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我看见维德尔和卡德尔骑在马鞍上,实在无法描述我感到多么舒服。
我很快就会逃出耗子夹,获得自由。我确信无疑。
这时候维德尔说:“我忘了打火机。”
他从马背上跳下去,在篝火四周寻找。
然后他说:“这里没有。我可能把他掉在山洞里了。”
哐啷一声耗子夹又把我夹住了。就这样我被套住了。维德尔走进山洞,寻找那个讨厌的打火机。他径直地朝福亚拉尔走去。
我知道人不应该撒谎,可是生命攸关的时候,就一定要这样做。
此外,维德尔的拳头很硬,过去从来没有任何人这样凶狠地抓住我。
我被抓得很痛,所以很生气,气愤奇怪地超过了恐惧。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谎才撒得不错。
“你躺在这里侦察多久了?”当维德尔把我从山洞里放出来的时候,他吼叫着问。
“从昨天晚上,”我说,“不过我只是在这儿睡觉。”我说着并且在晨曦中不停地眨眼,好象我刚刚醒过来。,“睡觉?”维德尔说,“你想说你根本没有听见我们在篝火旁边说话、唱歌?别装蒜了!”
看来他编造得很狡猾,因为他们连一句也没唱。不过我更狡猾。
“对,我可能听到点儿什么,听到你们唱歌。”我结巴着,好象专门为了讨好他而在说假话。
但无济于事。
“你难道不知道走这条路要处死?”维德尔说。
我竭力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要处死,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
“我就想看看昨天晚上的月光。”我小声说。
“你不要命了,你这只小狐狸,”维德尔说,“你的家在哪儿?
是在樱桃谷还是蔷薇谷?”
“在蔷薇谷。”我说。
因为卡尔·狮心住在樱桃谷,所以我宁死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谁。
“你的父母是谁?”维德尔问。
“我住在……住在我爷爷家里。”我说。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维德尔问。
“我就叫他爷爷。”我一边说一边装做更愚蠢。
“他住在蔷薇谷的什么地方?”维德尔问。
“住在一个……小白房子里。”我说。因为我想,蔷薇谷的房子大概也像樱桃谷的房子那样是白色的。
“你一定要把那个爷爷和那个房子指给我们看。”维德尔说,“快上马!”
我们骑上马。恰好这时候太阳从南极亚拉山顶升起,天空中朝霞似火,山峰放出万道光芒。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壮观的景色。我想,如果 我眼前没有卡德尔和他坐在马上的黑屁股,我肯定会欢呼起来。但是我没有欢呼,没有,我确实没有那样做1山路还像过去一样在峭壁上蜿蜒。但是很快就直上直下 地通到山底。
我知道我们快到蔷薇谷了。当我突然看到它就在我眼前出现的时候,我几乎都不敢相信,啊,它像樱桃谷一样的美,小巧的房子和庄园,翠绿的山 冈,像一堆堆雪似的盛开的蔷薇,都沐浴在朝霞之中。俯视山谷令人心旷神怡,它像一片大海,绿色的浪花上点缀着红色的花,啊,蔷薇谷真是名副其实!
但是没有维德尔和卡德尔我永远也进不了这座山谷。因为整个蔷薇谷被一道墙围着,是滕格尔强迫人们修的一道高墙,他想把他们囚禁在里面永远当努力。约拿旦过去对我说过,所以我知道。
维德尔和卡德尔可能忘记问我是怎么从封锁得很紧的蔷薇谷出去的。
谢天谢地,他们可别想起来这件事。因为我将怎么回答呢?一个人怎么可能通过那道墙——何况还有一匹马呢?
我老远就看到滕格尔士兵戴着黑盔,手持宝剑和长矛在墙顶上巡逻。
大门也严加守卫。对了,墙上有一个大门,从樱桃谷来的那条小路就通到这里。
过去人们可以自由地来往于山谷之间,现在大门紧锁,只有滕格尔的人可以通过。
维德尔用拳头敲门。这个时候开了一个小洞,一个魁梧的汉子伸出头来。
“口令?”他喊叫着。
维德尔和卡德尔在他的耳朵边小声回答着口令。大概是怕我听到。
其实多此一举,因为我已经知道他们的口令了——一切权力属于滕格尔——我们的解放者!
他从洞里看着我,并且说:“那个呢?那个是什么人?”
“这是我们从山里找到的一个小蠢货,”卡德尔说,“但是他也不是特别蠢,因为他确实能够在昨天晚上通过你的大门钻出来,你对此有何高见,我 的警长?我觉得你不妨问问你的人,晚上他们是怎么看门的。”洞里的人生气了。他打开门,但是他又吵又骂,只想把维德尔和卡德尔放进去,不想放我进去。
“把他关进卡特拉山洞,”他说,“那里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但是维德尔和卡德尔坚持——我应该进去。他们说,因为我必须向他们证明我没有对他们撒谎。他们说,调查这件事是向滕格尔负责。
以维德尔和卡德尔为前导,我骑马进了大门。
这时候我想,如果我还能见到约拿旦,一定让他听一听,维德尔和卡德尔是怎么样帮助我进入蔷薇谷。他肯定会笑个没完。
但是我自己现在没有笑,因为我知道我面临的困难。我必须找到一栋有一位爷爷的白房子,否则我就得进卡特拉山洞。
“前边骑,带路,”维德尔说,“因为我们要跟你爷爷认真谈一谈!”
