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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路见灾黎侠行消仇恨 夜来旅店妙手戏英雄

行走了一夜 ,次日天明雨还未住。一江一 小鹤找了个锁店用了茶水和饭,并不多歇,依旧催马往北走去,转过了嵩山北麓,便折向西去,到傍晚时就来到洛一陽一城东三十里外的一个市镇。因为天色不早了,一江一 小鹤便找了一家店房歇了,一夜 因提防纪广杰知晓自己来到这里,施用甚么暗算,便剑不离身。

到了次日清晨,他就离开店房。雨虽已住,可是大地上的雾气依然弥漫著,又闷又热。

一江一 小鹤在马上脱一去了上身的短衣,露出他那健壮的膀子,催马就到了洛一陽一东门前。他心说:“纪广杰也不是甚么高官大宦,他在这里住在甚么地方我又怎能知道?”勒住马想了一想,便自言自语地说:“且找一家镖店去问问。”

于是拨回头来,就向两旁的铺户去望,忽然看见有一家镖店,门前挂著招牌,写著「太平镖店,远近驰名”。白墙上还有一行字,却被雨将墨迹全都冲坏,但还隐隐看得出来,正是“捉拿一江一 小鹤”五个大字。

一江一 小鹤一看就说:“啊!纪广杰那小辈原来在这里!”立时跳下马来,牵著马往镖店门里就闯。

这镖店一推门就是柜房,柜房的门关著,一江一 小鹤上前就是一脚,把门踹开了。

屋里还有几个人正在睡觉,被一江一 小鹤惊醒。便有两三个人都从炕上爬起来,生著气问说:“喂!有甚么事呀?你就要踹门?”

一江一 小鹤却回手一抽一出剑来,说:“你们门前不是写著捉拿一江一 小鹤?老爷便是!哪个小子要捉我?就滚出来,咱们先较量较量!”

那几个人一听,就全都吓得面色改变。有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人,就说:“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一江一 爷,你收起剑来,先听我说。那墙上的字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写的,是前几天来了一位纪广杰,他是龙门侠的孙子,还同来两个昆仑派中的人……”

一江一 小鹤说:“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快告诉我!”

这人一面穿衣裳,一面说:“纪广杰在洛一陽一住了两天,他在城里城外许多地方都写这几个字。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武艺,并且稍一招恼了他,他就打人。所以只好由著他写,不敢拦阻他,前几天他们走了,走后我们这里就把墙上的字用水洗了,可是大概还没洗干净。”

一江一 小鹤又问:“纪广杰他们往哪里去了?”

这人说:“听说是往南去了。我们本来跟他没一交一 情,不过都知道他的名气。一江一 爷!你想,我们都是走江湖指著朋友吃饭的人,谁愿意得罪朋友?何况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他要在我们这么干净的墙上写字,我们也没法子,因为一拦住他准要打架!”

一江一 小鹤气忿忿地问道:“纪广杰他们往南是甚么地方去?”

那人说:“我们不知道,你可到城里振英镖店去打听打听。因为纪广杰来时就住在那里,纪广杰与卢振英是好朋友。”

一江一 小鹤点点头,提剑牵马出门,就向那墙上几个模糊的字连砍了几剑,砍了几块灰泥来。然后骑上马就进城去了。走了不远,就看见振英镖店。他先往墙上看,就见这墙上也涂著一大块黑,大概原本也写著是“捉拿一江一 小鹤”五个字。

一江一 小鹤一进门就问说:“谁叫卢振英?”

院中有个光著膀子正在抖花槍的人,他一见一江一 小鹤提剑进来,就赶紧收住他的槍法,向一江一 小鹤打量了一番,他就说:“卢振英保著镖走了,朋友你有甚么事?”

一江一 小鹤说:“我找纪广杰,听说纪广杰在你们这里住著?”

