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窥秘艺
须知青丘国中的贱奴,全都习过文墨,故此贱奴们反而多半言谈文雅。熊烈天生聪明过人,加上来时已得秦重密授机宜,是以应付极好。
吕薇的气好像平了一些,瞥视一眼他手中的花束,柳眉轻皱,暗自思索。
熊烈十分诚恳地道:“大将军,但愿有一天小的能够得到一个替你效劳的机会,不管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吕薇道:“为什么?就为了崇敬我的缘故?”
“这是原因之一,便如小的替将军立下功劳,那时小的便可以向将军请求帮助了!”
吕薇觉得这个贱奴真个大胆得奇怪,不由得多看他几眼,然后道:“你也像秦重一般狂妄大胆,此刻不先请我恕你死罪之恩,反而扯到那么远去……”
熊烈道:“小的感恩于心,有机会定然虔诚报答,用不着在嘴巴里念叨。”
“好家伙,多少人见到本将军都骇得不敢仰视,你却滔滔不绝,滚,别再恼我,把你的脑袋搬下来!”
熊烈故意惶恐地道:“小的遵命,立刻就走,这束鲜花大将军你劳驾转送给公主殿下……”
她当然看得出他是假装,不知怎地发作不出来,伸手取过那束鲜花,挥手道:“快滚,我不要再见到你和秦重”
熊烈唯唯退出宅外,自回旅舍复命。
吕薇手持鲜花,呆了半晌,这才向内宅走去,边走边想道:“我这是怎样了?难道当过两年禁卫大将军,杀人杀多了,因此心肠反而变软么?”
忽然碰见左将军陈翠,她问道:“大将军,这些鲜花哪儿来的?”
吕薇随口道:“我差人买来的!”话一出口,忽地想到自己居然替秦重掩饰起来,宁不可怪?为了避免陈翠再问,便道:“你立刻会同陈绮,赶回皇都,负起禁宫安全重任!”
陈翠领命匆匆去了,吕薇一直走到公主所居的院落中,命一个宫女取个花瓶来。人房一看,公主刚刚醒来,正在倚沉凝思。
吕薇过去行礼之后,就把花束送到公主面前,道:“公主请看,那秦重多么斗胆,居然着人送来鲜花!”
绿裳公主讶然道:“真的?啊,这玫瑰真美,剑兰也不错……”她取过来,忽见花朵中夹有一个纸折,便轻轻取出来。
吕薇道:“公主,秦重亵读之罪,应该处斩!”
绿裳公主笑一声,道:“算了,我这一生都未曾有过男孩子送花呢,大将军包涵一点如何?”’吕薇把花束接回来,插在刚送来的花瓶中,道:“微臣岂敢忤违公主旨意,只要公主喜欢,担保每日要一万个男孩子送鲜花也有……”
绿裳公主虽知她话中有取笑之意,但不理她,管自拆开那个纸折,只见笺中写着一首七绝:
名花都向问中老,
浮世原宜淡处看;
不为调高非命薄,
应酬容易知音难。
绿裳公主不觉怔住,痴痴想道:“他赠我这首七绝,头两句本是我昨夜反复而吟的,我的意思是说,世间多少名花国色,都等闲老去。因此这短促浮生,应该看得淡些。他昨夜一定来了,把我吟的两句听去,便续上后面的两句,把前两句的意思兜回来……他说不是因为格调太高也不是因为命薄,却是这芸芸浊世之中,所有的遭逢尽属应酬,而真正知音的人难以觅到……啊,这意思妙极了,他告诉我说,因为知音难遇,所以名花闲老,世情看淡。反过来说,如果遇上知音,那就没有感慨惆怅了……”
吕薇见公主出神,真想挨过去瞧瞧笺上写的什么,但一来她对文墨之道甚是有限,不一定看得懂。二来公主没有让她看的意思。故以不敢造次,悄悄退下。
且说旅舍中的秦重,听熊烈说完一切经过之后,便喜道:“你办得真好,说不定除了对我帮助极大之外,你自己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熊烈笑道:“师父别取笑我,虽然你说过大将军对我有点意思。但我们身份悬殊,徒儿实在不敢作此妄想”
秦重道:“别泄气,事在人为。况且你只要得到一件白心袍,就可脱却贱奴身份,那时大将军下嫁与你,又有何不可!”
