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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不错!晓白,算你有种!"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似乎越去越荒凉了,城市被-向后面,车子驰上一条黄土路,风从敞开的车窗中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晓白伸头对车窗外望了望,有些不安的说:"喂!霜霜,你这是开到什幺地方了?"

"管它呢!"霜霜不经心的说,加快了车行的速度。

"当心迷路,回不了家!"晓白说。

"放心!没有人会劫走你!"霜霜说。"家,你那幺爱你的家吗?"

"谁会不爱自己的家呢?"

"哼!"霜霜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的家很温暖,是吗?有好爸爸,有好妈妈,还有个像颗小星星般的姐姐!"

"唔,"晓白皱了皱眉。"不过,这两天可不大对头。"

"怎幺呢?"

"自从昨天你表哥来了之后,家里就不对劲了。好象,爸爸妈妈都不喜欢魏大哥。"

"是吗?"霜霜从睫毛下盯着晓白:"为什幺?"

晓白学着霜霜的习惯,耸了耸肩。

"我怎幺知道!总之,家里什幺都不对头了,爸爸和妈妈吵架,妈妈又说姐姐,什幺恋爱太早啦,未见得可靠啦,然后,姐姐哭,妈妈也哭,爸爸摔画笔砸东西,往 外面一跑。这就是今天晚上的情形,如果你不在外面揿喇叭,我真不知道拿妈妈和姐姐怎幺办好。霜霜,"他顿住,凝视着霜霜说:"为什幺女人都有那幺多的眼 泪?"

霜霜注视着车窗外面,心绪飘浮在另一个境界里,好半天,才幽幽的说了一句:"这幺看来,我表哥和你姐姐的事算是砸了,是不是?"

"砸了?"晓白摇摇头:"一定不会砸的,妈妈喜欢姐姐,最后准是同意,而且,我也认为魏大哥很好,不知道妈妈爸爸为什幺不喜欢他?他比顾德美那三个哥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我想,妈妈爸爸一定会想通的。"

"一定吗?"

"当然,"晓白颇有信心的说:"魏大哥人长得漂亮,学问又好,又会说话,又……又……"又了半天,底下想不出还有什幺可"又"的,就下结论的说:"总之,魏大哥什幺都强,爸爸妈妈凭什幺看不上他?"

"那幺,为什幺又反对他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关着门嘀嘀咕咕的说,我根本听不清楚。"

车子猛然煞住了,霜霜说:"下车吧!"

"这是什幺地方?"晓白问。

"淡水河边,我们可以沿着河堤走走。"

晓白下了车,四面张望了一下,果然是淡水河边,但已远离了市区,四周都是稻田,沿着河是一条黄土的堤,堤下有些草地,河水潺潺的流着,轻缓的水流声像一曲沉oe□的乐曲。天边挂着一弯下弦月,弯弯的像个小船,水面反射着点点粼光。

霜霜锁住了车子,跳下车来,站在河堤上,风很大,她的短发迎风飘动。把双手叉在腰上,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说:"真美!真好!"

"噢,是的,真美,真好!"晓白望着霜霜修长的身子说。

"你在说什幺?"霜霜问。

"你!"

霜霜笑了,慢慢的摇摇头。

"晓白,你是个傻小子!"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来,我们到河堤下面去看看!"

"那幺黑!"

"你怕什幺?鬼吗?"

"笑话!"

"那幺来吧!别那样害怕兮兮的,像个大姑娘!"

他们并肩走下了河堤,堤边是软软的草地。秋虫唧唧,流水淋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风在水面回旋。霜霜拣了一块比较平坦的草地,毫不考虑的坐了下去,晓白也跟着坐下去,叫着说:"噢!有露水!"

"别管它!"霜霜说,弓起了膝,把下巴放在膝上,瞪视着黑黝黝的流水。好半天,才说:"我常常到这儿来,一个人坐一坐,想一想,听听水流的声音,听听鸟叫,听听蝉鸣。我喜欢这儿,清静、安宁,好几次,我在深夜里来,坐上一两小时。"

"你不怕?"晓白诧异的问。

"怕?哈哈!"霜霜轻蔑的笑了两声:"我怕什幺?我那幺……那幺……"她在头脑中收集合适的用字,忽然灵光一现,想了出来:"我那幺空虚,什幺都没有,我还有什幺好怕呢?"

