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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麾战(5)


  [呵,还真是远……]云焕忍不住地笑,[季航,你打的好算盘。我知道你刚刚被拥立为族长,长房全数被杀,包括罗袖夫人和她的男宠——你心中有愧,也是恨不得永远不见明茉吧?]
  [属下不敢。]季航只是低声,[空寂城里的宣武将军,也是巫即一族的外戚——属下以为明茉夫人去了那里,好歹有个投靠。]
  [哦?是么?空寂城……]云焕喃喃,一时间仿佛触动了什么心思,眼神空茫起来,[算了,去了那里也好,苍天瀚海,何等自由自在?——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在那些将领退下后,迦楼罗机场里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潇坐在金座上,炼炉里的红莲之火还在熊熊燃烧,锻烧着成千上万条魂魄,渐渐凝成一颗若有若无的血色灵珠——然而,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痛苦,仿佛火力燃烧着的是自己的心。
  [是要再等一等,看样子现在炼化的魂魄、还抵不上如意珠的力量。]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云焕眼里浮出了残酷的表情,看着血腥遍布的大地,漠然,[让那些家伙都聚到叶城来吧——再多死一些人,才能收集足够的力量。]
  迦楼罗不易觉察的微微一颤,潇脸上露出苦痛神情,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对,还有这个,]云焕忽地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物,[一起炼了吧!]
  [镇魂珠?!]潇失声,感觉珠子刚一拿出就有邪异力量汹涌而来。
  [罗袖夫人给她女儿的陪嫁之一。]云焕懒懒开口,手指一弹,送入了火焰之中,[虽然比不上如意珠,应该也是个好东西。]
  [不……]潇失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拦。
  镇魂珠落入火焰,红莲之火忽然转为黑色,竟然凭空蹿起一丈高!迦楼罗发出一声呻吟,似有苦痛,庞大的机械由内而外起了一阵颤栗。
  [主人……这东西太过于阴毒,]潇的声音也带了颤栗,[只怕难以控制。]
  云焕却是不以为意:[从帝都新死的人里炼取生魂,难道就不阴毒了么?潇,你不要怕什么难以控制——有我在,怕什么?]
  他的手落在鲛人的肩膀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和冷酷。那双染尽了千万苍生性命的手上仿佛有神奇的力量,潇全身的颤栗渐渐平定。
  [好了,不要怕。]云焕微微点头,松开了手。
  潇沉吟许久,终于开口:[主人……有一件事求您。]
  云焕询问地抬起眼睛,审视着这个一贯温驯的傀儡:[说。]
  潇的声音有些颤栗,带着怯怯的表情:[听说……听说您下令,要把帝都内所有鲛人奴隶杀死?求求您,饶了他们吧!]
  她眼里有泪水落下,化为珍珠:[只要他们臣服于您,求您就饶了他们吧!]
  云焕霍然变色,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颔,冷冷:[谁让你来求情的?谁告诉你的?]
  潇侧首无语,脸色苍白。
  [听着,我不会饶过那该天罚的一族!]云焕低下了头,一字一句的回答,寒冷彻骨,[潇……你是例外,但不是所有鲛人都和你一样!问我为什么不宽恕?因为正是你的族人:湘,在我眼前杀了我师父——杀了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他的声音出奇的低微,说到最后一句已然轻如梦呓。
  然而这样反常的语气,却让潇再也禁不住地浑身颤栗,脸色苍白如死。
  [更可恨的,是她令师父至死都怀疑我……]云焕的声音里有某种奇特的力量,静默地渗透开来,宛如夜的黑暗在蔓延,[你知道么?我可以被任何人冤 枉、被任何人否定,唯独不能忍受被师父这样对待——你知道么?在她最后说原谅我时,我真的想死……就连落在辛锥手里,或者看到我姐姐死去,我都不曾有这样 的念头!]
  [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来——]
  [活下来,灭了那该天罚的一族!]
  云焕霍然停止了声音,急促的喘息,仿佛心里有难以控制的激烈情绪再度涌起。他松开了捏着潇下颔的手,在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留下乌青的印记,倒退两步,跌入金座,苦笑。
  [不,不……我不能宽恕,潇,我不能宽恕!]