那人点头说:“不错,他因与我们掌柜的相识。前几日来了,便在此住了两天,后来又走了。”

一江一 小鹤瞪著眼睛问:“他往哪里去了?”

那人说:“听说往商水县找刘青孔去了。”

一江一 小鹤一听,不由吃了一惊。暗想:他去找刘青孔倒不要紧,可是倘若他知道杨先泰跟我是朋友,他去拿杨先泰出气,那岂不糟?倒是我害了朋友!于是牵著马要走,可是又想:这镖店的掌柜的既然是纪广杰的一伙,我也得叫他们晓得晓得我!

于是气昂昂地说:“告诉你们,我就是一江一 小鹤。听说纪广杰卖弄他那几个字儿,到处贴招帖,往墙上写字,要捉拿我,我才特来找他。不用他捉拿我,我还正要捉拿他呢!现在我就要到商水县找他去。”

说时,看见旁边有一根栓马用的石头桩子,很粗很结实,一江一 小鹤过去就是一掌。只听卡的一声巨响,就用手掌给削下半截来,石屑都纷纷落在地下。

那练花槍的人和几个镖头模样的,全都吓得变了色,都直著眼睛。

一江一 小鹤说:“你们掌柜的回来把这事告诉他!”说毕,在院中就上了马,闯出门去走了。

一江一 小鹤离开洛一陽一城,往东去走,心中真的生气。觉得纪广杰为帮助昆仑派与自己争斗都不要紧,只是他遍处写著捉拿一江一 小鹤,这实在不是英雄所当为。

往东走了不到四十里,就走进了一条夹沟,沟的两旁都是黄土高原。那土壁间也刻著「捉拿一江一 小鹤”五个字,每个字都很大;而且刻得深,似是用剑刻的,一江一 小鹤更气极了。就坐在马上,抡起剑来,向那几个字乱削乱砍;掉下来许多土块,把那五个字削得模糊不清,一江一 小鹤这才走。

出了这道夹沟,他两眼仍然四下张望,注意甚么地方还有纪广杰留下的字,晚间宿在新郑县境,就向店家打听,有没有一个叫纪广杰的人从此经过。

他说了纪广杰的大概情形,是个年轻人,带著宝剑,到处写字,还带著两个帮手。

那店家一听,就说:“不错!不错!那个人是前天午间从这里过去的,还在我们这黄土墙上写了几个字呢!他写的是捉拿一江一 小鹤甚么,我们以为他是官人没敢拦他。后来他走了,我们又拿铁铲子把那几个字刮下去了。”

一江一 小鹤一听更是气愤,恨不得即刻动身,连夜追赶纪广杰夫,可是此时实在觉得身一体有些疲乏了。

到了次日,一江一 小鹤依旧起身往下追赶,沿途向人打听往商水县去的路径,及那纪广杰等人的行踪。

在午前九时左右,来到一处市镇上。只见道旁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上横七竖八的贴著十几张纸条,都写著是“捉拿一江一 小鹤”、“捉拿一江一 小鹤”!

一江一 小鹤气得面都白了,下了马,把纸条都揭下来,撕得粉碎。旁边有几个人就都注意地看他。

一江一 小鹤随向旁边的人问说:“这条子都是谁贴的?我看纸还都是新的。”

就有人向东边一指,说:“是那酒店里的麻胖子贴的。”

一江一 小鹤大怒,牵著马就走到那酒店门前,将马放在门外。他提剑闯进店中,就见这里没有酒客,那个肥胖的掌柜的,叫小伙计给他研墨。他拿著一支秃笔,照著个样子,就像小学生写仿格似地,描写那“捉拿一江一 小鹤”五个字。旁边放著的纸条足有二三十张。

一江一 小鹤过去,先抄起砚台来,“吧”地就向那掌柜子的麻脸打去。

那麻胖子哎哟一声,脸上又是墨,又是血。

一江一 小鹤把那些张纸条全都撕碎,桌子也踢翻了,那小伙计早吓得跑出去了。

麻胖子躺在地下爬不起来,他还嚷嚷著说:“凭甚么你打我?”

