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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君何薄幸

秦重道:“我久已失去内人消息,万万料想不到今日会从你们口中听到她的下落……”

开山神程锡大声召唤手下之人过来,然后走出树林。

秦重暗想对方明明有加害之意,何故忽然如此大方,竟然肯让自己容容易易便得见妻子?

他一面怀疑,一面又觉得好笑,暗念对方如知道自己此去和袁绮云会面,实在不怀好意时,不定会大吃一惊。

大家走出林外,各自辨认自己的坐骑。秦重两眼虽然在马匹中转来转去,其实暗中加意提防。

一个壮汉伸手牵马,无意中挨近秦重,几乎碰着秦重身躯。

秦重突然怒嘿一声,奇快地转个身,左肘出处,闪电般撞在那人背上。“砰”的一声,那人飞开丈许,然后才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众人立刻鼓噪起来,秦重长剑一挥,剑尖指着首先向他冲过来的一个壮汉,朗声道:“你再踏前一步,我叫你胸前添个窟窿!”

那名壮汉登时怔住,不敢动弹。他们虽是红衣派的人,武功尚称不俗。但适才仙人剑秦重大显神威,连开山神程锡也付不了便宜,他们一想起这一点,哪个还敢上前?连拼命三郎章先也不敢乱动。

开山神程锡本已披鞍上马,一见发生事故,立刻下来大踏步走到那名手下身边,只见他仰天僵卧,试一试鼻息,却未死去。

当下转身走到秦重面前,怒声道:“你出手太毒了,这是什么意思?”

仙人剑秦重道:“他想加以暗算,我不能不先发制人,老实告诉你,秦某踏遍天下,什么技俩没有见识过?想暗算我那是梦想!”

“胡说八道!”拼命三郎章先实在忍不住,持鞭跃上来,斥道:“他没有我们的命令,焉敢向你动手?我们这不是带你回去么?何须对你暗算?”

仙人剑秦重冷冷道:“这就是了,你们凭什么领我去见我妻子?”

开山神程锡宏声大笑,道:“秦重,你嘴巴说得硬,其实却借故不敢和我们一同走!”

“秦某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还在乎你们的陷阱么?笑话之极。你们只要摆明来说,就是龙潭虎穴,秦某也敢闯一闯!”

开山神程锡听了,晒笑一声,道;“这一点且不说它,我问你要不要见你妻子?”

秦重道:“为什么不?”

“明知是龙潭虎穴,也要见她?”

“不错,秦某决不在乎,但像刚才鬼鬼祟祟的暗算手段,秦某决不让你们得手!”

“好!你跟我们走,担保见到你妻子!”

仙人剑秦重收剑人鞘,道:“就凭你一句话,我便到龙潭虎穴去转一转!”说罢,双足微点,飞身上马。

拼命三郎章先轻轻道:“看他的样子,颇似对妻子感情极深,是以急于见她!”

开山神程锡道:“别提此事,我们即速回去!”

仙人剑秦重已听到他们的话,忽然灵机一动,暗中打好主意。

蹄声响处,十余匹骏马一齐沿着大路驰去。秦重和开山神程锡并排而驰,大约走了十余里路,秦重在马上大声问道:“内人可还活着?”

程锡道:“当然活着!”

“她在你们那儿多久了?是不是十分憔悴?”

开山神程锡想起拼命三郎章先的话,忍不住向章先眨眨眼睛,然后应道:“大约已有半年之久,她的情形如何,你看见她便明白啦”

仙人剑秦重再不言语,一味催马前驰,显得十分心急模样。

这一来,开山神程锡更加认定仙人剑秦重和袁绮云夫妇情笃,故此在无意中流露出来。

这时他们直向鹿门港驰去,直到深夜,远远已看到一个大海港,岸上与及海湾中,无数灯火。

开山神程锡收辔缓行,仙人剑秦重一直跟着他,只好也慢下来。但后面十余人由拼命三郎章先领头,却掠过他们,疾驰而去。

到了海港市内,但见街道狭窄而弯曲,房屋都甚高大,大部分是楼房,均是石墙,甚为坚固。

开山神程锡领着他转来转去,走了好久,忽然转出海边。

秦重疑惑地想道:“他为何带我到此处?莫非还要渡海么?这可不行,若在海上,我就等如瓮中之鳖了……”

海边泊满了船舶,有大有小,桅樯相连,一片灯光,照得岸上也相当光亮。

沿着海边向南走,大约走了半里之远,船舶渐稀,开山神程锡忽然勒马道:“到了,就在那边!”

