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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回 擒yan贼圣驾还朝 赐宫奴相臣归第

十六日何仁、元思至岛朝见,奏闻回銮诸事俱备,城守的三千禁军,在莱府伺候,扈驾进京。奉旨:何仁以按察使管知府事,遇缺补用;元思为高士,赐紫衣,仍管神乐观事。素臣令元思、龙生、飞一娘一选带一百名一精一细走跳岛兵,易服前探,遇有一切可疑之人,即便拿下。三人得令先去,令何仁回府,伺候迎送诸事。何仁亦领命先去。

十七日大朝,各文武男女官员,朝服已俱连夜赶备。困龙岛投降的禁军,绝龙岛救出的女官,京里下来的内监,莱府送来的乐工、乐器、净鞭、宝鼎、珠廉、仪仗等,粗粗足用。天色微明,净鞭三响,宝鼎中焚起香烟,殿前垂下珠廉,钟鼓齐鸣,丝竹竞响,皇帝升座,诸臣排班,氤氤氲氲,跄跄跻跻,也就如初见汉官威仪,略有朝廷气局了。乐声止处,诸官朝贺。

奉旨:将困龙岛改为迎龙岛,绝龙岛改为兴龙岛,两岛财帛,派赏有功兵将及掖县义民;其米粮归入大恩仓,为赈粜之用。赐复登、莱两府明年田租;自青州府至京经过州县,田租十分之五。焦良给与八品顶带。焦氏封为苦贞孺人,许继李姓远族一人为子,给田一百亩,奉养终身。赐诸臣筵宴。宣素臣上殿筵宴。飞霞、黑儿入宫陪宴。宴毕散朝。素臣分派各官料理回銮之事。

日中,救生船回报:“登州府沿海百姓,论传太师爷凶信,白衣白冠,在海边哭祭,更有驾船至海中,祭奠招魂的。已将太师爷救驾至岛,加官拜相,十八日扈驾还朝之事告知。人人破涕为笑,除去孝服,收祭品,喜跃而回,说道:“那一日都要来看太师爷金面哩。”素臣慨然太息。碧云、翠云也说:“昨日在楼了望,到晚上,就没有这白色搅动了。”午后发讣岛兵回报:“尹都爷闻信,哭晕几番,因各卫催请上任,不能奔丧,现在设位哭祭。况大元帅闻信,嚎哭,吐血数升,于三十出兵,救驾报仇,约于十九二十日,大兵可到。”素臣取出写就密札,一交一 与飞霞,令其转付日京,照札行事。奏闻皇帝,遣赛吕随带岛兵五百,前赴苏州,授与密计。

十八日黎明,皇帝船上,宣素臣、白祥扈驾;嫔御船上,宣黑儿、春燕、秋鸿护送。素臣派以神、柏节各领岛兵五百,分左右前导御舟;派碧云、翠云领女兵,分左右前导嫔御船只。派李信、梅仁领岛兵五百,在后扈送,以备非常。派成全、伏波改装前行,见遇津梁,即赴水底察看,如有奸细,立刻报知。留飞霞在岛,仍权岛事。以神、黑儿、春燕、秋鸿、碧云、翠云护送进京。柏节,李信、梅仁至莱府即回。

是日天气晴朗,清风徐引,水波不惊,龙颜大悦。那知开出岛去,不到数里,忽见两条青龙,从对面昂首张鬣而来,皇帝大惊失色。素臣见来势蜿蜒,想起梦中元一陰一姥之言,因奏道:“龙能兴云致雨,袭石崩崖,海中见此,必冲波击浪;今水不扬波,而龙势驯一习一 ,乃圣天子威灵所致,非为害之物也!”皇帝见素臣如此说,便放大了胆。看那只龙,真如驯伏,蜿蜒而来,绝不兴波作浪。游至近船,将头昂起复落,如此三次;即掉转身来,夹舟而行,仍波恬浪静,惟觉舟行甚速耳。皇帝大喜道:“朕为看龙而来,被逆Yan挟制,久驻莱府,欲害白卿,后忽移至岛中,未见龙之片鳞寸鬣。今仗先生威德,令此龙驯扰于侧,由朕谛视,胜看登州井中之龙多矣!”