一江一 小鹤用剑拍了他的头一下,怒问道:“我就是一江一 小鹤!为甚么你写这些条子要捉拿我?你又不是官人,我又没犯法!”

那麻胖子一听,原来这位就是一江一 小鹤,他不由吓得浑身抖一颤,赶紧辩解道:“不是我要写的。是前天,一个客人给我五两银子,叫我写,要写越多越好,过两天他回来还要给我钱呢。其实我连这几个字都不认得!”

一江一 小鹤怒骂道:“混蛋!他给了你五两银子,你就给他这么指使著?随意侮辱我!”

忽然一抬头,就见惯里堆著十几只酒埕,有五只酒埕,每只上写著一个大字,连起来也是“捉拿一江一 小鹤”。一江一 小鹤看见就越发生气,那麻胖子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他说:“一江一 大爷,那埕子上的字可不是我写的,那是那姓纪的客人自己写的。他们一共三个人,他手里也拿著宝剑,连我们这里的张四太爷全都恭维他。别说他还给我钱,就是不给我钱,我也不敢不听他的话呀!”一江一 小鹤却忿忿地,在屋里找了个秤锤,握在手里向那几个酒埕去捶。只听噗、噗、哗喇!原来有三只是空的,两只里面还都装著满满的酒,立刻埕醉酒流!

那麻胖子跺脚大哭,说:“哎呀!我这两埕酒值六七两银子啦!”

一江一 小鹤说:“你不会找姓纪的叫他去赔?你再敢写,我知道了就来要你的命!”说毕,转身忿忿地走出酒店。

出门刚要上马,忽见北边来了了六个人,全都拿著单刀木棍。

一江一 小鹤就赶紧止住步,横剑等待。

来的几个人都身穿著短裤,有的披著小褂,有的就光著膀子,其中就有那个刚才逃走了的小伙计。

小伙计指著一江一 小鹤说:“就是他!”

立时那几个人一齐拿著兵刃扑奔过来,就把一江一 小鹤围住,齐说:“你别想走啦,原来你就是一江一 小鹤,人家正要捉拿你呢!”

此时麻胖子也由酒店里探出头来,他头上的墨跟血还没洗去,嚷嚷著说:“把他揪住,他把我打啦!把我两埕子酒也都给毁啦!叫他赔我!”

一江一 小鹤却把剑一抡,怒问:“你们都是些干甚么的?是纪广杰叫你们来的吗?如若他在这儿,就赶紧叫他来见我,与你们这些人无干。你们要是不知好歹,招得我生了气,我的宝剑可不容情;杀伤了你们,可休来怨我!”

几个人齐说:“你小子别吹!趁早儿扔下宝剑,跟我们见四太爷去。我们四太爷跟纪大爷是叔侄,纪大爷前天走的时候,就托付我们四太爷,只要是你来,就把你捉住。因为你是个强盗,你犯过重案,昆仑派、龙门侠的人都正要捉你呢!”

一江一 小鹤听了这话,就怒斥道:“胡说!”当下他抡动宝剑,向那五六个人砍去。

这几个人都不晓得一江一 小鹤有多大的本领,也齐都汹涌地抡著刀棍,扑上来。

可是一江一 小鹤随便将剑一抖,才三四回合,就有三四个人扔下了家伙,受了伤躺在地下了。立刻街上大乱,都说:“伤了人啦!”

麻胖子也跑出酒店,张著两只肥一大的胳臂,像一条猪似地往北跑去,口中大喊说:“官人!官人!这儿出了事啦!”

