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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疯叟之死(2)

其心和齐天心、雷以停匆匆地向左走去,雷以停是名满天下的拳剑高手,他和其心、天心所不同的是没有他们两人那先天练武背景,他的每招每式都是从拚斗中领悟出来的,那其中实用一精一妙之处,与齐天心那种名门高手相较,又是一种不同的威力。

这时他们施展了轻身功夫,雷以体的姿势看似没有其心及齐天心轻灵美妙,但是加上了许多古怪的小动作,使速度大为增快,其心看了,不禁大是佩服。

齐天心道:“从前人说:‘昔人已乘黄鹤去’,雷二侠这手轻功真如骑在巨鹤背上飞行一般,真是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雷以谆淡淡一笑道:“雷某这套杜撰的粗浅功夫经过高手一赞,真要身价百倍了。”

其心想起昔年在庄人仪的庄院中雷以体和穆中原抢救姜六侠的往事,雷二侠掌剑齐施的雄风英姿一幕幕生动地浮上了他的眼前,他偷眼打量了雷二侠一眼,英雄虽健,毕竟岁月催人老了。

他们飞身攀过一座小山,林木苍苍,仅有的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地伸展下去。

忽然,雷以谆叫道:“你们瞧,那只死鹰——”

其心循他指处望去,只见立外树上一只死了的大鹰翅羽挂在树枝上,其心走近去把那死鹰取了下来,只见那鹰比寻常老鹰大了几乎一倍,头上一圈黄毛,闪闪发光,他仔细一看,大鹰全身完好,只有鹰脑上嵌着一粒细小的白石子。

其心指着那白石子道:“这分明是用手指弹射而发的,好厉害的准头!”

雷以谆却是一皱眉,沉声道:“看来咱们是走对路啦!”

齐天心道:“何以见得?”

雷以谆道:“这种鹰不比寻常,经常都是飞在十丈高空之上,专门擒食空中飞鸟,极少低空盘回,这白石子轻若无物,竟能射杀十数丈高的巨鹰,那弹发石子的人指上的功力简直是不可思议了!”

其心道:“你是说——天魁?”

雷以谆道:“极有可能!”

齐天心道:“这鹰一尸一尚未腐,如果咱们猜得是,只怕距离已经不远了……”

他们小心地前行,然而走了许久,再没有一点发现,除了雷以停外,其心和齐天心都渐渐有些松懈了。

穿过那一大片丛林,轻风徐徐地飘拂着,三人都不由得抬头望了望高朗的天空。

齐天心在心中默默想着,他和董其心目前成了并肩作战的盟友,两人上一代血淋淋的深仇真不知该如何了结,如果父亲看到了目下这情形,他会有什么想法?董其心只是默默地走着,到了西方凌月国一行以后,他出生人死几次,真是见世为人,那些生死存亡间的经历使他更加显得郁郁寡言了。

突然,雷以停又轻声地道:“慢走——”

其心和齐天心同时停下脚步来,只见雷以停面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正凝视地上。

其心道:“怎么?”

雷以停指了指地上,路边草丝上出现了一件怪事——只见一大片平坦如茵的绿草上,竟然如被人用火烧过的一般,显出几个光脚印来。

其心和齐天心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升上一阵寒意,雷以谆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很一陰一沉。其心道:“雷二哥,你说怎样?”

雷以谆皱着眉道:“难道说是天魁碰上了大高手?”

齐天心仔细看了草地上的脚印,那几个光脚印上光秃秃的,不但寸草不留,而且连地上的黄土都被烧焦了,他默默走到草地上,双一腿微弯,低喝道:“董兄,咱们来试一掌——”

其心怔了一怔,他立刻明白了齐天心的意思,但是他仍迟疑了一下,他和齐天心可谓是武林中青年高手中的一对瑜亮,虽然从开始起其心就排命地隐藏自己,甚至躲到庄人仪的秘居地去做一个小厮,但是他愈是隐藏,反而声名愈是大震武林,他对齐天心在张家口相碰时怀着戒意,继而在洛一陽一相逢时带着微微的敌意,这一次相聚却仰不住先天的亲情和他相亲起来,但是他们两人始终不曾真正地探出对方的高低深浅,这时其心被他一叫,心中不禁转了好几转——齐天心却是并没想到这许多,只是大叫道:“董兄,快呀!”其心望着他没有机心的脸,不禁暗暗觉到惭愧,他伸出手来与齐天心的双掌一对。

