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梦(2)

这无疑是个噩耗！我痛恨起了刚才的不安，这不安真像是谶语那么灵验。我把三轮车蹬得飞快，在这当儿，雨泻下了，稀里哗啦，打在我的脸上，掩盖了我倾下的泪水。
二狗，你这畜生，你还说要去外国看海的，你还说有梦想才能活着的，你有着梦想，可是你现在却要死了，这是什么逻辑，你不是在扇自己的耳刮子么？你小子一定得活着，看着我先实现梦想！
我拖着湿透的身躯，来到了二狗的病床前，他微闭着双眼，那双眼里已经闪不出贼光了，嘴角挂着一丝血痕，绷带裹着他那平素里一贯凌乱的头发。
他的嘴唇微微发颤，沾着血的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兄···兄弟，你来啦？”
“你这狗，咋这么不经撞呢？”这几个字已经被我颤抖的声线，震得七零八落，我紧握着他的冰冷的手，我的千言万语，都被他的手心所冰冻。
“兄弟，俺···真没偷你家的狗儿。”
“我相信，我早就相信了，好兄弟！”
“俺···不能去夏威···夷看海了。”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本存折，颤颤巍巍地放到我的手上，“这里···有两万块钱，你拿着这钱···去伦敦耍耍吧，顺道再去巴黎看···看，密码···是俺的生日，身份证夹在存折里了。哈··哈，俺···俺就是···一怂人，喜···欢把家当全···全揣在身上。”
“你别说了，二狗，你能活下来的，你往日蹬三轮的劲儿都去哪了？你给我活下去，我不去伦敦了，先陪你去夏威夷看海！”
他只是摇了摇头，再无了生息。
这座繁华的城市，每天都在上演悲欢离合，二狗终于有幸成为华都中的一“悲”了。这座城市有着他数不清的足迹和他的小三轮的车轮印，只是无人记起，但是“破烂院子”的人们将永远铭记这个曾今带来无数欢笑和惊喜的他。
他确乎走了，去了一个没有“破烂”的地方，那地方一定很美，没有熙熙攘攘，没有讨价还价，没有现实的种种悲哀，但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他梦寐的夏威夷海。
三五老爷子同我一起帮二狗办理了后事，当他的肉身推进焚化炉的一霎，院子里的人们都潸然泪下。他的丧事没有大吃大喝，邻居们都推我为“圆梦大使”，让我去了他未达的梦想。 我终于来到了夏威夷的大海前，这里的景观就像我家墙上的海报一样，海天同蓝，阳光和沙滩共有一片金色，也有那么一两个男的戴一副蛤蟆镜去挑逗穿着比基尼的女人的。
此时二狗就在我怀中，在那木质的骨灰盒里，我把盒盖打开，将他的梦想，一点一点地，洒向碧蓝的大海。

原文发表于：读者论坛-小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