仙人剑秦重四瞥一眼,岸上这边已无房屋,故此一片黑暗。但海边倒是泊有三艘巨型帆船,船身甚高,船面上尚有舱楼,可见此船之太。

他跳下马,道:“内人就在船上么?”

开山神程锡道:“不错,但船上另有人要见见你,然后才让你们夫妻相见!”

秦重点头道:“我已料出必是如此,世上哪有真正便宜的事。”

开山神程锡和他一同走上当中那艘大船,这时船上已出来数十人,俱都身配刀剑,身手也甚矫健。

秦重停在跳板上,问道:“这是什么阵仗?程锡你别打错主意?”

“到了龙潭虎穴,你便害怕了么?”对方讥嘲地道。

仙人剑秦重冷笑一声,拍一拍长剑,道:“我不想此剑喝太多人血”话声中已跃上甲板。

那数十人分布在四周,都没有什么动作。秦重心想只要不是在茫茫大海中,什么都不怕。便傲然跟着开山神程锡庞大的身形,走上舱楼。

走入舱内,里面先是一条窄窄的市道。开山神程锡在第二个舱门停步,回头道:“现在我不妨告诉你,这是水军运粮的船,明日便要驶往权岛,目下被汤大人暂时征用!”

“哦,原来你是大司马汤英的人!”

程锡沉声道:“你虽是异国之人,但人境随俗,一会儿见到大人,可别当面叫他的官讳。”

仙人剑秦重颔首道:“可以,他到底在青丘国中是一品大员,三军统帅”

程锡这才举手敲门,那门一敲便开,一个全身披挂的将军出来问道:“姓秦的带来了么?”

开山神程锡道:“这人便是、烦将军转报大人!”

那将军细细地看秦重一眼,然后道:“他怎可带着兵器谒见大人?先命他把剑解下!”

仙人剑秦重冷笑一声,道:“听这位将军的口气,好像我秦某人要求见大司马求个一官半职似的!老实告诉你吧,要我把剑放下也使得,先叫我见到内人,我便无不遵命!”

那将军气冲冲地叱道:“住口,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

开山神程锡正要开口,秦重已从怀中掏出公主所赐的金牌,道:“将军可认得这面金牌?我先瞧瞧你敢不敢藐视金牌的主人!”

那将军官职不小,也常常回到朝廷中,当然认得这面金牌,此时吃了一惊,忙忙行个军礼,道:“末将不知秦大人竟是公主御使,务请有罪!”

仙人剑秦重笑道:“这就行了,现在我们可以谒见大司马了吧?”

那将军连忙进去通报,片刻便出来,请他们进去,自家却留在外面。

两人人室之后,开山神程锡顺手把门关上。仙人剑秦重矍然回顾,程锡笑道:“你别疑心,这是为了有些事情不便让刚才那位提督大人知道……”

秦重挖苦地道:“想得真周到,免得他把你们对公主御使的无礼行为传扬出去……”

这间房乃是外室,相当宽大,还有一间内房,用精致的竹帘隔住。

内房中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道:“你们都进来谈谈……”

仙人剑秦重掀帘进去,只见灯光明亮之极,一张巨大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留着三绺长须,是以威武而又颇为潇洒。

这个中年人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僧人,面容清癯,双目神光炯炯,一望而知这位和尚武功高强。

开山神程锡道:“秦重,这位便是汤大人……”

大司马汤英倒是十分客气,站起来向他微笑点头,然后指着他对面的椅子,请他坐下。

秦重如言落坐,俊目却不停地掠扫过那位黑衣僧人面上。暗忖这个和尚定是黑衣派中高手无疑,曾听绿裳公主说过,青丘国中三大派真正论起来,要以黑衣派武功最是高深莫测,出手时虽然平实无奇,但威力无比。同时这一派因俱是僧尼道人之类,故此派中之人泰半各行各素,最少联系。时间一久,这一派除了出名的三数人之外,尚有些什么高手,无人得知。

大司马汤英拂须道:“程老师可为他们两位介绍一下,这位秦先生似乎颇想认识星岩大师呢!”