  [正是‘不宽恕’,才让我一路撑下来,活到了今日——如果要我放弃复仇,选择饶恕,那么,我将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你明白么?]
  潇长久地无语,仿佛为听到这样的话而震惊颤栗。
  [我明白了。]许久许久,她终于发出了低微的声音。
  [那么,主人……就这样憎恨着,活下去吧!]
  沧流历九十三年三月十七日,午夜,叶城会战正式爆发。
  同为帝国双璧的飞廉,及时察觉了云焕以叶城为饵、吸引四方兵力赶来并加以分别消灭的战术意图,决意不再拖延,率先开战,于当夜率两万军马进至叶城外围,逼近围城的川胤所部征天军团控制线。
  此时,由云荒各地赶来的帝国军队也已经云集,由守卫瀚海驿的齐灵将军率领,亲临叶城城下。一时间,叶城外围各路大军云集,形成了层层的包围与反包围的战线。整个战线犬牙交错,形势极为复杂。
  双方都意识到了叶城会战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杀:如果飞廉的帝国军失败了,那么帝国平叛就失去了最主要的中坚力量,十大门阀将彻底灭亡;如果云焕失 败了,不仅帝都伽蓝将会陷入包围,成为一座孤城,更重要的是飞廉一旦和各地援军汇合,将会极大程度的成为撼动新帝国的主力军。
  双方仿佛都横下了一条心,必欲死争叶城。
  金色的迦楼罗悬浮于帝都上空,任凭战云翻涌,依然一动不动。
  攻城战斗于午夜打响,战火映红了叶城的天空,隆隆的炮火震得大地动摇,城里所有百姓都彻夜未眠,收拾了细软,合家躲进地窖,惊惶地探头观望战况。
  [哎呀,完了!]一个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缩回头,脸色吓得煞白,[老头子,他们打进来了!他们打进来了!]
  [胡说什么!]旁边的中年男子一把将她拉回,紧张,[哪有那么快!]
  ——飞廉少将所率的征天军团一直部署在叶城外围,和帝都派出的九天军团刚刚开始麾战,应该没那么快就被攻入市内之理。
  然而,在妇人刚刚把头缩回时,头顶就传来了剧烈的呼啸声,黑暗压顶而来!
  妇人失声惊呼,和丈夫一起抱着头缩在地窖一角,感觉那阵忽然而来的飓风从头顶上空卷了过去,将屋顶上的瓦片揭落大半。妇人惊慌的将脸贴在地上,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了一道银色的光芒,宛如流星一样掠来,贴地一闪,旋即拉高而逝。
  怎么……怎么回事?风隼怎么忽然来到了内城,仿佛在追什么一样!旋即,她便听得西南角上镜湖入口处一片喧哗,灯笼火把映得半座城都通明,不由心下惴惴,嘀咕:[难道,难道又是哪个富家出事了?]
  ——近来城中民心惶惶,鉴于百年前那一场兵祸的教训,不少巨富人家在战端刚起的时候便弃城出逃,留下的多半是妇孺老幼。城中空虚,巫罗大人和飞廉少将忙于备战,对城中日常事务也疏于管理,奴隶造反、打掠富豪之家的事经常发生。
  [看来这场仗还是早早别打了才好,投降了帝都不就算了?]丈夫在耳畔喃喃。
  [杨公泉,都怪你这个死鬼!]风声过去,妇人只觉一股怒气从心而起,一指头戳在了男人的脑门上,[好好的桃源郡不住,有了一点钱,就想着搬来叶城花天酒地!——你看你看,现在可要连累我一起死在这儿了!]
  男人被她尖尖指甲戳得满脸红印子,却一味陪着笑脸:[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但夫人不必担心:我们两口儿一贯命大,定能躲过这场灾祸。]
  [躲过了,就趁早搬回桃源郡去住!]那个妇人忿忿骂,[由得你把我们黑心昧来钱都投在叶城那些婊子身上去么?]
  [是是,搬回去,搬回去。]男人只是低着头陪笑,忽地面上一僵。
  ——背后一阵冷风吹来,令他打了个冷战,不由得回过头去。只见背后地窖的门竟已无声无息地开了,一只手在窗棂上一拉,一个黑色劲装的人从门外跃了进来,顺手把剑压在了他的咽喉上,低声:[别叫——借你家地窖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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