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四、卡尔松打赌(2)
“这个嘛,”卡尔松说。“我的蒸汽机……它们全爆炸了。都怪安全阀,没别的原因。不过小事一桩,没什么可惜的。”
小家伙又朝四周看了一次。
“不过你的公鸡画呢?它们也爆炸了?”他用明显的嘲讽口气对卡尔松说。
“它们都没有了”,卡尔松说,“那个是什么?”他指着钉在柜子旁边墙上的一个纸片说,在纸片一角的最下边确实有一只公鸡,一只很小很小的红公鸡。纸片的其他部分都是空白。
“‘一只非常孤单的公鸡’是这张画的名字,”卡尔松说的成千只公鸡——全算上就是这么一只可怜的小公鸡?
“非常孤单的公鸡,由世界上最好的公鸡画家画的,”卡尔松用颤抖的声音说。“啊,这幅画多么美丽,多么悲伤!但是我现在不能哭,因为一哭体温就上升,那我就要发高烧了。”
他仰面躺在枕头上,用手摸着前额。
“你要像妈妈一样服侍我,开始。”他说。
小家伙不十分知道,他怎么样开始。
“你有药吗?”小家伙犹豫不决地问。
“有,但是我什么药也不想吃,”卡尔松说。“你有五分钱的硬币吗?”
小家伙从裤子兜里掏出一个五分钱硬币。
“先把它给我。”卡尔松说。小家伙把那枚五分钱的硬币给他。卡尔松把钱币紧紧地抓在手里,露出狡猾而满意的神色。
“我知道,我能吃什么药。”他说。
“什么药呢?”小家伙问。
“屋顶上的卡尔松公鸡打鸣药喔喔喔。这种药一半是水果糖,另一半是巧克力,再加上一点儿饼干渣,把它们搅匀。一旦你配好,我就马上服一剂,”卡尔松说。“这药是退烧的。”
“我不信。”小家伙说。
“让我们打赌,”卡尔松说。“如果我说对了,我就赢一块巧克力饼。”
小家伙想,这大概就是妈妈说的意思,她说谁是谁非应该通过心平气和的交谈来解决。
“让我们打赌。”卡尔松又重复了一次。
“打就打。”小家伙说。
他把他买的两块巧克力饼当中的一块放在工作台上,以便让人看清他们赌的是什么东西。然后他按卡尔松的配方调药。他拿出酸水果糖、水晶糖,把 它们与同样多的巧克力搅拌在一个杯子里,然后把杏仁螺丝饼砸成碎末,也撒在杯子里。小家伙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种药,但是这种药看起来很好看,他甚至想他自 己也发烧就好了,以便能尝尝这种药。
但是卡尔松坐在床上,像小鸟一样张着大嘴,小家伙急忙拿出一个勺子。
“把一大剂都倒在我的嘴里。”卡尔松说。
小家伙照办了。
然后他们俩静静地坐着,等待卡尔松退烧。过了半分钟卡尔松说:“你赢了。对高烧没作用,把巧克力饼给我!”
“是你得巧克力饼?”小家伙吃惊地说。“不是我赢了吗?”
“如果你赢了,我得到巧克力饼也不过分,”卡尔松说。“这个世界总得讲点儿公平吧。另外你这个坏小子,我发烧你却坐在这里总想吃巧克力饼!”
小家伙不情愿地把巧克力饼递给卡尔松。卡尔松立即用牙咬,他一边嚼一边说:“我请你不要露出不悦的神情。下午我如果赢了,你将得到巧克力饼。”
他继续津津有味地嚼,当他把所有的巧克力饼都吃完的时候,就躺在枕头上,叹息起来。
“有病的人都很可怜,”他说。“我多么可怜!很明显,烧不退的时候人们会加倍吃喔喔喔公鸡牌药,但是我不相信一分钟就见效。”
“能见效,我相信双剂量会有效,”小家伙赶快说。“我们打赌吗?”
小家伙确实饿了。他根本不相信,卡尔松的高烧通过吃双剂量的喔喔喔公鸡牌药就能治好,但是他也想输一次。因为他只剩一块饼了,如果卡尔松赢了,他就可以吃这块了。
“我当然愿意,”卡尔松说。“请你配一个双剂量!按病吃药。我们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试试看。”
小家伙配好双剂量药,一下子就倒进急切地张着大嘴等着吃的卡尔松的嘴里。
然后他们平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卡尔松退烧。过了半分钟卡尔松喜气洋洋地从床上跳起来。
“奇迹出现了,”他高声说。“我退烧了。你又赢了。快把巧克力饼拿过来!”
