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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起死回生伯芳学艺 难中得救盟嫂戏叔

胜英大战林士佩,打到一百个回合没分出上下。毕竟是年轻人气血方刚,林士佩逐渐地占了上风,胜英年近六十,气血衰败,在力量方面抵不住人家,只累得浑身是汗,眼看不及呀!正在这危险关头,天罗网上出现一人,这人抖丹田喊了一声:

“唗!肖金台的贼寇,休要猖狂,莫要撒野,某家到了。”

这一嗓子就好像金钟一样震惊全场,林士佩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胜三爷压宝刀仰面观瞧:

“什么人?”

全场的人都把头仰起来往上看,就见一人从天网破的那地方飞身形跳进天井当院,一看这个小伙子太英俊了,平顶身高七尺左右,细腰梁,宽宽的膀扇,面似银盆,五官清秀,两道黑铮铮利剑眉飞通入鬓,好像明漆一般,一对大豹子眼皂白分明,白眼珠是真白,黑眼仁是真黑,瞳孔放光,鼻似玉柱,方海阔口,通红的嘴唇,元宝耳朵,在脑门正中长了一个红色的竖纹,更给这人增添了英俊,头戴八棱月白缎壮中,上安二十四朵黄绒球,吐吐乱颤,鬓插八卦太极图的英雄胆。上身穿月白色缎的短靠,寸排骨头纽,纳领,纳袖,纳边,纳扣,排扣到底,金线盘花上绣万字不到头,勒着黄色的英雄丝绦,在胸前打着英雄结,灯笼穗飘摆于背后,腰中系一巴掌宽丝銮壮带,在前边挽了个猫耳朵,长短穗子在前头一当郎,下身穿月白缎十三飞的蹲裆滚裤,蹬一双莺哥绿抓地虎双皮脸的快靴,英雄大氅早已甩掉,打了个麻花扣斜背于身后,斜挎百宝囊,在手中擎着一条亮银盘龙棍,再看此人手中擎棍往院中一站,真好比鸡群中的凤凰,乱草之中的灵芝,身前背后百步的威风,盛气凌人,压倒一切!所有的人无不挑大拇指称赞,这小伙子长得可太威风了,这是谁呢?大伙都不认识他,唯独老剑客夏侯商元对他很熟。老剑客手捻须髯哈哈大笑:

“五弟,你这厢来。”

那位说来的这个人是谁呀?他就是三侠剑这套书主要的书胆,飞天玉虎蒋伯芳蒋五爷,这是最厉害的一个了。前文书咱们说过,老剑客艾莲池收了六名弟子,掌门的大徒弟就是震三山挟五岳赶浪无丝鬼见愁大头剑客夏侯商元,二徒弟就是铁牌道人诸葛山真,三徒弟是胜英、四徒弟是红莲罗汉弼昆,五徒弟就是蒋伯芳,老六就是斩怪蟒的叶成龙,咱单说今天来的这个蒋伯芳蒋五爷。

他是云南人氏,父亲是云南省的总兵叫蒋天章,母亲是万氏夫人。要说起蒋伯芳年岁不大,但是走过的路是十分坎坷。

为了叙述蒋五爷的身世,不得不多费点笔墨。

蒋伯芳的父亲蒋天章,扶保明朝最末一个皇帝崇祯。受崇祯的皇封镇守昆明府当了总兵大人,手下有三千军队。蒋天章乃是一忠臣,自从到任之后两袖清风,明镜高悬,治军甚严,他到了云南老百姓无不欢迎,真是有口皆碑,因此蒋天章虽然当了那么大的官,手中并不富裕。那时蒋伯芳刚刚七岁,社会就发生了变化,李自成兵进北京,崇祯皇帝吊死煤山,义军就掌握了政权。但是由于吴三桂出卖山海关投靠了清兵,清兵这才开进山海关,李自成大败一片石,没有办法放弃北京败走长安。后来由于内部不一团一 结,矛盾重重,这次起义宣告失败,李自成兵退九宫山,生死不明,从那以后清军就占领了全国,当时吴三桂封为镇南王领着前头部队攻占各省,最后打到云南,又当了云南王。这个吴三桂人不怎么样,臭名昭著,老百姓对他十分反感,他到了云南以后为了收买人心,不惜重金拉拢蒋天章,仍然让他当昆明府的总兵,被蒋天章拒绝了,假说有病,挂印封金,率领一家人离开昆明府,老头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以度晚年,谁也不保了。两口子一商量,干脆回到浙一江一 万氏夫人的家里去,买几间房子置点地,春种秋收就当个农夫算了,二人商议已定,择日启程,雇了几只船顺流而下赶奔浙一江一 金华府。但是刚走到长一江一 三峡就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忽听得两岸锣声响亮,水面上出现了一支水寇,这些水寇全用黑灰抹脸,分乘二十几只小船,把三只官船给拦住了。船家吓得抖衣而颤,赶快禀报了蒋天章。