晓白注视着霜霜,她的话使他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感。但,想到她一个孤单单的女孩子,居然敢在深夜中到河堤边来吹冷风,不禁衷心倾服,而更加对她刮目相看了。

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霜霜说:"晓白,你姐姐很爱我的表哥吗?"

"当然!"

"有多爱?"

"哈,爱惨了!"晓白微笑着说。

霜霜侧过头去,在幽暗的月色下打量着晓白的侧影,从他的浓发到他那方方的下巴──一张未成熟的男性的脸庞,具有着男孩子所特有的味道:马虎、随便、和漫不经心。她扬起了长睫毛,盯着他的眼睛看,被她的目光所刺激,他也侧过头来看她,对她展开了一个爽朗的,毫无保留的笑容。

"你在看什幺?"他问,语调鲁莽而稚气。

霜霜突然用两条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身子勾向自己,一对大而美丽的眸子灼灼的逼视着他,挑战似的问:"你呢?晓白?你爱我吗?"

"我?"晓白一愣,霜霜这突如其来的亲热举动使他大出意外,接着,血液就向他脑子里涌去,他感到从面颊到脖子都发起烧来,面对着霜霜那对逼人的眸子,闻着她身上散发着的香味,也情绪紧张而心慌意乱起来,半天才讷讷的吐出几个字:"我……我……我爱。"

"有多爱?"霜霜继续问,-了-眼睛,带着点捉弄的味儿。

"有……有……"晓白口吃的说:"有……数不清楚的那幺多!"

"是吗?"霜霜仰起头:"那幺,吻我!"

晓白大吃一惊,望着霜霜那向上仰的美好的面孔,和那微微翘起的红唇,他受宠若惊而手足无措,对那张脸瞪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像对付什幺大敌似的把头压下去。霜霜叫了起来:"哎哟,你弄痛了我!"她凝视着晓白:"天哪,你这个小傻瓜,难道连接吻还要人来教你吗?"

勾下了他的头,她把嘴唇慢慢的迎上了他的嘴唇,温存、细致、而冗长的吻他。晓白本能的抱紧了她的身子,在热血的冲激和心脏的狂跳下,热情的反应着她的吻。她把头离开了些,注视着他。

"你学得很快,"她赞许的说,长睫毛在跳动,黑眼珠在闪烁。"你爱我?晓白?"

"爱!"晓白干脆的说。

"全世界只爱我一个吗?"

"只爱你一个。"

"终身不背叛我?"

"我起誓!"

"不必!"霜霜的睫毛垂下了一两秒钟,又扬了起来:"你愿意为我做一切的事吗?"

"愿意!"

"无论什幺事?"

"例如──?"晓白有些不安了。

"例如叫你杀人。"

"为什幺要杀人呢?"

"假如──那个人欺侮了我!"

"当然,我一定宰了他!"晓白义愤填膺的,好象那个人已经在自己面前了。"晓──白,"霜霜的眼睛中流露着赞许:"你真是个傻小子!"沉思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晓白,我问你,你爱我深,还是爱你姐姐深?"

"你和姐姐?"晓白面临到难题了,咬了咬嘴唇,又皱了皱眉头,才说:"这──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

"如果我和你姐姐打架,"霜霜举例说:"你帮那一个?"

"这──这──"晓白犹豫着,终于,用手抓了抓头,笑着说:"你们不会打架,姐姐是从不和人打架的。"

"我是说──如果打了呢?"

"那幺──那幺──那幺我劝你们和解!"

"呸!"霜霜啐了一口:"见鬼!"

"怎幺?"晓白不解的翻翻眼睛:"你何必和我姐姐打架呢,你们应该做好朋友,你看,我和你这幺要好,姐姐又和你表哥那幺要好,你们也应该要好才对!""哼!"霜霜哼了一声,眼珠在天空转了转,忽然说:"晓白,你觉得我表哥怎样?"

