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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江畔奇人(3)

他向琼一娘一要过针线,手朝玉女虚空几指,即把一穴一道封住,专就这几手,扶桑姥姥即怔在当场,暗道:“对空点一穴一,出手无风,此人武功,真已达化境,看来一陰一山派,迟早要毁在人家手里,我何不早自为谋?”铙钹僧把玉女牙关,轻轻一叩,下额即自动脱开,两手夹一着玉女舌头,朝外一拔,那受伤的部分,立时脱出口外!别看他滑稽突梯,一性一好诙谐,此时却是一丝不苟。从那又脏又破的僧袍里,竟拿出一瓶红色药粉,用手指挑了一点,朝着舌上一弹,说也奇怪,舌上肌肉,因失血过多,本朝上卷,显得血肉模糊,此时却缓缓往下伸。

铙钹僧手法俐落,沿着断裂之处,把肌肉理好,一时运针如飞,把创口缝接后,合了下额,塞了一颗丹丸。却笑对扶桑姥姥道:“她一性一命已无大碍了、但舌头却无法复元,我和尚管闲事,只能到此为止,俟有机缘再说吧!”又朝龙女笑道:“你这妮子,还不把人一交一 出,让她祖母带走么?谁愿自己的儿女,在外飘泊?”惠元不由吓了一跳,正想出言阻止。

怪和尚早翻眼喝道:“你算是泥菩萨过一江一 ,自身难保,一操一之过急,贻自误人,难道你们专为儿女之情,不顾一切么?”

这无异对在场的少年男一女,当场棒喝。扶桑姥姥从龙女手上,接过云儿,龙女得过她的传授,对她自然更具好感,把人束好后,两手抱着玄玉琵琶,恭谨奉上。琼一娘一自也随在龙女身后,帮助料理,这种儿女一温一 情,自是感人已极。桑姥不由手挽两女,淡淡一笑道:“长年蛰伏深山古洞,如不下山走走,真要变成老怪物了,往昔一性一情,至今回思,不觉哑然失笑,云儿举动,无怪其然,只要她能保得一命,我决定设法让她和你们聚在一起。”语声稍歇,又见惠元痴若木鸡,不觉为其怜恤,竟探手怀中,取出一本薄书,授与元儿道:“云英少小娇一弱,一切全由老身抚育成一人 ,她一娘一倒落得轻松,幼年从老身一习一 武,即纯依此本,略加琢磨,所一习一 却颇为不俗,今以此相赠,以此把一玩,于本身不无小补,尤以勾魂七曲,如能将道理演通,江湖行道之日,自可免除若干苦恼!”

惠元自然再拜受教。

这位武林奇妇人,似舍不得离开这些天真烂漫的少年男一女,临走,还轻微叹息着。他们都列队送别,眼角间都涕泪涟涟,挥手之间,人影一晃,立即冲出绝谷而出。想到玉女情义,男一女四人,不觉大为苦恼!铙钹僧手朝龙女一招,龙女走近,他暗里指示机宜,并着立即动身。麟儿和惠元正想动问,龙女却先笑向麟儿道:“小妹有事,从不对你隐瞒,这一次,师傅特一再叮嘱,绝不准露出半点口风,恕我不能违命,只等玉姊成殓后,我又得和你分别了!”麟儿心中本怀着隐痛,有了龙女在侧,心中似乎获得安慰不少,他对袁玉英本无妻室之求,而且事先也力求避免,却不料对方情深一往,千排万解,总无法打开这个死结,留发示一爱一,至死缠一绵,这对麟儿,不能不认为是一种憾事!龙女和琼一娘一,自然了如指掌,正待入室着手成殓,入口处,突颤落数条人影。

那是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云姬却走在最后,还带着义勇寨几个头目,抬着一口棺材,匆匆入谷。麟儿见过苍鹰老人,云姬早不待招呼,自动走近,朝着麟儿惠元,凄然一笑后,却神色庄严地静立一旁。她以前本一爱一着红装,形容娇柔之极,此刻却一反往常,红装换了青装,蛾眉不扫,脂粉不施,却变得异常淡雅清丽。