蒋天章是武将出身,在军队呆了多少年,而且蒋大爷善使一条亮银盘龙棍,那也是勇冠三军哪。蒋天章一伸手从门后把大棍抄起来,让夫人看着儿子蒋伯芳。他拎棍赶奔船头。蒋天章来到船头之上大喝一声:

“呔!杀不尽的毛贼草寇,尔还不把道路闪开,蒋大章在此!”

他认为这些贼都是攒鸡毛凑掸子,乌合之众,我这一喊他们不就跑了吗?结果他可想错了,这帮贼都是一江一 洋大盗,杀人不眨眼那!为首的船上站个小子,这小子挺大个儿,有点罗锅腰,脸上有一道横疤,面如黑紫色,在左腮之下长着一撮红毛,他就是长一江一 一带最著名的水寇叫穆世宏,这帮贼都归他指挥。穆世宏专门在这截杀过往的行人旅客。他一看蒋天章口出狂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姓蒋的,你甭耍威风,你现在不是总兵了,你是解任的官员,跟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区别,大爷我为了做这份买卖,早就派弟兄探听清楚,知道你今天路过此地。姓蒋的,你要明白事赶紧把东西给我留下,还能保住你一家人的性命,如若不然,我是刀刀斩尽,刃刃诛绝,一个不给你留!”

蒋天章听罢火往上撞,抡棍就砸。穆世宏突然发现这条大棍不错,他心里就是一动,我若能把姓蒋的整死,得了这条兵刃可真不错,所以他心生了一计,喝令手下的弟兄群殴,一霎之时群贼全上来了,十八般兵刃样样皆有,把蒋天章困在当中。弄得蒋天章手忙脚乱。虽然他挺勇,但他是马上的将官,必须顶盔挂甲骑马,可是今天全然不同了,身着便装,战马也没有,怎么能抵住这些凶恶的敌寇呢、一开始左肋受伤,后来腿受重伤,紧接着头上挨了一鞭,蒋天章惨叫一声摔倒在船头,结果落了个乱刃分一尸一呀!这时候穆世宏把棍拣起来了,看了一看,真是爱不释手,然后吩咐一声:“给我上!”一阵抢夺。三船东西都被抢劫一空,人都被惨遭杀害。万氏夫人一看不好哇,抱着七岁的儿子蒋伯芳娘俩投一江一 自尽。

贼寇们走了咱不说。单说这娘俩,跳到长一江一 水中,叫浪头这一打,娘俩就分开了,万氏死在水中,就剩下这蒋伯芳,顺水漂流,一泻千里,后来把他冲到浅滩之上,蒋伯芳还真没死,在浅滩上缓醒了多半天,后来明白过来了,睁眼一看,爹没了,娘没了,亲人们都不见了,蒋伯芳放声痛哭。试想,一个七岁的孩子,从没离开过爹娘,现在落得光身一个人怎么办呢?一开始他就是哭,把嗓子都哭哑了,哭乏了就睡,醒了接着儿哭,一直哭到天黑。这七岁的小孩儿,脑子里头也能分析点事,他一想,我亲人没了,我也不能这么饿死呀?听母亲说过,实在不行还可以讨饭,干脆我要饭吧!从此以后蒋伯芳就沿街乞讨,一边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一边要饭为生,饥一顿,饱一顿,所受的痛苦是一言难尽呐!