素臣道:“此即登州府井中之龙,被贞妇黄氏神力所拘,而困于井者。”因将龙蚌相斗之事奏知。皇帝忙抬头谛视空中道:“那祥云中,不是隐隐有神,现着缨络环佩之状吗?”因问:“贞妇系何朝代,何州县人?于何代成神?”素臣将铁一娘一守节成神,海边俱称为香烈一娘一娘一,处处崇奉之事,述了一遍。皇帝道:“原来是朕的子民,香烈二字甚佳,当封为东海主者香烈天妃之神。”宣旨过,即拱手而立。素臣、玉麟亦即起立。须臾,祥云四散,露出青天。皇帝方才坐下道:“先生曾闻空中三呼万岁吗?”素臣道:“臣实未闻,不敢妄对。”皇帝道:“朕宣旨后,即见云中若有跪拜之形,耳中若闻嵩呼之一声 ;故此起立,非朕之妄言也!”素臣道:“香烈既为海神,理应扈驾;受皇上封号,自当嵩呼;臣特不敢以不闻为闻,欺罔圣听耳!何敢以皇上之言为虚妄耶?”皇帝道:“朕回京后,欲特旨建庙,遣官祭告,以彰灵感,先生以为可行否?”素臣道:“香烈神之节烈,宜受殊恩;立庙遣祭,俱属可行。”皇帝大喜。

船至近岸,素臣向两龙说道:“尔等贪心所使,欲攫明珠,致伤庄稼,残损居民,即受困数年,犹不足蔽辜;姑念扈驾有功,宽汝之罚!以后若再与老蚌为难,害及民生,罪即难逭矣!当谨识之!”两龙俯首受训,复将头起落,如叩拜者三;然后舒鬣舞爪,向大洋中悠然而逝。皇帝惊叹不已。

是晚。仍驻跸大恩仓行宫。宣召素臣,良久方至。皇帝问内监汪永,汪永回奏:“皇上赐文爷坐的软舆,被百姓围着,拥挤得慌,换了马匹,解去暖耳,任凭观看。无奈看的人多,一江一 潮海水一般的涌着,怎走得快?一奴一婢们络绎宣召,文爷作急要来,才得此时就至。现在行宫外还拥挤不开,要候文爷出宫,求见一面哩!”皇帝大惊,说道:“有臣如此,社稷之福也!可传旨宣文先生入见。令百姓散回,说皇上留宴,还不得出宫哩。”汪永领旨宣进素臣,皇帝降座而迎,备极慰劳。席间,令两嫔、两贵人奉觞劝酒,把素臣吓坏,俯伏流汗。皇帝亲手搀扶道:“先生大功,理当致敬,不必推辞!”仍东西上下列坐,嫔及贵人,俱立在皇帝背后,不命入内。素臣欲辞不许,欲退不能,如坐针毡,汗下通体。皇帝殷勤劝酒,漏下二鼓,始行罢席。

素臣回营,暗忖:若每日百姓如此拥挤,皇上如此隆礼,大非臣礼!因于夜半假作心疼,奏知皇帝,改用轿车,蒙头覆卧,推入春燕、秋鸿等女车后赶行,方把拥挤赐宴两件,都躲过了!

十二月初二日,驾至涿州。太子备法驾,率领朝臣迎接。闻素臣有病,大惊失色。见驾之后,慌至素臣行营,见素臣面色红活,心头一块石头方才落下。抱住素臣,即跪下去,满面流泪的,说道:“先生之恩,如海如岳,一切不足以报先生,惟有叩头出血而已!望先生勿坚辞,勿回礼,以尽垦人区区之诚意!”素臣痛哭跪奏:“赴汤蹈火,以急君父之难,此臣子常分;殿下若如此待臣,臣必自刎,以存君臣之礼,不敢蹈殿下于过也!”太子道:“昔尚父授丹书,武王且拜而受之;况先生以圣父授寡人乎?若不许叩谢,是重寡人之不孝也!”太子以父子为重,必欲叩头;素臣以君臣为重,必不敢受。玉麟、以神、春燕、秋鸿时正在营,太子闻病急来,未著一人通知,不及回避,便俱俯伏在地。见太子与素臣各执一辞,久跪于地,着急非常,却又不敢轻出一言。