麟儿手挽龙女琼一娘一,让她们互相见面,二女也敬一爱一这种改邪归正的人物,互相竟异常亲一热。此刻,连公孙虚和铁蓑翁,也到了场中,连同苍鹰老人等,由神丐一一向铙钹僧引见,因为异僧辈份太高,这一干武林长辈,此刻不免向人家执弟子礼,把这位滑稽玩世的怪和尚,气得疯言百出,苦眉皱嘴,状至可笑。

铁蓑翁常因衡山派的金刚掌法失传,自己费了几近一甲子的功夫,好不容才采出了数式,但深奥的招术,却均付阙如。巧遇这种前辈异人,自然不免有所请益。谁知这位僧竟哈哈大笑道:“你这糟老头,算是找错了对象,谁个不好问?却问到我狗肉和尚的跟前!什么金刚达摩,我和尚却是一概不懂!”

又忽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放着要事不办,却在此处瞎谈,旷时费日,岂不被神祖责怪么?”他可不管别人,说走就走,但走路的姿形,却是异常奇特,而且还手足舞蹈,只有麟儿龙女,惠元和琼一娘一,心中一动,四双妙目,望着他的一举一动,都默记下来,等到铁蓑翁发觉有异时,他已如一缕轻烟,飞出绝谷而去。铁蓑翁不觉扼腕长叹道:“这位老前辈,真是陆地神仙一流,本门金刚掌法,适才竟已连环演出,不过特以散手方式,乱以他招,故使人难以发觉,只怪老朽一时粗心大意,竟未注意及此,此错此良机,殊为可惜!”

公孙虚却目视麟儿等人,微微含笑道:“老前辈不必着急,那旷世奇招,此处自有入学全,何必舍近求远?”铁蓑翁立即会意,立着鳞几当众演出。公孙虚正待避开,铁老却一手挽住道:“道友和本门,深具过命一交一 情,何分彼此?”

麟儿将适才所见,略加整理,因为心中有事,却未凝运真力,仅将动作形式,从头到尾,一一施展,只看得铁蓑翁不住点头,因为拳招中还藏着内家决窍,他索一性一将一已所得,全部公开,于是衡山派这久已失传的秘招,遽尔恢复。玉英成殓,全由青莲师太一手主持,几位男一女小侠,均失声痛哭,麟儿似觉内心有疚,并向青莲师太一再谢罪。师太以玉英生前,麟儿对他有恩,婚事不谐,正是他情深重义之处,那能怪他?

赶忙慰勉一阵,并立即封棺。铁蓑翁和公孙虚,一性一如野鹤游云,玉英祖籍,遥程千里,运枢之事,由青莲师太洽商两人担任,自然一说即允。复伊之事,暂作了断,群侠即飞出绝谷,公孙虚和铁蓑翁,携玉英灵枢,飘然而去。

龙女神色黯然,也向玉郎和惠元等人,依依辞别,并还笑劝道:“月元常圆,席终人散,人间事,苦乐参半而已,勉强求陬不得。小妹此次,任务艰难,峨嵋赴约,恕我不能同往。据师傅言及,我们所一习一 所能,虽属武林秘技,但真正遇到最厉害的人物,如一陰一山五老之流,若非敌手。为着此事,连神山三老的首脑人物,元妙恩师似乎也在最近必须出手,这一来,小妹不能不有所担心了,抑郁伤神,善愁丧志,凡事必须看开一点!”