小家伙叹了一口气,把最后一块巧克力饼交出来。卡尔松不满意地看着他。
“像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老土永远别打赌,”他说。“打赌的人应该像我似的,走南闯北,输赢都不在乎。”
除了卡尔松嚼巧克力饼的声音以外,他俩谁也没说话。后来卡尔松说:“因为你是一个贪吃的小家伙,所以最好我俩像亲兄弟一样把你剩下的东西平分吃了——你还剩几块糖?”
小家伙摸摸裤兜儿。
“三块。”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两块水晶糖,一块奶糖。
“三块,”卡尔松说,“三块没法分,这一点儿连小孩子都知道。”
他把奶糖从小家伙伸出的手里拿过去,立即吞了下去。
“现在就好分了。”他说。
然后他用饥饿的目光看着那两块水晶糖,其中一块比另一块大些。
“像我这种和气、懂事的人,会让你先挑,”卡尔松说。“但是你要明白,先挑的人要拿小块的。”他接着说,并严厉地打量着小家伙。
小家伙思索了一下。
“我愿意你先挑。”他非常巧妙地说。
“那好吧,因为你太固执了。”卡尔松一边说一边抓过那块大的水晶糖顺手放到嘴里。
小家伙看着剩在手里的那块小水晶糖。
“不,你知道吗,我记得你说的,谁先挑谁就拿那块小的……”
“听着,你这个馋嘴巴,”卡尔松说。“如果你先挑,那么你会拿哪块?”
“我去拿小块,我真的会那样做。”小家伙认真地说。
“那你还吵什么?”卡尔松说。“你不是拿了小块吗?”
小家伙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妈妈所说的“一种心平气和的调解”。
不过小家伙不悦总是一会儿就过去。卡尔松退了烧无论如何还是令人高兴的。卡尔松也这样想。
“我一定要给所有的医生写信,告诉他们怎么样治发烧,‘请试用屋顶上的卡尔松的喔喔喔公鸡牌退烧药’,我将这样写。世界上最好的退烧药!”
小家伙还没有来得及吃自己那小块水晶糖。那块糖看起来又筋又甜又好看,所以他想先看一看。因为要是吃起来一会儿就没有了。
卡尔松也看着小家伙的水晶糖,他看小家伙的水晶糖看了很长很长时间,他歪着头说:“我能把你的糖变没,还让你看不出来,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赌。”
“你才不能呢,”小家伙说。“如果我站在这里,手里拿着它,眼睛一刻不离开。”
“我们打赌吧。”卡尔松说。
“不,”小家伙说。“我知道,我赢了,你又该要那块水晶糖了……”
小家伙感到,这种打赌方式是错的,他跟布赛和碧丹打赌时从来不是这样。
“不过我们可以用通常正确的方法打,以便胜者可以得到水晶糖。”小家伙说。
“照你说的办,你这个馋小子,”卡尔松说。“我们打赌的内容是,我把你的糖变没,还让你看不出来。”
“打就打。”小家伙说。
“胡枯斯,普枯斯,菲留枯斯。”卡尔松一边说一边拿起水晶糖。
“胡枯斯,普枯斯,菲留枯斯。”卡尔松说着就把水晶糖塞进嘴里。
“停,”小家伙喊叫,“我的的确确看见,你变没了那块……”
“你看见了,”卡尔松说着迅速咽下糖。“那你又赢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赌什么赢什么的孩子。”
“啊……不过……水晶糖,”小家伙迷惑不解地说。“谁赢谁该得水晶糖。”
“对,确实应该如此,”卡尔松说。“但是我已经把它变没了,可是我没有打赌说我能把它变回来。”
小家伙无话可说。但是他想,一旦见到妈妈一定对她说,这种心平气和地解决谁是谁非的办法一点儿都不管用。
他把手伸进空裤兜里。啊,兜里还有一块,他刚才没发现!一大块又筋又好看的水晶糖,小家伙笑了。
“我打赌,我还有一块,”他说。“我打赌我能把它吃下去。”他一边说一边很快把那块水晶糖塞到嘴里。
卡尔松坐在床上,显得很气愤。
“你不是要像母亲一样对待我吗?”他说。“但是你只顾往自己的肚子里填东西。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馋嘴的小孩子。”
他沉默不语地坐了一会儿,样子显得更加忧郁。
“此外,围巾扎肉我也没能得到五分钱硬币。”他说。
“不错,可是你并没有戴什么围巾。”小家伙说。
“整个家也没有什么围巾。”卡尔松气愤地说。
“但是如果有,我愿意戴上,它扎我的话,我就可以得到五分钱硬币。”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小家伙,眼里充满泪水。
“你认为,家里没有围巾我就一定要受这个罪吗?”
小家伙认为他不应该为此遭受折磨,所以他把最后枚五分钱硬币给了屋顶上的卡尔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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