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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诗的黄金年代

来源: 生活月刊 作者: 吴文智 时间: 2013-04-02 阅读:
制片统筹杨顺清回忆当初去金门拜访郑愁予,“就在一间卖葱油饼和炒菜的小店里,老人家情不自禁开心地唱起小曲,更带着我们逛金门海边雷区,当场感受老先生的热情。”
从一开始的企划,陈传兴就确定片名借用郑愁予诗作标题《如雾起时》,“以此暗喻整部影片就像返乡上岸的水手,诉说穿行诗海的传奇。”因为航行与漂泊主题一直与诗人不可切割,以郑愁予为笔名的处女作即《老水手》,所以陈传兴希望在影片叙事中,缓缓带出诗人诗作中的时间流动感、无常感。
诗人自述《引言——九九九九九》是拍摄纪录片《如雾起时》初期很重要的参考文献,“诗人五九的自叙是目前为止仅见的诗人自述文章。仅6页篇幅,简洁快速地勾勒出1949~1999前后50年间自我生平经历和创作变化。”陈传兴认为,“这个文本的形式与精神,将是本片的航海星座图。”可以引出航路,避开不必要的误解陷阱。
纪录片《如雾起时》确实没有迷路,只是绕了个弯,找到更高的角度描绘郑愁予。片子原本的架构是描绘诗友之间的情谊,透过同一时期诗人与当时文坛互动状况,了解诗人的生活文化氛围;然则最终却描绘出一幅波澜壮阔的场景——借由郑愁予的生命历程勾勒出台湾现代诗坛的黄金年代。
身为整个企划总监制,陈传兴坚持在六部片中,一定要有一部片探讨1950、1960年代诗坛的风起云涌,“那个时代许多充满热情的小团体很活跃,不同宗旨与立场常有论辩,像是当时现代诗的最大论战就是‘横的移植vs.纵的继承’,虽然理论不一定印证在他们的作品之中。”
当年诗人们朝夕出没的漳州街成为诗坛重镇,郑愁予更是这些活动的核心健将,“所以,还有什么比《如雾起时》更适合放进这段历史呢?”虽然外界可能感觉影片描写郑愁予的地方不够多,但“有谁可以跟现代诗的历史并列”?陈传兴认为,郑愁予是那个时代最才华洋溢、最活跃的代表人物,“这样谈诗人,位置最高。”
“此刻回顾当年繁华,会发现有论战其实是好事,代表当时文艺蓬勃,百花齐放;就像新电影论战发生在台湾电影最热的时期。多元刺激才能进步。”导演出身的杨顺清举出的例子也是电影,“最怕像一滩死水般沉寂无声,不仅是台湾电影,你看诗坛后来也逐渐消沉,郑愁予远渡重洋去了美国30年,先到爱荷华念书,后去耶鲁授课,尽管他最后回台教书,但这个黄金时代也结束了。”
当时青壮的诗人郑愁予为何远走异乡?《如雾起时》云淡风轻地描绘诗人的恬淡学院生活,杨顺清解释那是个向往美国逐梦的时代,很多人被困在岛屿上,旧大陆已是隔绝的乡愁,新大陆自然成为扬眉吐气的梦土,“但我们无法揣测作家的心理,真正原因只在作家的心中。”可以确认的是,郑愁予在异国环境定居后,诗作创作突然完全停滞。《如雾起时》巧妙访谈郑愁予的儿女,言语透露出他们父亲在异乡
失根的落寞际遇,同时点出郑愁予访问大陆、回台探访、金门寻根的渊源。
漂泊的乡愁,当然是《如雾起时》描绘郑愁予最重要的主轴,“诗人一生由少年离开大陆到台湾新竹、台北、基隆、爱荷华、纽英伦,还有短期的佛蒙特。”陈传兴如是说:“漂泊不定的生活,让他被误解而获得‘浪子诗人’称号,更深沉的却是他和这些生活场域的关系。”杨顺清补充道:“《如雾起时》试图重现诗人所经历‘消失的国度与事物’,他从年少时就面临国家没了、回不去的失落感,困在一座小岛上,每天写诗、谈恋爱、喝酒,远大理想逐渐改变,所以诗作中很少光明赞颂,多是悲剧性美感阐述。”
“到了1970、1980年代,郑愁予重新寻找自己的价值,去了大陆寻根,也回台湾寻根,但却遇到同样的困境,很多东西都已消失,就像消失的漳州街,不仅诗人的聚落不在了,甚至连街道都不见了。”杨顺清解释陈传兴导演在郑愁予身上看到一个诗的时代的失落,“诗人关怀的黄金年代不见了,但留存下来的诗作却是‘永恒’;很多东西消逝了,国家、街道、社团,但诗留下来了。”
“历史对郑愁予开了个大玩笑。”身为郑成功后代子孙,郑愁予的祖先在抗清失败后,从金门被押解到北京隔离,到他这一代却又因国共内战被迫来到台湾,一度移民美国再回归金门,虚空人生似乎不断在寻找永恒。杨顺清解释纪录片《如雾起时》的企图:“只是郑愁予到金门寻根,但金门是诗人的永恒乡愁吗?
30年转眼过去,风云际会的诗人无奈曾经沧海,只能看永恒与时间不断拔河。”他坦言《如雾起时》的韵味可能是文学大师系列电影中最难懂的,因为“陈传兴导演试图透过诗的国度的消失,对应出郑愁予的一生。《如雾起时》是不可预期的结构,是诠释而非记录,风格语言与其他片子不同”。
这也难怪《如雾起时》很有东欧摄影的味道,触目尽是大山大海,因为“他们在岛屿写作——文学大师系列电影”企图勾勒出作家与岛屿的关联,郑愁予既是最早攻顶台湾百岳的作家,并曾在基隆港口担任预官少尉,山与海的意象自不可缺;电影拍摄团队还特地出机前往基隆最北的三个小岛取景,杨顺清亲眼目睹壮丽风景,感慨道:“这就是诗人眼中的边界。”
陈传兴以开放式结尾让《如雾起时》戛然而止,为观众留下许多想象,“结局很有塔可夫斯基的味道,诗人骑着白马在马场上奔驰,就像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离乡多年又回来的诗人究竟是归人?还是过客?”杨顺清解释陈传兴导演不直接陈述结论的原因,“毕竟郑愁予还在创作,还在摸索,还没有定论!”
(此文转自《明报周刊》,原标题为:“仰望诗的黄金年代——郑愁予纪录片《如雾起时》制片统筹杨顺清专访”,文章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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