到你。说有攸关生死的事要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产”星期天下午会有大浪来袭。‘俄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稍后再跟你解释。”
  “大浪,我玩得动吗?”
  “十二尺高的浪。”
  “那我还是乖乖待在沙滩上玩好了。”
  “爱死你的声音了。”我说。
  “就和海湾一样光滑柔顺。”
  她挂上电话,我也跟着挂上电话。
  虽然巴比只听到一半的对话,他凭着他那不可思议的直觉猜出萨莎打电话来的目的和事情的严重性。“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都是南西的玩意儿,”我悻悻然地回答:“反正你没有兴趣知道。”
  当巴比和我带着仍然有些不安的欧森走到阳台上时,收音机里轻柔地扬起克里斯。艾萨客“与我共舞”的歌声。
  “萨莎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巴比说。
  “好得有些不真实。”我同意他的看法。
  “要是你死了就不能和她长相厮守。她可没像你那么古怪。”
  “说得有理。”
  “你的太阳眼镜拿了没有?”
  我拍拍衬衫的口袋说:“拿了。”
  “有没有擦些我的防晒油?”
  “有,大妈。”
  “烂人。”
  我说:“我在想……”
  “早就该开始想了。”
  “我正在写一本新书。”
  “终于把懒骨头振作起来啦。”
  “是关于友情的书。”
  “有写到我吗?”
  “好令人惊讶,居然有写到你耶。”
  “你没有用我的真实姓名吧?”
  “我把你更名为伊葛。问题是……我担心读者无法认同我想表达的内涵,因为你和我——还有我所有的朋友,我们彼此都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走到阳台的楼梯口停下来,露出他那藐视人的招牌脸:“我以为只有聪明人才能写书。”
  “联邦法律又没有这条规定。”
  “话是没错,就算是文学白痴也看得出来我们每个人都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是吗?玛莉亚。寇泰的生活也与众不同吗?”
  玛莉亚是曼纽·拉米瑞兹的妹妹,跟巴比与我同年,都是二十八岁,她是个美容师,她的先生是修车场的技工。他们拥有两个小孩,一只猫,一栋小平房和一大笔的抵押贷款。
  巴比说:“她的生活并非局限在美容院里替人做头发——或在家里吸地毯。她也生活在两个耳朵中间。在她的大脑里有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当中的稀奇 古怪下流恐怕不是你跟我扁平的脑袋瓜可以想象的。全世界六十亿人口,就有六十亿个小世界走在同一个大世界上。卖鞋子的推销员和快餐店的厨师外表上看起来或 许很枯燥乏味——但是他们内在的世界可能比你更多采多姿。六十亿则故事,每一则都是一首史诗,充满悲剧和凯歌,善与恶,绝望和希望。
  你,我——我们一点也不特殊。
  刹那之间,我说不出话来。然后我指着他印满鹦鹉和棕桐树的花衬衫说:“看不出你还是个哲学家。”
  他耸耸肩:“这一点小小的金玉良言算得了什么?开玩笑,那只是我从幸运饼干学来现买现卖的玩意儿而已。”
  “想必是个超大型幸运饼干。”
  “嘿,帅哥,不是普通的大浪幄。”他说着,投给我一个狡猾的微笑。
  离海岸半英里处~团如巨璃股的云雾矗立在海面上,不远不近地滞留在早先的位置。夜晚的空气感觉起来就和仁爱医院的太平间一样冰冷。
  我们步下台阶时,没有人开枪朝我们射击,也没有人发出如阿比乌般尖锐的叫声。
  但是,他们还在那里,假如不是躲在按丘阵中,就是躲在沙滩旁的斜坡上。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就像一团静止不动的响尾蛇摆出危险的攻击姿势随时一触即发。
  虽然巴比把猎枪留在室内,但是他依然保持高度的警觉,不停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地陪我走到停放脚踏车的地方。他对我的历险故事突然感兴趣起来。“安琪拉描述的那只猴子……”
  “怎么样?”
  “它的长相如何?”
  “就是一副猴样。”
  “长得像猩猩,长臂猿,还是什么样子?”
  我握着脚踏车的手把用力把车子转向走过细软的沙地,然后回答他说:“就是一只恒河猴,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
  “有多大只?”
  “她说大概有两英尺高,体重大概在二十五磅左右。”
  他望着沙丘说:“我亲眼看过几只。”
  我听了大吃一惊,连忙将脚踏车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我问:“恒河猴?出现在这个地方?”
  “某种猴子,大小跟你说的差不多。”
  加州本地不出产任何一种猴子,森林和野地里唯一的灵长类就是人类。
  巴比又说:“有一天晚上我发现一只猴子在窗口张望,我跑出去的时候,它已经跑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概是三个月之前。”
  欧森在我们两个人当中穿梭,仿佛在寻求慰藉。
  我问道:“从那次之后还有见过它们吗?”
  “六、七次。每一次都发生在晚上,它们总是鬼鬼祟祟地。不过它们最近胆子愈来愈大,而且一定是整队集体行动。”
  “整队?”
  “狼集体行动叫一窝,马集体行动叫一群,至于猴子,我们称之为一队。”
  “你还挺有研究的,为什么你从来没和我提起过这件事?”
  他默不作声,静静地凝望着沙丘。
  我也朝沙丘望去。“现在躲在那里的那些就是它们吗?”
  “很有可能。”
  “这一队有几只猴子?”
  “不知道,大概有六到八只吧,只是我的猜测。”
  “你买那把猎枪,是因为你觉得它们具有危险性吗?”
  “大概是。”
  “你有没有向谁报告过这件事?比如说像动物管制中心之类的机关?”
  “没有。”
  “为什么不通报?”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琵雅快把我逼疯了。”
  琵雅·柯里克说好只去威美雅湾一两个月,结果一待就是三年。
  我不明白琵雅和巴比不向动物管制中心通报猴子的事能扯上什么关系,但是我相信巴比最后会替我把两者的关连解释清楚。
  “她说她发现自己是卡哈胡娜的再转世化身。”巴比说。
  卡哈胡娜是夏威夷神话里的冲浪女神,她原本就不是转世而来,所以根本不可能再转世。
  想想琵雅又不是夏威夷原住民,也就是所谓的卡玛伊纳(Ka-maaina),而是在堪萨斯州欧斯卡鲁萨(Oskalun)市土生土长直到十七岁才离家的白人,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太可能是夏威夷神话中的女神。
  我说:“她缺乏身份证明文件。”
  “她对这件事认真得要命。”
  “这个嘛,她的美貌够称得上是卡哈胡娜,或者任何一位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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