我催马走上一条紧靠围墙的小路。
这里有很多白房子,跟樱桃谷一样。但是我没有看到一栋我敢指出的白房子,因为我不知道谁住在里边,我不敢说“我爷爷住在那儿”。因为当维德尔和卡德尔走进去的时候,里边没有一个小老头儿怎么办呢?也可能没有人想当我爷爷。
现在我确实陷入窘境。我在马背上浑身冒汗。我很容易编造出一个爷爷,但是现在我觉得弄巧成拙了。
我看见很多人在房子外边劳动,但是没有一个人像老爷爷。我感到越来越艰难。看到蔷薇谷人的状况也让人害怕,他们脸色苍白,浑身浮肿,表情沮丧,起码我路上见到的人是这样,与樱桃谷的人不一样。我们山谷也没有想永远使我们为他当努力和夺取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东西的滕格尔。
我骑着马走呀,走呀。维德尔和卡德尔开始不耐烦了。但是我还是骑着马向前走,好象走向世界的尽头。
“还很远吗?”维德尔问。
“不远了,不是特别远了。”我说。但是我既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做的是什么。我吓得浑身是汗,就等被投进卡特拉山洞。
但是这时候出现了奇迹,信不信由你。紧靠围墙旁边有一栋白色小房子,房子外边坐着一个老头正喂鸽子。如果在所有的灰鸽子中没有那只雪白的鸽子,唯一的一只,我可能不敢那样做。
我止不住眼中的泪水,这样的白鸽子我只在索菲娅家里见过,另一次是我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我的窗子上看见的。
这时候我做出了难以令人置信的事情。我从马背上跳下来,朝老头跑了几步,我扑到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在惊恐中我小声说:“帮帮我!救救我!请你说你是我爷爷!”
我很害怕,当他看见戴着黑盔的维德尔和卡德尔站在我后边的时候,我肯定他会推开我。他为什么为了我而撒谎和由此被投进卡特拉山洞呢?但是他没有推开我。他把我搂在怀里,我感到他温暖、友善的手,就像阻止一切邪恶的屏障。
“小宝贝,”他高声说,以便让维德尔和卡德尔听到,“这么长时间你到哪儿去了?你做什么啦,冒失鬼?为什么连士兵都跟到家里来了?”我可怜 的爷爷,遭到维德尔和卡德尔很厉害的训斥!他们训斥来训斥去,并且说,如果他不管教好自己的孙子,让他到南极亚拉的山上乱窜,他就别想要孙子啦,他要是忘 了,那就等着瞧吧。但是最后他们说,这次算了。说完以后他们就骑马走了。他们的头盔在我们脚下的山谷里很快就变成了小黑点儿。
这时候我开始哭了。我趴在我爷爷的怀抱里哭了又哭。因为这个夜晚是那么漫长、难熬,现在总算过去了。我的爷爷,他让我趴在怀里。
他只是轻轻地拍打着我,我多么希望,啊,我多么希望他就是我的真爷爷,尽管我还在哭,可是我仍然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
“好啊,我大概可以当你的爷爷,”他说,“不过我的名字叫马迪亚斯,你叫什么名字?”
“卡尔·狮……”我开始说,但是我又停住了。在蔷薇谷说出我的名字我不是发疯了吗?
“好爷爷,我的名字保密,”我说,“叫我斯科尔班吧!”
“好啊,斯科尔班,”马迪亚斯一边说一边笑了笑,“请到厨房去吧,斯科尔班,在那里等我,”他接着说,“我把你的马拴到马厩去。”我走进去。这是一个很穷的小厨房。只有面包,一个木头沙发,几把椅子和一个炉子。在一堵墙的旁边放在一个大箱子。
马迪亚斯很快就来了,这时候我说:“我们家厨房里也有这样一个大箱子,在樱……的家里。”
随后我又停住了。
“在樱桃谷的家里。”马迪亚斯说。我不安地看着他——我再一次说出了我不应该说的事情。
但是马迪亚斯没有再说下去。他走到窗子前朝外边看。他站在那里很久,查看着附近到底有没有人。然后他转过身来,低声对我说:“尽管这个箱子有点特别,你还是可以看!”
他用肩膀顶着箱子,把它推到一旁。箱子后边的墙上有一个洞。
他打开洞,里边是一间很小的房子。有人躺在地上睡觉。
是约拿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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