"好极了,又漂亮又帅!"

"你赞成他和你姐姐来往吗?"

"当然!"

"假如有人欺骗了你姐姐,你怎样?"

"谁欺骗了我姐姐?"

"我是说'假如'!"

"我一定不饶他!揍他!"

"唔──"霜霜望着河水,支吾着说:"你知道我表哥的事吗?"

"你表哥的事?"晓白皱着眉问。

"嗯,他的秘密。"

"他有秘密吗?我不知道。"晓白摇头。

"坐过来一点,让我告诉你。"

晓白靠紧了她。星星在闪耀,河水在奔流,云在移动,月亮忽隐忽现……夜逐渐深了。

放学了,晓彤背着书包,和顾德美步出校门。校门外暮色苍茫,带着寒意的秋风正斜扫着街头。成群的白衣黑裙的女学生从栅门内一涌而出,像一群刚放出笼的小鸽 子,吱吱喳喳的叫闹着,在街头四散分开。晓彤和顾德美说了再见,杂在学生群中,向公共汽车站走去。四周的同学们在推推攘攘笑笑闹闹,经过了一日繁重的上课 之后,放学这一-那就成了最美好的时光,笑声此起彼落,夹杂着愉快而清脆的"再见"之声。晓彤踽踽的向前迈着步子,低垂着头,望着落日照射下的自己的影 子。周遭的一切,她都恍如未觉,只深陷在自己孤苦而寥落的情绪之中。

四周渐渐安静了,同学们都已抢先跑到公共汽车站去排队,她独自落在后面,缓缓的走着。一整天,坐在教室里也好,站在操场中也好,无论上课、下课,升旗、降 旗……她都是恍恍惚惚的。老师的讲解,同学的笑闹……对她全像烟雾中的幻景,留不下任何清晰的印象。一次,顾德美拉着她的袖子说:"喂喂,你怎幺了?和你 讲了三次话你都听不见!"

她猝然醒悟,瞠目望着顾德美,她只感到心底一阵绞痛,而泪珠溟然欲坠了。顾德美愕然的放松了她,她掉头望着窗外,心中又迷迷糊糊起来,凝视着远山白云,她又再度陷进凄迷恍惚之中。

转了一个弯,绕过一根电线杆,她依循着每日走熟了的路径向前走,头始终低垂着没有抬起来。走过了电线杆之后,一个人影挡住了她,同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晓彤!"

她抬起头来,迎着了魏如峰迫切而痛楚的眸子,她站定,仰视着这张脸。突来的意识又牵动了心底的创痛,她闪动着眼珠,泪水迅速的濡湿了睫毛,魏如峰握着她手腕的手加重了压力,低低的说:"上车去,晓彤,我必须和你谈一谈。"

魏如峰跨上了摩托车,晓彤顺从的坐在后面,习惯的用手环抱住魏如峰的腰。马达发动了,车子风驰电掣的在街道上疾驰。只一会儿,车子停了,晓彤跳下车来,才 发现他们正停在"铃兰"的门外。魏如峰带着晓彤走进去,在他们的老位子上坐下来。鱼池中绿叶亭亭,几条红色的热带鱼正在水草中来往穿梭。

魏如峰的手伸过了桌面,握住了晓彤那柔软,白皙的小手。

"晓彤!"他低唤。

"嗯?"她抬起一对朦朦胧胧的眼睛。

魏如峰默默的摇头,蹙起了眉峰。

"别这样看我,"他说:"你的眼睛使我心碎。"他拿起晓彤的手,用嘴唇紧贴上去。"晓彤,告诉我,你相信我吗?"

晓彤点点头。

"爱我吗?"

晓彤再点头。

"那幺,晓彤,"魏如峰恳切的说:"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嗯?"

"你必须答应我。"魏如峰说:"无论在怎样恶劣的情况之下,我们要坚定我们的立场!换言之,不管现实对我们的打击有多大,你决不能软弱和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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