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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与沫(冰心 译)(3)


 现在告诉我,我们里头谁是有罪的,谁是无辜的。
 
 真正公平的人就是对你的罪过感到应该分担的人。
 
 只有白痴和天才,才会去破坏人造的法律,他们离上帝的心最近。
 
 只在你被追逐的时候,你才快跑。
 
我没有仇人,上帝呵!如果我会有仇人的话,
就让他和我势均力敌,
 只让真理做一个战胜者。
 
 当你和敌人都死了的时候,你就会和他十分友好了。
 
 一个人在自卫的时候可能自杀。
 
 很久以前一个"人",因为过于爱别人,也因太可爱了,而被钉在十字架上。
 
 说来奇怪,昨天我碰到他三次。
 
 第一次是他恳求一个警察不要把一个妓女关到监牢里去;第二次是他和一个无赖一块喝酒;第三次是他在教堂里和一个法官拳斗。
 
 如果他们所谈的善恶都是正确的话,那么我的一生只是一个长时间的犯罪。
 
 怜悯只是半个公平。
 
 过去唯一对我不公平的人,就是那个我曾对我的兄弟不公平的人。
 
 当你看见一个人被带进监狱的时候,在你心中默默地说:"也许他是从更狭小的监狱里逃出来的。"
 当你看见一个人喝醉了的时候,在你心中默默地说:"也许他想躲避某些更不美好的事物。"
 
 在自卫中我常常憎恨;但是如果我是一个比较坚强的人,我就不必使用这样的武器。
 
 把唇上的微笑来遮掩眼里的憎恨的人,是多么愚蠢呵!
 
 只有在我以下的人,能忌妒我或憎恨我。
 我从来没有被忌妒或被憎恨过,我不在任何人之上。
 只有在我以上的人,能称赞我或轻蔑我。
 我从来没有被称赞或被轻蔑过;我不在任何人之下。
 
 你对我说"我不了解你",这就是过分地赞扬了我,无故地侮辱了你。
 
 当生命给我金子而我给你银子的时候,我还自以为慷慨,这是多么卑鄙呵!
 
 当你达到生命心中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不高过罪人,也不低于先知。
 
 奇怪的是,你竟可怜那脚下慢的人,而不可怜那心里慢的人。
 可怜那盲于目的人,而不可怜那盲于心的人。
 
 瘸子不在他敌人的头上敲断他的拐杖,是更聪明些的。
 
 那个认为从他的口袋里给你,可以从你心里取回的人,是多么糊涂呵!
 
 生命是一支队伍。迟慢的人发现队伍走得太快了,他就走出队伍;
 快步的人又发现队伍走得太慢了,他也走出队伍。
 如果世上真有罪孽这件东西的话,我们中间有的人是跟着我们祖先的脚踪,倒退着造孽。
 有的人是管制着我们的儿女,赶前地造孽。
 
 真正的好人,是那个和所有大家认为坏的人在一起的人。
 
 我们都是囚犯,不过有的是关在有窗的牢房里,有的就关在无窗的牢房里。
 
 奇怪的是,当我们为错误辩护的时候,我们用的气力比我们捍卫正确时还大。
 
 如果我们互相供认彼此的罪过的话,我们就会为大家并无新创而互相嘲笑。
 
 如果我们都公开了我们的美德的话,我们也将为大家并无新创而大笑。

沙与沫(第二部分)

一个人是在人造的法律之上,直到他犯了抵触人造的惯例的罪......


一个人是在人造的法律之上,直到他犯了抵触人造的惯例的罪;
 
 在此以后,他就不在任何人之上,也不在任何人之下。
 
 zheng府是你和我之间的协定。你和我常常是错误的。
 
 罪恶是需要的别名,或是疾病的一种。
 
 还有比意识到别人的过失还大的过失吗?
 
 如果别人嘲笑你,你可以怜悯他;但是如果你嘲笑他,你决不可自恕。
 如果别人伤害你,你可以忘掉它;但是如果你伤害了他,你须永远记住。
 实际上别人就是最敏感的你,附托在另一个躯壳上。
 
 你要人们用你的翅翼飞翔而却连一根羽毛也拿不出的时候,你是多么轻率呵。
 
 从前有人坐在我的桌上,吃我的饭,喝我的酒,走时还嘲笑我。
 
以后他再来要吃要喝,我不理他;
天使就嘲笑我。
 
 憎恨是一件死东西,你们有谁愿意做一座坟墓?
 