熊烈道:“我听贱奴间传说,十七岛中有一位奇人,医道高明,能够移换人皮而消灭任何伤痕。不过我们因没法子去找,纵然找到之后,也没有黄金可以请他施展换皮除痕之术,所以也不过说说而已!”
秦重道:“那最好了,你以后用心打听,找到那位奇人的话,便不须依赖白衣派的白心袍了!”
正在说时,店伙敲门道:“秦先生,外面有客人找你”
秦重大诧,口中朗声道:“请他进来!”
一会儿房门推开,只见一个美少年,潇洒地步入房内。秦重但觉这个美少年十分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何处见过,心中诧疑交集。暗忖这位少年长得真帅,自己素以俊美见称,但和他一比,却差得远。
熊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秦重禁不住又奇怪起来,心想熊烈近来受了自己熏陶,已把自卑之感除尽,何以此刻却自惭形秽似地溜了出去?
那美少年回眸打量这房间,细长的眉毛轻轻一皱,似是嫌此房中物件凌乱。
秦重起立笑道:“兄台贵姓大名?恕在下眼拙,竟然想不起来,不过觉得甚为面善,如不弃客房污秽,何妨小坐清谈?”
那美少年耸耸肩,似甚轻佻,可是秦重却瞧出他乃是故意装出如此,反而觉得可笑可爱。
房外又有脚步声,秦重无意探首出去一看,只见茶房托着茶壶走向这边来,人影一闪,熊烈忽地出现,把茶房拦住,轰了回去。
秦重觉得十分奇怪,便叫道:“熊烈,你干什么?”
熊烈招招手,秦重见他不似开玩笑,便走出去。熊烈低声道:“师父,难道你没看出他是谁?”
秦重何等聪明,不过一时想不到而已,如今吃他一提,立地恍然大悟,微微一笑,便走回房去,随手还把房门关住。
美少年已在椅上落坐,秦重笑吟吟站定在他面前,细细端详住他。
对方显然被他的目光困扰,陡然起身。
秦重道:“朋友你真长得漂亮,在下委实平生罕见。最奇怪的是竟和我一位好朋友相似!”
“哦!”美少年诧异地睁大眼睛,哑声问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秦重道:“告诉你也不妨,但你千万不可再告诉别人……”
美少年郑重认真地点点头,道:“就是这样!”
“我那位好朋友不是男子汉,乃是当今青丘国所有的美人中的美人,你猜得出是谁么?晤,大概你没有机会见到她,她就是绿裳公主……”
美少年晒道:“你怎么把我比作女人?”
秦重正色道:“绿裳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却是巾帼中的奇人,不但容貌绝世,而且能文能武,是我此生最崇拜仰慕的人!”
“她是你的好朋友?她可是公主身份呢!”美少年用沙哑的声音说。
“不错,她是高不可攀的公主,我在私底下也这么想法。可是一见到她,我便忘了她是公主的身份,只觉得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一个足以今天下男人都动心的绝代名花……”
“你的口才不错,凭这些美妙动听的辞令,绿裳公主不被你迷住才怪哩……”美少年向他眨眨眼睛,取笑地说,接着又道,“我可不是和你谈论公主来的,这是我的身份证件……”
他取出一块刻着好些篆字的竹牌,向他扬一扬,又道:“我有几个问题,请你回答!”
秦重道:“请随便问!”
“你是什么地方人氏,秦重可是你的真名?”
秦重凝视他一会,反问道:“可就是这两个问题?”
“还有几个小问题。”他说,“你对这些问题不会有什么困难吧?”