咱们单说这一天,蒋伯芳就来到四川和贵州的一交一 界,眼前出现一个大村镇。小伯芳觉着腹中饥饿,准备进镇子讨口饭吃,等进了镇子一看这还挺繁华。由于这里的一交一 通闭塞,大型的战争打不到这,所以比较而言,这块儿也比较太平,因此镇子上挺热闹。蒋伯芳伸着小手管别人求钱讨饭,可是,这儿的人都挺狠,打过来,骂过去,没有一个人给饭的。小伯芳从早晨起来要到天黑,一口饭也没讨着,实在饿得没办法,只好把裤腰带紧了一紧,东张西望,眼瞅着集市上的人没了,他一想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宿吧,遛达来,遛达去,发现靠路南有座广亮的大门,蒋伯芳一看这家可够气派的,上马石、下马石、两溜桩橛,上边有门灯,下边摆着凳,大门对面是八字照壁,门前白沙石铺的路。心说我就住到这吧,靠着门墩把衣服一掩,就睡了。他睡到定更天左右,门前来辆车。这辆车是红油漆的车床 ,上头盖着五彩的车棚,车老板精明强干,拿着大鞭子,牲口都挂着威武铃,一直来到这家门前。“吁——”车站往了,车老板下来,把鞭子插好,准备个板凳,然后把车帘撩开,接主人下车。

借灯光一瞅这主人长得挺气派,白脸,三绺一胡一 ,五十多岁,后边的小伙子还给拿着药箱子,这主人稳稳当当从车上下来。有人叩打门环。

“老爷回来了,快开门。”

“嗳,来啦!”

大门开放。本宅主人迈步往里一走,发现门旁坐着个小孩儿,低着脑袋,正打瞌睡。主人就问:

“这是怎么回事?”

仆人一看:“呀,小要饭的,跑到这避风来了。”

过来给小伯芳一巴掌:

“起来,哪来个小要饭花子,滚!你跟谁打招呼跑这睡觉来了!”

小伯芳一抬头,正好跟这主人打对眼光。这主人这么一看,这小孩儿长得不错呀。平头正脸,五官清秀,特别是他这对眼睛非常讨人喜欢,因此就动了怜悯之心。主人冲家人一摆手:

“别吓唬他。”

迈步过来摸摸蒋伯芳的头顶。

“孩子,你是哪的人哪?你爹娘哪去了?”

这一问,蒋伯芳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

“我爹娘都叫水寇给杀死了,我是从云南逃难逃到这来的。”

“哎呀,你几岁了?”

“我七岁。”

这个人心里头如同刀绞一般哪,为什么?他今年五十二了,没孩子。虽然家值万贯,膝下无有子女,他觉着前途无望,因此尽做好事,冬舍棉,夏舍单,二八月开粥场,有时到庙里去布施,希望能积个儿女。出于这种心情,他对小孩儿就格外的喜欢,听蒋伯芳这一说,他好悬没哭了。

“孩子,你在本地有什么亲戚?”

“没有,我是要饭要到这来的。”

“唉!真够可怜的,跟我到家里吧。伙计,好好伺候着,先给他换套衣服,弄点吃的,洗个澡,然后带到我的房中。”

“嗳,是!”

主人发话谁敢不听,两个仆人把蒋伯芳领到里边,先用木盆打了热水,取来牛油肥皂,一边给小伯芳洗着澡,一边说:

“小孩呀,该着你时来运转,你怎么就遇着我们好心的主人了?今后你甭发愁了,吃饭不成问题。只要我们主人一高兴,你要什么有什么。”

小伯芳就问:

“你家主人贵姓?”

“我家主人姓艾,名字叫艾连堂,是本地有名的善人哪,凡是求着他的,就没有拒绝过。”

蒋伯芳心里这才明白,洗完了澡,换了套衣服,蒋伯芳又吃点东西,精神头也来了。管事的领着他,来到后院的书房去见主人艾连堂。人佩衣服,马佩鞍哪,蒋伯芳经过沐浴更衣,领进来再一看,简直跟仙童一样,又好像个银娃娃,艾连堂一见,喜欢得不得了哇!把蒋伯芳抱在怀里细问经过。蒋伯芳就把以往的事情讲了一遍。

艾连堂这才知道,他父亲就是云南总兵蒋天章,那是个清官哪,这是名门之后。

艾连堂一想,他在我这呆着吃几顿饭,不成问题,怕的是把这孩子就耽误了。他告诉蒋伯芳:

“孩子,你先住到我这,过两天我领你出趟门,给你找个老师,让他教你能耐,你看如何呀?”

