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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9)

二十四小时后,他安静下来了,跟雷伊医生谈着那事情。他每天作一点点画,在乡野散步,回到医院吃晚饭和睡觉。有时候,他感到精神上难以形容的极度痛苦,有时候,未来和不可避免的境况的面纱,似乎在眼睛的眨巴之间揭了开来。

雷伊医生准许他再度作画。文森特画了一张以阿尔卑斯山为背景的路边的桃园,一片暗银色——银色衬着蓝色而变成了绿色——叶子的橄榄树丛和橙黄色的耕地。

三个星期以后,文森特回到黄房子。但现在的市镇,特别是拉马了广场,对他怀着敌对的清结。割掉的耳朵和有毒的汤,无法使他们平静地接受下来。阿尔人坚信是绘画把他逼疯的。文森特走过的时候,他们盯住他看,大声地评论,有时候甚至躲到街对面,避免从他身旁经过。

镇上没有一家饭店准他跨进大门。

阿尔的孩子们聚集在黄房子前,恶作剧地作弄他。

“疯浪子!疯浪子!”他们大声叫喊。“把另一只耳朵也割下来吧。”

文森特把窗关闭。孩子们的叫声和笑声还是飘了进来。

“疯浪子!疯浪子!”

“痴子!痴子!”

他们编了一首小调,在他的窗下唱着。

疯浪子是个痴子,他判了自己的右耳。

不管你怎样叫喊,痴子什么也听不见呀。

文森特试图跑出去躲开他们。他们紧钉在屁股后面,穿过街道,走入田野,一大群又唱又笑的兴高彩烈的小淘气鬼。

聚集在黄房子前的儿童一天天多起来。文森特用棉花塞住耳朵。他在画架上作画,复制他的作品。孩子们的叫喊声穿过裂缝和墙壁。叫喊声烙入了他的脑袋。

稍大的男孩们益发胆大了。他们象小猴子般地爬上落水管,坐在窗槛上,朝房间里张望,在文森特的背后乱叫。

“疯浪子,把另一只耳朵割下来。我们要你的另一只耳朵!”

拉马丁广场上的喧闹日益厉害起来。男孩们竖起木板,从板上爬到二楼。他们敲开窗门,伸进头去,向文森特扔掷东西。底下的人群鼓励他们,又叫又唱。

“把另一只耳朵给我们。我们要另一只耳朵!”

“疯浪子E要糖吗?当心,有毒的!”

“疯浪子!要场吗?当心,有毒的!”

疯浪子是个痴子,他割下了自己的右耳.不管你怎样叫喊,痴子什么也听不见呀。

男孩们坐在窗描上,引得下面人群的喝彩。他们一起愈来愈高声地大唱。

“疯浪子,疯浪子,把你的耳朵抛给我们,把你的耳朵抛给我们!”

“疯浪子,疯浪子,把你的耳朵抛给我们,把你的耳朵抛给我们!”

文森特摇摇晃晃地从画架前站起来。窗槛上坐着三个调皮鬼,欢唱着。他对他们破口大骂。他们爬下木板。底下的人群咆哮起来。文森特站在窗前,俯视他们。

天上飞过一群燕八哥,成千上万只鼓翅噪叫的燕八哥。它们遮住了拉马丁广场的上空,朝文森特猛扑下来,撞击他,塞满房间,包围他,飞穿他的头发,飞进他的鼻、嘴和眼,把他埋在一片厚厚的、没有空气的、扑翅的黑云之中。

文森特跳上窗槛。

“滚开!”他尖叫。“你们这批小鬼,滚开!看在上帝的面上,别来吵我!”

梅洛于,学泥于,把你的再学拗蟑学们,把你的再单地学琴们!”

“滚开!别来吵我!听到吗,别来吵我!”

他从桌上拿起面盆,往下朝他们掷去。脸盆在下面的鹅卵石上跌得粉碎。他怒不可遏地在房间里乱跑,拣起随手可取的一切东西,朝下面的拉马丁广场掷去。无可挽救地掼得粉碎。

他的椅子、他的画架、他的镜子、他的桌子、他的床上用品、他挂在墙上的向日葵图画,统统象雨似地向普罗旺斯的顽童们身上落去。每落下一件东西,便问过一幅全景画:黄房子中所度过的日子;为了一件件地购买这些用来布置他的生活之屋的简单东西而作出的牺牲。

他把房间里的东西掼光后,站在窗边,每根神经都在颤抖。他倒在窗槛上。他的头朝下垂向鹅卵石的广场。

一份请愿书立即在拉马丁广场传阅。九十个男女在上面签了名。致塔迪厄市长:

我们,在下面签名的阿尔公民,深信拉马丁广场二号的居民文森特·凡·高是一个危险的精神病患者,不宜任他自由活动。

我们在此敬请市长将此病人监禁起来。

阿尔的选举期已经逼近。塔迪厄市长不愿意触怒这么多的选举人。他命令警长拘押文森特。

宪兵发现他躺在窗槛下的地上。他们把他带往监狱。关进一间单八号子。门外派了一名看守人。

文森特恢复知觉后,便提出会见香伊医生的要求。他的要求未获准。他讨铅笔和纸给泰奥写信,亦遭拒绝。

雷伊医生终于获准探监。

“尽量别光火,文森特,”他说,“否则他们将证明你确是一个危险的精神病患者,那你就完蛋了。再说,冲动只会使你的病情恶化。我会写信给个弟的,并且我们将设法把你弄出来。”

“我请求你,医生,别让泰奥到这儿来。他快要结婚了。那会坏事的。”

“我会告诉他别来。我想我为你想出了一个好计划。”

两天后,雷伊医生又来了。看守人仍!日在单人号子前站岗。

“听着,文森特,”他说,“我刚刚看到他们把你搬出了你的黄房子。房主把你的家具堆放在一家咖啡馆的地下室里,扣留了你的画。他说,你把火下的房租付清了,才能把画还给你。”

文森特一言不发。

“既然你不能再回到那儿去了,我看你最好还是按我的计划去做。这种疯癫性的阵发什么时候会再发作,谁也不知道。如果你有个和平的、安静的、愉快的环境,不让自己兴奋,也许永远不会复发。否则,每隔一、二个月就会发作一次。为了保护你自己和你周围的人……

我看最好是……进……”

“……精神病院?”

“对。”

“那末你认为我是……?”

“不,我亲爱的文森特,你不是。你自己能够看出,你象我一样神志健全。不过,这种疯癫性阵发与其他的热病不同。它使得一个人神经错乱。一旦神经危机到来,你就会干出不理智的事情。那就是你应该进医院的道理,在医院里,你能得到照料。”

“我懂。”

“圣雷米有一个好地方,不过离这儿二十五公里。叫圣保罗陵。他们收头等、二等和三等的病人。三等是每月一百法郎。你出得起。那地方以前是个修道院, 就在山脚下。那儿很美,文森特,而且清静,喔,清静得很。你会有一个医生来指导你,有修女照料你。食物清淡可口。你将有可能恢复健康。”

“他们会答应我画画吗?”

“啊,当然,老兄。你爱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只要对你没有害处。那在许多方面就象在医院里一样。如果你那样安静地生活一年,也许就会完全康复。”

“可是我怎么能脱身这个洞穴呢?”

“我已经对警长讲过了。他同意让你到圣保罗陵去,由我把你带去。”

“你说那真是一个好地方吗?”

“噢,一个可爱的地方,文森特。你会发现有许多东西勾画。”

“真不错。一个月一百法郎不算太贵。也许那正是我所需要去呆一年的地方,好使我平静下来。”

“当然是的。我已经写信给个弟,告诉他了。我曾建议,按照你目前的健康情况,最好别把你搬得远远的,当然不是到巴黎。我告诉他,依我看圣保罗陵是你最好的去处。”

“哦,若泰奥同意……再说呢,只要我不给他多添麻烦……”

“找在等回音。晓得了我就再来。”

泰奥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得同意。他寄钱了给他兄长的债务。雷伊医生乘车将文森特带到火车站,搭火车去塔拉斯孔。在塔拉斯孔,他们抄绕着绿色的肥沃的 溪谷而上的小路到圣雷米。到圣保罗陵是二公里陡坡的山路,穿过一个安溢的小镇。文森特和雷伊医生雇了一辆车。路笔直通向黑色的不毛山丘。走不多远,文森特 看到,紧靠在山脚下的修道院的微微带绿的棕色围墙。车停了。文森特和雷伊医生下车。路右侧一块干净的圆形空地上,有一座女灶神庙和一座凯旋门。

“这些东西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文森特问.“这儿过去是一个重要的罗马殖民地。你所看到的那条河,曾经淹没过整个峡谷。那河从前一直升到位现在站立的地方。河水退去后,市镇向下愈爬愈低。现在,除了这些死的纪念碑和修道院外,这儿什么也没有留下。”

“真有趣。”

“来吧,文森特,佩隆医生在等我们呢。”

他们离开大路,穿过一小片松林,来到修道院的大门。雷伊医生拉动一个铁的球形控手,响起了很响的铃声。等了片刻,大门打开,佩隆医生出现。

“你好,佩隆医生,”雷伊医生说。“我按照我们信中所安排的,把我的朋友文森特·凡·高带来给你。我知道你会很好地照料他。”

“是的,雷伊医生,我们会照料他的。”

“你会原谅我马上就走吧,医生?我得赶时间搭火车回到塔拉斯孔。”“当然,雷伊医生。我知道。’“再见,文森特,”雷伊医生说。“开心点,你会好起 来的。我尽量来看你。但愿在年底的时候,你能成为一个完全健康的人。”“谢谢你,医生。你太好了。再见。”“再见,文森特。”他转身,穿过松林而去。“请 进来,文森特,”佩隆医生说,往旁边退一步。文森特在佩隆医生身边走过。精神病院的大门在他身后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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