秦重想了一想,从囊中取出公主所赠的金牌,也向他扬一扬,道:“你可认得这面金牌?”
美少年惶恐地道:“当然认得,这是公主殿下的御牌”
秦重道:“那么让我反问你,你姓什名谁?为何要来盘查我?”
美少年突然面色一沉,道:“秦重你好大胆,,究竟你几时来到青丘国?即速从实招来!”
她已回复娇滴滴的声音,因此一听便知这位美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绿裳公主。
秦重道:“你何必一翻脸便如此凶恶,坐下来慢慢谈不可以么?”
绿裳公主冷笑道:“我虽是赤手空拳,但接你数百招毫无问题,而且你也不用打逃走的主意,客店四边已有数千大军包围着!”
秦重的态度十分沉着,道:“公主,你忘了秦重乃是不怕死的大丈夫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极为有力。
绿裳公主道:“不管你怕死不怕死,但你是外国人,这一点已不能狡赖!刚才我用一面竹牌,你便信以为真,其实青丘国中谁人不知官府要拿捕或盘问任何人,都是用的血羽令。你自家露出马脚,证实了本公主的猜测!”
秦重耸耸肩,道:“纵然我是外国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对么?其实青丘国也是华夏后裔,本来就是同一种族,何况言文皆同,有何分别?”
绿裳公主道:“你既然承认了,那就好办。现在我不须威吓迫供,刚才你自己说过,你崇拜仰慕我,那么我凭这一点请问你,你来青丘国多久?是谁把你罗致的?”
秦重剑眉一挑,道:“公主你信不信都好,秦重实在不曾投人贵国政争漩涡之中!”
绿裳公主一直凝视着他,秦重知道她虽想相信,却又不敢。暗念青丘国政争剧烈,难怪公主要步步为营,免得被人利用。
当下又道:“在下此次到青丘国来,唯一的目的便是想见识见识贵国最上乘的浮沙门剑术。可惜贵国订下贱奴的法规,而且恰好又有政争,使我有步步荆棘之叹!请相信我,公主,这都是实话”
绿裳公主道:“要我相信你并不困难,只要你随我到皇都去,我指定一个地方,你在其中住上三年,这段时期中你不许接触任何人,这样我便相信你没有被任何人网罗利用!”
秦重慨然道:“三年并不算长久,在下办得到。但有一个条件,便是必须能够不时见到公主你,在下便心满意足……”
绿裳公主道:“这个条件我也办得到,现在你立刻跟我走,不许和任何人说话,你那个贱奴可以令他一同走”
秦重立刻把熊烈叫进来,命他收拾东西。不久便随公主一道走出客店。
不久,秦重已到了皇都,但觉地面广阔,人烟稠密,一片繁华景象。
皇宫在都城的北面,占地甚大,宫殿台榭,不计其数。
在那禁宫的西北角,有一座八角白色高楼,共有两层,四面均有围墙,围墙却是作正方形,四角各有一座比楼房还高的圆形碉堡,远远看起来倒像一根高耸入云的石柱。
秦重和熊烈就住在这里面,完全和外面断绝关系。好在围墙内花园甚大,足够他们徜徉散步,甚至练习武功之用。而在二楼的东北角,可以俯瞰一部分禁宫内的人物和景色,倒也有趣。
楼下住有数十名女兵,她们对秦重两人并不过问,日夕轮班到碉堡上-望,主要还是防备外人闯来。
整片宫殿以及秦重所住的八角楼,都是用大理石建筑,看起来异常悦目。
一直过了五天,绿裳公主才在下午时分出现在这座八角石楼之内。
秦重见到她,便埋怨道:“当初我要求公主时常光临,但一等竟要五日之久……”
绿裳公主故意笑道:“我若天天来的话,恐怕你会觉得更烦!”
秦重道:“公主说的是违心之言,明知我不会这等想法吕大将军倒是来了好几趟,她大概不甚相信我,故此尽找熊烈闲谈。不过她决套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因为我根本就是为了浮沙门的剑术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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