又摘取项下神佩,授与琼一娘一,珍重说道:“峨嵋之行多险,稍一不慎,遗憾千古,袁师姊之事,足为前车之鉴。小妹有幢剑相护,比你安全得多!师兄一身安危,关系武林劫运,身上之物,不宜动它,你就把此饰佩在身上吧!”琼一娘一正色婉辞。

龙女嫣然一笑,咬耳数语,只说得琼一娘一粉脸通红,娇羞万分,玉佩也被那小妮子顺势套在她的颈上,撮口长啸之下,神鹰凌空降落,龙女别过众人,笑脸上带着三分愁意,香风起处,袂举襟扬,两只神鹰,早已展翅直上,人在云端里犹不时回首反顾玉郎,不但把麟儿弄得失魂落魄,连其他的人也不觉为之陶醉倾倒。

“霞妹妹走了,峨嵋事了,也应拟作谋计。鳞哥哥,我们也动身走吧!”惠元一脸茫然之色,心灵上感到万分空虚,原有的天真活泼,此时早已不留痕迹,人更显得清瘦可怜。麟儿自然暗中着急,原拟着他早日返山,了除师门疑虑,但因他人重义气,言出必行,怎样劝也不答允。

两人都是难兄弟,而且同病相怜,他的话,麟儿自是言听计从,禀过师太,立决定朔一江一 而上,赶赴峨嵋,搭救毕瑶出险。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同朝青莲师太笑道:“我们这些老不死,夹在年青人的中间,显得极不谐和,云梦道友,驻颜有术,江湖经验老到,孩子们就由她率领奔赴峨嵋如何?”

老乞丐言不由衷,无非已深知云姬确改邪归正,让她去接近这班少年男一女,稍获慰藉而已。老辈三人,由神丐领先,清啸一声,千仞高一峰,但见三条人影,如星陨丸,往下宣降。

麟儿叹道:“我们也就此走吧!”语毕,手挽惠元,回顾琼一娘一云姬一眼,双眸中含一着一片凄凉,略一挫腰,即轻飘飘的直掠而出,脚踏松枝,“游蜂戏蕊”一弹便是十余丈远,急往峰下奔去!

云姬似也心神不属,笑问琼一娘一道:“此次巫山之事,他们两人,心灵上已受绝大创伤,你还得花费心血,相机化解,否则,江湖上险恶重重,难保不生事故!”

琼一娘一也黯然笑道:“情之一字,误尽天下多少灵秀,他们什么都好,唯独这一事,却难得看开。谈化解,一时还真不易!姊姊也深悉他们的一性一情,此去能朝夕相处,正好就此讨教!”两人武功自也不弱,莲足一蹦,风送幽香,也一同飞下神女峰。走了半晌,却不见麟儿惠元的踪迹,琼一娘一恐失连络,不免微觉心慌,云姬笑说无妨,竟领先沿右而进,巫山一脉,地形奇险,石堆列障,豹隐群峦,仰望穹苍,只觉山与天齐,云涌足下,伏看一江一 流蜿蜒如带,一泻千里,景物之奇,足使人涤尽俗尘,而产生一种清雅出尘之念。琼一娘一感喟原多,美景当前,无心欣赏,云姬却代为解说。每遇名胜,必须简述一番,琼一娘一自不免心存感激。

神女峰一石一木,云姬莫不如数家珍,而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深情逸事,言来也觉头头是道,这一来,自不免使琼一娘一问及峨嵋情景。

云姬略一皱眉,微笑道:“峨嵋派系川中主脉,除了四僧二道外,据老辈传言,还隐藏着两个至为厉害的人物。其中一位,辈份原不大尊,好象传言是位女的,但谁也没有见过,也从未出现江湖。掌教和尚,系觉明大师,为人至为坐大,也不知鳞弟怎样把这派惹翻,如果他们存心对付,把最厉害的人物,也请了出来,那危险之大,恐怕比金牛谷还要厉害十分!”此语一出,只听的琼一娘一心头一凛。

下了神女峰,便是一处山峦,山靠一江一 边,颇多幽岩怪石。

麟儿和惠元,正坐在一处石墩之下,两人注目前视,她两人临近身侧,也恍如未觉,这情形,可以说昔所未有。

琼一娘一不觉揪然暗思道:“这可好了,绕下峰来,便是这等失魂落魄,峨嵋之约,只要人家略施小计,包管片甲难回!”正待出言埋怨。眼前白光一闪,麟儿惠元,现出一阵错愕之容。随眼望去,才发觉一椿异事。原来离此三十余步,是一处由河中直升而上的绝崖,少说也有十余丈高下。一江一 流湍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花,这本是一种奇事,可供人观玩。崖头险峻,下丰上削,虽然离地不过丈余,平的人也可勉强攀登,但因前缘太险,只一跌落,立便葬身鱼腹,谁不惜命?愿拿一性一命打赌?