一江一 小鹤却飞身上马,上马之后又杀伤了两人,他便飞骑向东南方面驰去。

此时他的心中真似燃一烧著一把烈火,想那纪广杰实在可恨;只要自己见了他,一定要把他杀死。不管他是甚么龙门侠的孙子,也不顾师父的戒条!放马走下十余里地,就见身后有一群马匹追来。

一江一 小鹤收住了马,惊讶著说:“莫非这是追下我来的?”于是伸手一抽一出剑来。

少时后面的马群就赶到了。一共是十二匹马,马上都是壮年汉子;为首一个骑黄马的高身材的大汉,穿得很阔。

一江一 小鹤就拨马挺剑迎了上去,向对面问道:“喂!你们是追赶我来的吗?”

那骑黄马的大汉扬著脸说:“我们是走路的,追你做甚么?”

一江一 小鹤看十二匹马上的人都带著刀,却没有行李,便不由微微冷笑,点头说:“好,你们走你的我走我的,各不相搅。”随拨马又向东南驰去。

后面那十二匹马又踏踏地追赶下来,一江一 小鹤真气极了!又把宝剑一抽一出,才要拨马,却见后面的十二匹马并排著冲了来。就仿佛来了一阵潮水,哗的一声,一江一 小鹤躲避不及,整个被后面的马撞他由鞍上摔下来。

可是他的身躯灵便,才一觉鞍子不稳,他就赶紧向下一蹿,同时手里一晃宝剑。剑光把后面冲过来的马惊得直掀蹄子,又从马上摔下两个人。

一江一 小鹤甚么也不管,翻过身去追那匹黄马。

此时那骑黄马的大汉,早已带著几匹马跑远了。马虽跑得快,可是一江一 小鹤的腿也不慢,一霎时,那骑黄马的大汉回头一看,啊呀!

一江一 小鹤竟然追上来了,相离不过二十多步,旁边的人齐都大惊,道:“好快的腿!四爷要留神!”给被呼为四爷的马上大汉,急急挥鞭,并且顺手要从鞍旁一抽一刀。但是,他的刀还没有一抽一出来,就见一江一 小鹤忽然一纵身,真似一只仙鹤飞了起来,他手中的剑就像是鹤的翅子。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只听:“喀嚓!哎呀!”一江一 小鹤一剑就将那大汉砍下来。

旁边骑马的人纷纷逃奔后退。

一江一 小鹤抡剑又向那大汉的身上拍了一下,并踢了一脚,这个“四爷”肩膀上流一出汪洋的鲜血,翻了几个身就晕死了过去。

其余的那十一个骑马的人,有三个看见了一江一 小鹤的武艺非凡,他们赶紧都催马跑了。还有八个却不自量力,一齐一抽一出刀来,下马一战。一江一 小鹤的宝剑翻腾,真似一条白蟀在刀林之中蹿越。他并不施展甚么剑法,只须眼快手快,七八个回合便又刺倒了六个人,剩下的那两人都抓住马跑了。

一江一 小鹤也并不去追赶,收住了剑势,低头看那地上横躺竖卧的七个人。因为一江一 小鹤遵他师父的嘱咐,不愿杀伤人命,所以用剑时使的力量都很轻;不但这六个壮了样子的人负伤都很轻微,有的且能爬起来。

就是那个由黄马上摔下来的大汉,虽然他右肩受了很重的剑伤,上半身全是血,但他也渐渐地苏醒过来了;只是“暧呀暧呀”不住地惨叫。

一江一 小鹤先去把自己的马寻著,然后骑著马回来。走到这些受伤的人之前,他就冷笑著,说:“不要说你们是十二个人,你们这样儿的本事;就是一百二十个人围住了我,我若叫你们损伤得了一根汗毛,我便不姓一江一 !我姓一江一 的本来不愿意杀伤人,可是你们的手段太毒辣了。好汉子讲究一刀一槍,若是一群人上来斗一个人,就是赢了,也算是小人的行为。刚才你们却横著一群马来冲我,要换个别人,早叫你们乱马踏死了。他一娘一的!强盗都没有你们这么狠毒!”说时,气得他提剑又要下马向这些人去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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