程锡遂替两人介绍,星岩大师涩声道:“久仰秦施主英名,可惜贫僧随侍大人,无缘窥仰中国上邦惊世武学!”

秦重见他说得冷峭自傲,心中冷笑一声,忖道:“这和尚纵然强过程锡,但我身上有火鳞衫至宝护体,拼着硬接一招,也将有胜无败。和尚如冒大气的话,非教他吃点苦头不可……”

他没有说出心中意思,旁边的开山神程锡反而冷哼一声,道:“当真太可惜了!但大师尽有机会可以见识中原武学”

秦重听他这么一说,便明白这两人面和心不和,谁也不服气谁,不禁暗暗好笑。

大司马汤英道:“秦先生驾临敝国,可惜本官不曾及早知道,以秦先生的人才武功,敝国唯恐不能留驾!”

秦重道:“汤大人过誉在下,愧不敢当。在下如早知汤大人如此爱才,早就托庇麾下。何至于妻子离散,苦念经年”

汤英举手拂须,笑道:“秦先生闲居皇都许久,本官早已得悉,但因不敢开罪公主殿下,故此不曾和先生通消息……”

他笑一下,又道:“敢问秦先生此次出京,所为何事?如蒙坦白见告,便请到邻船和尊夫人相见,然后再作深谈!”

仙人剑秦重道:“在下幸得公主殿下庇护,方始能留在贵国。此次出京,乃因公主殿下听说权岛有一位神医孙奇老人,医道极为高明。因不知传言是否属实,故此特地命在下到权岛访查!”

汤英颔首道:“秦先生总算说出大半实情,现在便请先到邻船和尊夫人相见,然后再谈如何?”

仙人剑秦重忙起立道谢,心中却忖道:“他想借绮云向我市恩,谁知我却正要杀她……”

当下仍由程锡带他出舱,一直走到邻船,只见上百水军,正在搬运军粮上船,以致船身不住轻轻摇荡。

邻船的式样和刚才的一样,也是上了舱楼,然后进入舱内走廊。程锡指指第一道房门,便自退出舱去。

仙人剑秦重忽然觉得一阵紧张,因此在门外先深深呼吸几口,然后才推门进去。

只见此房相当宽大,灯火通明,房中甚为光亮。

在窗边的一张圈手靠背椅上,坐着一个女人,此时正眺望着黑沉沉的海天,倾听着波涛之声,对于有人推门进来,毫不介意,竟没有回转头。

他一眼便认出这个背影乃是袁绮云,走近去时,只见她腿上盖着一张毛毡,遮垂到地上,因此看不见她双脚的情形。

秦重从窗子望去,只见海天黯黯,一种凄凉的感觉袭上心头,使他忽然对她浮起怜悯的情绪。

袁绮云因觉察出来人在她侧边,这才扭头瞧看,突然见到来人竟是她的丈夫,不由得惊叫一声之后,便呆呆不动。

秦重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温柔地道:“想不到是我进来吧?他们没有预先告诉你么?”

她摇摇头,眼泪开始掉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他细细端详她,但觉她显得相当憔悴,本来圆如满月的脸庞,此时却隐隐见到棱骨,因此那一股甜蜜可爱的神情也消失了。

袁绮云抓起秦重的手,贴在面颊上,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他们曾经离别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她经历了如此多的可怕的遭遇。而最重要的是曾经独个儿忍耐到现在……

仙人剑秦重轻轻叹口气,忖道:“她虽然变得不可爱,而且又曾经出卖我,但我好像向她下不了手呢!”

袁绮云一面哭,一面含糊地道:“重郎……重郎,能够再见到你……死也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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