以神究系东宫旧人,只得匍匐上前,劝谏道:“鸿恩隆礼,虽出东宫爷至诚;但君臣究有定位,还求曲谅文白之忠尽,使其可安!”太子见素臣急迫之状,知不能强,因放下手来,望空八拜。素臣随后叩拜。玉麟等亦俱向空而拜。

拜毕起来,即问素臣之病。素臣道:“臣实无病,而敢于以病欺皇上者,缘皇上于掖县以非分侍臣,使臣万不敢当!恐长途俱欲如此待臣,故宁冒欺君之罪,以全君臣之分!不意殿下今亦如此,臣死无日矣!”太子问:“皇上如何相待,以致先生不安?”素臣只将两嫔两贵人奉觞侍立之事奉闻。东宫道:“寡人改日专席款谢,亦当令正侧二妃奉觞。皇上新得贵人,寡人尚未及贺,一切应奉之事,亦未奏闻,因闻先生之病,贸然至此。今当速去,不及与先生再叙。”回顾玉麟道:“想来俱系功臣。亦不暇询问诸卿姓氏矣。”说毕出营,如飞而去。

皇帝急欲回京,四更时,即传旨发驾,至窦店方才日出。素臣一车原在春燕等车后,不期起身太早,乱慌慌的,反在春燕等车之前,紧接着宫人们车子,见野地内跪有许多女人,迎着嫔御宫人的,都远迎看着车中,嫔御宫人们都揭起帷幔,任凭妇女看视,自己也便看那些妇女。独有素臣一车,却掩帷下幔,只两边两块玻璃,看见外面。那些妇女只认也是妃嫔,便个个把眼睛注视玻璃之内。素臣无心中,忽见一个美貌女子,跪在众人背后,那副眉眼,却似在那里见过一般,心里诧异:怎这些乡村妇女中,有如此相貌,又如此熟识,殊不可解!想了一会,也就丢开。到芦沟桥驻剳,皇帝、太子进京。奏闻太后,择于次日辰时发驾,午时进宫。

初四日,皇帝进宫,朝见太后,惟贵妃伴皇子天花不到,皇后及合宫妃嫔,诸王公主,俱朝见过。一边叙述山东之事,一边叙述京中之事,忽怒忽惊,忽哭忽笑,直说至夜。初五日。谒庙,献俘。念景王藁葬已久,免其戮一尸一。将靳直、靳廉、凤氏,及在京先获之国师继晓,俱绑付西市,凌迟处死。臧宁、汪彬、陈芳、王彩、赵武,及太子在景州拿获之武国宪,发三法司勘问。

乾清、坤宁两宫内侍宫人,俱环泣御前,求将靳直、凤氏两人,赐与处置。皇帝道:“凌迟,乃极刑也;尔等何犹以为不足?待要如何处置他来?”内侍宫人道:“他两人杀人无算,每以长棍通入内监粪门,上至喉管;以长钉烙红,通入宫女下体,亦至喉管。一奴一婢亦欲以此等非刑处之,以舒死者之愤!”

皇帝大怒道:“靳直之奸邪,至莱州已知。这凤氏直至岛中,由朕幽辱,反加欺侮,朕才恨他。那知他平日作恶如此,尔等怎为之容隐,不早诉于朕?”内侍、宫人伏地泣奏:“内监如张敏等,宫人如费氏等,何尝不奏诉其罪,奈万岁爷不信,奏者皆受极刑!以后何人更敢奏诉!”皇帝太息道:“枉直不明,此朕所以几为亡国之君也!此二贼即发汝等,以非刑处之,然后凌迟。”众人叩谢,欢声如雷,将二犯拥出。东宫内监已在外守侯,奉令旨来提靳直,宫女们拖着凤氏去处置。

内监们拥着靳直到东宫来,东宫立传文恩,会其盐食逆脑。文恩虽曾吃过法王真一人脑髓,然死活不同。眼看着靳直生眉活眼。怨苦战栗之状,如何敢去吃他。众内侍道:“文哥你平日说忠说孝,他们恶道之事,千千万万数说不尽,只把万岁爷囚禁木笼之内这一件事上,也该吃他脑子了。咱因他把木棍通入内监粪门,把长钉通入宫女一陰一门,通死了无数生命,问万岁爷讨来要用各样非刑处他,替死者报仇。你怎倒可怜他起来。”