“哎呀,我谢谢恩人!”

书说简短,蒋伯芳在艾家住了十天,体力也恢复了,艾连堂命人套辆车,让伯芳上车,他也跟上去,让车老板儿把车一直赶到对青山松竹观。松竹观是什么地方?就是胜英学艺的地方,来见老剑客艾莲池。原来这艾莲堂跟艾莲池还是本家。松竹观所有的花销,全由艾连堂提一供,两个人处得不分彼此,艾连堂把蒋伯芳领到庙了,见着老剑客艾莲池,把伯芳叫过来,把他的身世做了介绍,最后说:

“道兄,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干脆您再多收个徒弟吧。”

艾莲池一咧嘴:“贤弟呀,不是我不收,这孩子太小了。像我门户之中有的徒弟八九十岁,我的徒孙都六七十岁,你说我收这么个小孩,将来叫我徒弟们质问我,我有何话说呀!”

艾莲堂说:“那怎么办呢?情况特殊您就大开山门吧,无论如何把他收下看在我的分上。”

艾莲池情面难却:“这么办吧兄弟,你先把这孩子给我留下,我看看他有没有天分,要行呢,我教他武术,要不行呢,对不起,我还得把他给你送回去。”

“行行行。”两人一言为定,艾连堂给留下五十两银子,让蒋伯芳好好在这学能耐,他告辞回家。此后蒋伯芳住到庙上了。

艾莲池有时候高兴,把蒋伯芳叫过来,让他弯腰、折腿,蹲小架。可蒋伯芳天资聪明,一教就会,教他一趟拳,没几天练出来了,怎么教怎么会,艾莲池这心就动了。一瞅这孩子可真聪明啊,我再教他点繁琐的。最后教给他一趟大洪拳三十六路,没用一个月,会了。练的还挺出众,从这之后,艾莲池才下定决心,收这徒弟。这样的人不收我收准呢?蒋伯芳才正式拜艾莲池为师,排列老五,要不怎么叫蒋五爷呢?

在十八般兵刃当中,蒋伯芳不爱别的,就爱练棍,因为他爹就是使棍的,他从小就看。艾莲池投其所好,在棍上就给他下了功夫了。教给他行者棒,又教给他天宫棒,地宫棒,翻天三百六十路九宫八卦连环棍。蒋伯芳是样样都学到身上了,而且高来高去,陆地飞腾,样样本领精通。艾莲池一看,我这么多徒弟,将来就数伯芳露脸哪!连胜英也不行。人老了也喜欢孩子,老剑客哪也不去,爷两个就摽在一处了,蒋伯芳到了十八岁,上山这十年把功夫都学成了。小伙儿个头也长起来了,五官相貌也长开了,简直是英俊无比。

艾莲池更高兴了,有一次艾老剑客出门办事,把庙上的事就托付给蒋伯芳,告诉他好好看家,另外练一习一 功夫,别耽误,为师回来要检查你的功课,蒋伯芳点头。

艾连池走后,伯芳照样练功,正赶上数九寒冬,伯芳这天早上练武,就发现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呀。伯芳练完了之后用扫帚清扫门前的雪,突然在雪地里发现一个人。这个人已经冻得半死了,蒋伯芳一看这人岁数也不大,穿的衣裳也比较好,这是怎么回事呢?蒋伯芳马上把这人背到庙里,找来两个小老道,三个人忙活着进行抢救,到掌灯时候把这人救活了。被救的这人明白过来朝眼前看看,站着个小道士,还有个漂亮小伙,再看看屋里的环境,闭上眼睛一琢磨。明白了,一定是我在雪地之中昏厥过去,是人家把我给救了。这个人急忙下地施礼:

“恩公在上,我给恩公磕头了。”

“别别别。”

蒋五爷把他拦住,让小道士给他做碗面汤,热乎乎地吃下去,这个人才彻底复原。蒋伯芳一看这人顶多二十五六岁,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赶紧抱拳就问他:

“贵姓啊,朋友。”

“免贵我姓董,双名士兴。”

“嚄。请问董老兄您这是从哪来?因何昏迷在雪地之中?”

董士兴口打唉声:

“唉,一言难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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