但此刻绝崖之上,却坐着一驼背老头,看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起码也在八十岁之上。他头上挽着一只发髻,身披灰布衣袍,虽然补缀重重,但显得异常干净。手上的黑竹钓竿,细而又长,论情理,急流之中,鱼儿存身不住,择此为钓,无殊白费心机。

可是,他偏得了一尾鱼,而且还是一尾份量颇重的鲜鲤。这条白鳞红尾,又长又嫩的鲤鱼,长几寸,少说也有五六斤重。沿一江一 虽然水资丰富,但激流垂钓,能获取这么大的鲤鱼,却非易事了。琼一娘一见他兄弟两人,全然不理,不由轻轻咳了一声,两人惊觉,赶忙招呼一同落坐。云姬笑道:“兄弟大约看出那驼背老人,钓鱼有趣!”

“他钓鱼不用饵,单凭一丝数钩,分明依恃自力一精一纯,内功深厚,大鱼来往,巧展内力。鲤钩一刺,鱼即成擒。不过崖高一浪一大,功力不高的人,难如运用罢了!”

惠元虽曾遭云姬擒缚,而且几至丧失真元,此日相逢,却是毫无芥蒂,而且相得极欢。

云姬低语道:“你可知道此入门户?”元儿摇摇头。

“此人绝非川中土著,但停居此处,起码也在十年以上了。他出身来历,从无人知晓,也绝少与人互打一交一 道。远在十年以前,武成林即注意此老,几回暗中派人跟踪,却发觉他在一江一 滨之上,结庐而居,那时,他身边还带着一位七八岁的女孩,孩子除了全身臃肿外,别无异状。驼背老头,对她算是一爱一护有加,饮食衣着,必亲自料理,孩子称呼他为爷爷,祖孙两人,相依为命。暗探头目,扮作附近百姓,想藉机和他混熟后,暗中盘底。无如老人讳如深,进入庐中,也绝无怒意,每日除了早晚必须钓鱼两次外,有暇则种蔬植果,恬然自乐。

武成林明知其为江湖隐者一流,见他并无窥寨之心,也就放过不管。最近半年,祖孙不知何往,盗首伏诛,在此间发现,宁非异事?”

云姬这一说,更引发了麟儿惠元等人的好奇之心。

琼一娘一依着麟儿,附耳言道:“要察看人家的底蕴,不如以诚相见,故示大方,果真是江湖侠隐一流,说不定被我们诚心相感,乐于见面,若是邪恶之辈,说不定他反要暗中探听我们了!”

惠元果然点首附和。距离老者垂钓之处,两丈开外,便是一处秃松,横枝逾丈,高与岩齐。四人将脚一点,跃落枝上、驼背老人,注目一江一 中,心无二用,对麟儿等人的行止,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元儿虽然有事哽在心头,但平日那莽撞啤气,却是随时可以引发,双方半响不作一语,他早已忍耐不住,暗道:“待我借点事儿,找他晦气!”一浪一花一卷,金鲤翻飞,驼背老人,把手中钓竿,微微一抖,水里立冲起一股极细微的水箭,朝着那鲤鱼。惠元手上早折了一段松枝,随手一扬,隐含内家真力,但闻劲风呼啸,枝同疾矢,朝着水中刺钩,直奔而至。

元儿出手虽快,无如人家也并非弱者。驼背老人,仍若无其事,仅把手中钓,往底下一扬,无巧不巧,一竿竟打在那段松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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