齐天心叫道:“董兄留神,我发劲啦!”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立刻一股浑厚无比的劲道直一逼一了过来,其心一丝也不敢大意,把十成功力聚集在双掌之上。

董家的神功自从天剑地煞的突隐而绝迹武林,由于天心其心的出现而重振雄风,这又是一次由两个姓董的人用这神功相对。

其心只觉对方内力如惊涛击岸一般汹涌而至,强大深厚的地方犹自超过他的估计,他奋起全力阻挡了一阵子,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

齐天心的头顶上冒出一丝蒸气,他用全力攻过去,却见其心仿佛是若无其事的承受了下来,他心中不察暗暗佩服起来。

这只是其心的涵养功夫高而已,事实上,其心也早把功力提到十二成了,只见齐天心猛喝一声,双脚猛可一沉,同时之间,四只手掌一分,好像没有任何力造一般轻松,但是过了半刻,两人之间才发出一阵呜呜怪鸣的暴风!

齐天心退开两步,只见草地上也如被烧过一般显出两个脚印来。

他低首细看,只见那两个脚印都是寸草不存,但是脚印的四周依然有一两根的半焦断草,他抬起头来,黯然地道:“这光脚之人功力远在你我之上,但是——绝不是天魁!”

雷以谆点首道:“不错,天魁怎地打着赤脚?”

其心道:“依小弟猜测,必是这光脚之人与天魁拚斗的痕迹。”

齐天心道:“一点不错,天魁只怕就在附近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轻叹了一口道:“董兄,你好深的功力!”其心摇了摇头道:“齐大哥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

他这句话全是由衷之言,但是齐天心却觉得他是说客气话,心中不禁有些不悦。雷以停道:“咱们的行动得要小心。”

其心想了想忽然问道:“齐大哥,以小弟的看法,在这世上青年高手有你这种惊天动地般的功力是难再找第二个了——”

齐天心扬了扬眉毛道:“董兄何必太谦?……”

其心打断地道:“你必须相信我这话,武林中传说的一些不可一世的青年高手我全会过,小弟说句厚额的话,只怕没有一人能敌得住齐兄的攻势,小弟只是仗着熟知董家内功的诀要,依着齐兄的势于守御,自然占了便宜——”

齐天心却没想到这一点,他是个直一肠子的人,一听上也就释然了;雷以停一旁观看,他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一眼便看清其心这话乃是极妥当的解释,他心中不禁暗赞道:“好厉害的少年。”

齐天心道:“只是这光脚的高手会是什么人呢?”

其心道:“咱们先在这附近找一找,雷二哥你瞧怎么样?”雷以淳点首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三人沿着林子向左奔去,这时三人全施展开了轻身功夫,当真是疾逾奔马,有如三条黑烟一般。

忽然之间,其心停了身来,于是其他的两人也停了下来,其心低声道:“听……”

静静的山野,只是风摇树梢的声音,沙沙作响,过了一会,一阵怪异的笑声传了过来,三人互望了一眼,一齐向那怪笑声方向奔去。

过了一会,轻风又送来较清晰的声音,雷以停道:“方向不错了,咱们快!”

三人如流星赶月一般飞奔而前,渐渐,已能听到断续的声音:“………王八蛋……老王八蛋……”

齐天心跑在最前面,他不禁回头问道:“是天魁的声音吗?”其心和雷以停都摇首道:“不像……不像……”

过了一会,声音便清楚了,仍是那两句:“三八蛋……老王人蛋……”

齐天心忽然叫道:“咦——”

却不料其心同时咦了一声,他两人几乎是同时道:“奇怪,这声音好生耳熟呢。”

雷以谆道:“不要奇怪了,快追上去看就一切明白啦。”

这时,他们转过了一个山弯,怪叫一声陡然响亮起来:老王八,三八蛋……”

齐天心听得几乎要笑了出来,他们飞身跃过一道山沟,转出林子,只见两个人正在十丈之外一起一落地拚斗着。

齐天心叫道:“是他!”

董其心低沉地道:“天魁!”

然后两人一齐向另一人望去,只见一个破烂楼褴的老人,光着脚板正在与那天下第一名手的天魁殊死大战,两人齐声惊叫起来:“是他,原来是他!”

雷以谆脑中一转,问齐天心道:“是你在死谷中所遇的那老头?”

齐天心道:“谁说不是。”

雷以谆又问其心道:“你也见过他?”