文恩听说,忽然两目一张,发俱竖起,便一手撂住靳直头颅,要用指去抠挖。玉一奴一,阿锦已打就铜管,小的一头其尖如锥,其铦如刃,慌忙递上。文恩接来插入,靳直大喊一声,待要捎滚。被玉一奴一,阿锦四只尖手用力挤住,休想动得分毫。文恩用气一吸。骨都都的,莫说脑髓,连鼻涕、眼泪都一齐收入肚子去了。众内监将靳直扛出官外,用冷水喷醒,先把各人打就的铁锥,你一锥,我一锥,锥得两腿如丝网一般,千孔万窍,鲜血直射。一锥一哭、一锥一叫,哭到后来。如野鸭之一声 不能响亮了。锥了一会,又把铁丝捎入砍断一陽一物管中,直捎进小肚中去。靳直复又叫喊起来,捎了一会,把镊子来镊他毛发,镊得头似血脬,身如血瓮,几十番死去,俱被冷水喷醒。众内监还不尽兴,却再想不出别样处法,因叫人守着,去看宫人们怎样处置凤氏。

只见凤氏两腿锥空,毛发尽拔,与靳直一般。却有一椿是内监们想不到的。是把凤氏仰睡在地,将两只小脚缚住,套压颈后,牝一户向天,牝内灌油,捎入烛撚、将火点着,在那里烧那肉身灯儿,已烧成一大窟窿了。内监道:“你们这法子很好,但不要烧死了,凌迟时便不知痛苦。”因急急赶回,亦照样缚套,但屁一股不能如屃眼仰得正正儿的,要泼出油来,忙用砖垫正,烧将起来,靳直杀猪般叫唤,众人拍手称快。烧了一会,也成了窟窿。众人道:“这会子屁一眼才是厂爷哩,停会凌迟起来,怕不是九千碎吗?”烧到将死,才连凤氏发到西市去凌迟。

众百姓围看者数万,人人鼓掌称快。买嘱刽子迟割,用冷水喷头面、心口,并浇入屁一眼、屃眼之内,回些气息转来。然后开刀先把手、足、肩、背,割不死的所在,一片一片的先割;次及胸、腹、虚软之处。看的人一大半出钱要买肉回去,祭那被害已死一陰一灵。毕竟凤氏之肉存下者多,靳直之肉却不够打发。刽子便把凤氏的肉来凑数。登时两人把肉身布施有缘人矣。

是日,皇帝本欲召幸贵妃,因太后说贵妃初欲废储,后与景王诸妃妾通问,应该废斥;遂不敢遽召。欲俟皇子谢花,临幸其宫。但传旨:册立何氏为贤妃,陆氏为嘉妃,以尹雄、龙生为妃父,各加封都督同知;卫氏、熊氏各加封承恩君。是晚,勉强宿在皇后宫中。次日降旨,初八日御朝,初十日论功行赏,二日颁诏大赦。将靳直外宅,赐与素臣暂作府第,命工部择吉建造新第。太子欲早晚得见素臣,令于旧太孙宫左近营建。

太子候圣驾已临幸何妃宫内,即着文恩来请素臣赴宴。素臣进京,暂寓东方旭寓所。合朝各官参谒,俱回朝堂相见。惟楚王及相好诸友并家乡故一交一 方会,已应接不暇,末后,奚奇等领着飞卒来见,独不见士豪父女。问起奚奇,方知套虏入寇,士豪已奉东宫令旨,前往延绥御敌去了。初五日晚上,始升设席,因素臣亲谊,同坐主席,玉麟、天生、以神客席,玉麟让天生国戚,天生笑道:“三舅才是正主儿国戚;论起兵部礼制,俺还没有坐位哩。”素臣道:“至戚故一交一 ,只该叙齿。”玉麟方坐了首席。厅后垂帘,帘内飞一娘一、碧云、翠云客席,即令黑儿、春燕、秋鸿代主。三人俱不敢坐,飞一娘一向黑儿道:“陆贵人认咱做一娘一,你便也算咱女儿。”向春燕、秋鸿道:“你两位与咱们原没统属,现是受封之人,更是该坐,快坐了罢。”三人只得告坐,不尴不尬的坐下。金砚、成全、伏波虽各受职,因给事素臣,不便同坐,又不便在旁伺候,另在厢房设席,令奚勤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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