 被杀者的光荣就是他不是凶手。
 人道的保护者是在它沉默的心怀中,从不在它多言的心思里。
 
他们认为我疯了,因为我不肯拿我的光-阴-去换金钱;
我认为他们是疯了,因为他们以为我的光-阴-是可以估价的。
 
他们把最昂贵的金子、银子、象牙和黑檀排列在我们的面前,我们把心胸和气魄排列在他们面前;
而他们却自称为主人,把我们当作客人。
 
 我宁可做人类中有梦想和有完成梦想的愿望的、最渺小的人,而不愿做一个最伟大的、无梦想、无愿望的人。
 
 最可怜的人是把他的梦想变成金银的人。
 
 我们都在攀登自己心愿的高峰。如果另一个登山者偷了你的粮袋和钱包,而把粮袋装满了,钱包也加重了,你应当可怜他;
 
 这攀登将为他的肉体增加困难,这负担将加长他的路程。
 如果在你消瘦的情况下,看到他的肉体膨胀着往上爬,帮他一步;这样做会增加你的速度。
 
 你不能超过你的了解去判断一个人,而你的了解是多么浅薄呵。
 
 我决不去听一个征服者对被征服的人的说教。
 
 真正自由的人是忍耐地背起奴隶的负担的人。
 
 千年以前,我的邻人对我说:"我恨生命,因为它只是一件痛苦的东西。"
 昨天我走过一座坟园,我看见生命在他的坟上跳舞。
 
自然界的竞争不过是混乱渴望着秩序。
 
静独是吹落我们枯枝的一阵无声的风暴;
但是它把我们活生生的根芽,更深地送进活生生的大地的活生生的心里。
 
 我曾对一条小溪谈到大海,小溪认为我只是一个幻想的夸张者;
 
 我也曾对大海谈到小溪,大海认为我只是一个低估的诽谤者。
 
 把蚂蚁的忙碌捧得高于蚱蜢的歌唱的眼光,是多么狭仄呵!
 
 这个世界里的最高德行,在另一个世界也许是最低的。
 
 深和高在直线上走到深度和高度;只有广阔能在圆周里运行。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有了重量和长度的观念,我们站在萤火光前也会同在太陽面前一样的敬畏。
 
 一个没有想象力的科学家,好像一个拿着钝刀和旧秤的屠夫。
 但既然我们不全是素食者,那么你该怎么办呢?
 
 当你歌唱的时候,饥饿的人就用他的肚子来听。
 
 死亡和老人的距离并不比和婴儿的距离更近;生命也是如此。
 
 假如你必须直率地说的话,就直率得漂亮一些;要不就沉默下来,因为我们邻近有一个人快死了。
 
 人间的葬礼也可能是天上的婚筵。
 
 一个被忘却的真实可能死去,而在它的遗嘱里留下七千条的实情实事,作为料理丧事和建造坟墓之用。
 
 实际上我们只对自己说话,不过有时我们说得大声一点,使得别人也能听见。
 
 显而易见的东西是:在被人简单地表现出来之前,从不被人看到的。
 
 假如银河不在我的意识里,我怎能看到它或了解它呢?
 
 除非我是医生群中的一个医生,他们不会相信我是一个天文学家的。
 
 也许大海给贝壳下的定义是珍珠。
 也许时间给煤炭下的定义是钻石。
 
 荣名是热情站在陽光中的影子。
 
 花根是鄙弃荣名的花朵。
 
 在美之外没有宗教,也没有科学。
 
 我所认得的大人物的性*格中都有些渺小的东西;就是这些渺小的东西,阻止了懒惰、疯狂或者自杀。
 
 真正伟大的人是不压制人也不受人压制的人。
 
 我决不因为那个人杀了罪人和先知,就相信他是中庸的。
 
 容忍是和高傲狂害着相思的一种病症。
 
 虫子是会弯曲的;但是连大象也会屈服,不是很奇怪吗?
 
 一场争论可能是两个心思之间的捷径。
 
 我是烈火,我也是枯枝,一部分的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
 
 我们都在寻找圣山的顶峰;假如我们把过去当作一张图表而不作为一个向导的话,我们路程不是可以缩短吗?
 
 当智慧骄傲到不肯哭泣,庄严到不肯欢笑,自满到不肯看人的时候,就不成为智慧了。
 
 如果我把你所知道的一切,把自己填满的话,我还能有余地来容纳你所不知道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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