其心点点头,他忽然大叫道:“你们看——”

只见十丈之外,两个人忽然都像是疯了一般地抢攻起来,那天魁在忽然之间仿佛化成了千百个人一般,满天都是他的影子,而那个疯老儿更是不成话儿,只见他手舞足蹈,完全不成章法,本来那尊容已经够难看的了,这时更不成样子,口中又不干不净地骂起话来:“老王八……臭老儿,臭老地。”

仿佛他自己挺香挺年轻似的。其心暗暗皱眉道:“天魁那雷霆万钧般的攻势怎么竟攻不进他那乱无章法的拳脚中去?”

齐天心道:“咱们下去瞧瞧吧——”

就在这时,全然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得场中一声炸药般的暴震,接着又是一股狂飓直扑过来,三人的衣襟呜呜作响,眼睛都要睁不开来,接着,他们发现场中站着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怪老人倒了下去,其心和齐天心是一齐飞跃而下,其心大叫道:“天魁,你瞧瞧是谁来了?”

天魁眼都不抬地冷笑道:“小子,你还没有死吗?”

其心和齐天心落在他身前五步之处,采取倚角之势,其心冷笑道:“莫说是你,就连凌月国主那只老狐狸也都以为我死啦,嘿嘿,偏偏我就没死。”

天魁嘿然冷笑两声,没有答话。齐天心道:“天魁,你怎么不呼救求援呢?”

天魁仍然冷笑不语,齐天心缓缓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走去,天魁微一抬掌,齐天心惊然止步,凝神以备,天魁忽然微笑道:“不用看啦,已经报销了。”

齐天心说不出话来。其心道:“你以为你的诡计不错吗?嘿嘿,可怜呀可怜——”

天魁知他又要耍花样,索一性一装着很感兴趣的模样道:“什么可怜?”

其已道:“你以为凌月国主与你一般的心思吗?哈哈,那只老狐狸真是个少见的奇才,你天魁论武学么,算得上天下第一人,若说斗智,那就免提了,在下只警告你老先生一句话,先贤有云:‘免死狗烹,鸟尽弓藏’,先生要留神啊。”

他信口一胡一 址一番,说得天魁好像是凌月国的走狗一般,天魁虽是老好巨猾,也忍不住气得吹一胡一 子瞪眼睛,他冷笑数声,不再理睬其心。

其心道:“所以我说呀……”

他还待说下去,忽然之间,天魁对着齐天心猛一冲过去,齐天心大喝一声,举掌便是一封,他心存警惕之心,一出手便是平生组学,只听一声闷一哼,天魁借着他的掌力飘出十尺,地上却留下一长串点点滴滴的血迹!

雷以淳和其心叫道:“好掌!”

齐天心茫然摇了摇头道:“天魁原来已经被怪老头打伤了。”他们三人连忙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走去,其心伸手一摸脉门,脉膊已经停止了。

他心中一惨,说不出话来,雷以谆也是一摸,黯然叹了一口气,齐天心叫道:“怎么?

还有救吗?”

雷以谆道:“死了。”

齐天心呆住了,他毕生中只曾把这个疯怪的老人当做思人,想不到第二次见面时,老人家已经去了。

其心想到这疯老人可能是自己上代恩怨中的一个关键人物,这一来又如石沉海底了。

三个人呆立在那里,半天不知所云,齐天心想着那死谷中的各种情景,忍不住长叹出声,喃喃地道:“想不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其心道:“雷二哥,咱们下一步到哪里去?”

雷以停仰首望天,没有回答,齐天心喃喃道:“你真是个奇人,神秘的奇人,从此那些神秘,都将随着你的一尸一体长埋地下了他的话尚未说完,忽然一个沙哑低微的声音响起:“谁说……我死了?……”

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对望了一眼,其心再换老人的脉门,仍然是冷僵静止的,然而他们立刻又听见低微的声音说:“……谁说……我……死了?…”

凉风一过,三人都不禁毛骨惊然——冬日苦短,寒日西坠,黄土的官道上一片凄凉。

蹄声得得,一骑缓缓而来,斜一陽一淡影,拖得长长的身影,那马上人轻整薄愁,姿态甚是纤弱,却是眉清目秀,俊雅非常的美少年。

他一身旧衣,西北黄土区域道上沙上漫天,更显得仆仆风尘,那少年脸上手上都蒙上一层尘土,坐在马上,两眼只是望着前方。那马也愈走愈慢了,想是见着主人慵懒,也乘机歇口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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