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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白玉虎杀贼报父仇 蒋伯芳棍扫萧金台

蒋伯芳刚想要不辞而别,就听到门外有车马响动,时间不长,董士兴从外面回来了,进屋先找蒋伯芳。

“兄弟,哎呀,这几天,我可想你啦,会议一结束,我赶忙赶回来了,兄弟,过得挺好么?”

“哥哥挂念了,我过得挺好。”

“这就行啦!明天没事,咱哥俩可以在一起。另外,后天我还有事。”蒋伯芳一听就是一愣。

“哥哥,你还要上哪去?”

“这回还得出远门哪,打算上苏州去一趟,有一笔买卖,我得亲自过问,情面难却,非走不可。”

“哥哥,你得去多少日子?”

“少说也得半个月,拖拖就得一个月。兄弟,你得帮我好好看家。这个,咱哥俩不分彼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不在,这家就全托付给你了。”蒋伯芳憋了一肚子话要说。但是,董士兴不让他说话,就把家里的事托付给他了,说完之后,回内宅去了。

蒋五爷思前想后,心想:我若固执己见非走,我哥哥必然得问:那你为什么呢?这话让我怎么说,又找不出适当的理由。再者一说,盟兄确实走了,家没人,把事托付给我了,我要抖手不管,也不近人情。蒋五爷又一想:算了,不就是那么点小事吗,我不上内宅,不跟高氏往来,不也就得了吗?想到这,他心平静了一点。到了第二天,董士兴果然话复前言,陪着蒋伯芳又吃又喝,又听了一晚上戏,转过天来,来一帮人找他,董士兴这才匆匆告别。

他这一走,把家一交一 给蒋五爷了,蒋五爷一看哪都不能去了,一天三顿饭,吃完了没事,全心练武,练十八般兵刃,练拳脚,眨眼之间,董士兴就走了一个月,还没回来。哎呀,蒋五爷心中挺烦闷,心说怎么还没回来呢?这回回来,我一定告别到十三省总镖局,找我三哥去。但是,董士兴不回来,也走不了哇,盼了有四十天了,董士兴还没回来,蒋伯芳就有点失眠了,晚上睡不着觉,起来在院里瞎遛达,遛达来,遛达去,他就转到了厅房的后面,突然看见一条黑影。“嗖”,蒋五爷就是一愣,心说话,这是谁,难道说来贼了?也备不住呀,我盟兄家里有的是钱,肯定一些歹徒会惦记,这我哥哥不在家,要失了盗,我可没法一交一 待。蒋五爷一想:不行,我得跟着,他在后面一哈腰,跟这黑影就下来了。可是这个黑影直接奔内宅,越过短墙,奔高氏那院里去了。蒋五爷就站住了。心中暗想,这是我嫂子的住处,我怎么能去呢。尤其深更半夜的,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一琢磨,这不对,管他什么地方,我也得去呀。如果是贼人,把我嫂嫂给吓着,再失了盗,或者说,再出了意外,我不更对不起朋友吗?蒋五爷想到这,不顾一切了,哈身往上一纵,跳过短墙,就来到了高氏的内宅。

一看哪,窗户纸锃亮,人影晃动,那个黑影不见了,蒋伯芳屏住呼吸,高抬腿轻落足,摸到窗台之外。侧耳一听,有男女的笑声,那个女子就是高氏,他心里一翻个,哎呀,这是内宅,一般男人不得出入。我盟兄不在家,这么晚了,谁还在这说笑哇,听这笑声,很不正经。蒋五爷抱着好奇的心,把窗棂纸点破,往屋中观看。不看则可,一看把蒋伯芳可气坏了,因为这是内宅,紧对着窗户是一张双人床 ,床 上挂着丝帐,靠窗户这,放着一张八仙桌。一边一把椅子,靠床 边呢,有个茶几,上面点着蜡灯。这屋子里面,雪白刷亮,被灯光一照,它反光呀,所以说,十分清楚。

就见高氏,穿着一身贴身的衣服,水红色的兜肚,赤金的链子,手上戴着手镯和手镏。有一个男人,跟她紧挨着坐着。一只手搂着高氏的腰,另一只手摸着高氏的脸蛋。由于这男人的脸紧对的窗户,所以,蒋伯芳看得很清楚,就见这个人哪,三十多岁,刀条脸,尖下颏,长得是小鼻子,小眼,人不怎么样。头上戴一顶扎巾,身上穿一身剑袖,钮袢不系,敞胸露怀,两个人搂搂抱抱。就听高氏说:

“你这么大胆子,你怎么敢来呢?”

“哈哈,宝贝,这算什么呢,这又不是衙门,这怎么就不敢来呢,再者一说,就是龙潭虎穴,为了宝贝你,我也不惧。唉呀,宝贝,都要把我想死了,听说董士兴不在家,我不来陪你,谁陪你?”

高氏一笑:“哼,就你能说,你别看董士兴不在家,他磕头的兄弟蒋伯芳可在家。听说,他是一个练武的,你可小心点。如果被他发现你,我可都够戗!”

“呸,蒋伯芳算个什么东西,他仨鼻子眼,多出这口气,他管得着吗。老舅家的事,跟老蒋家有什么关系?你少要拿他来吓唬我,我看他要不知道,算他便宜,他要知道,我先要拿他开刀,来个杀人灭口。”

“你说的怪横,到时候你就草鸡了。”

“哼,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你打听打听,老穆家的人,没有熊货,行啦,行啦,咱俩别抬杠,趁此机会,欢乐欢乐。”“嘘”把灯吹灭了。

蒋五爷一见,火往上撞,他这才知道高氏背着盟兄不知道,勾一引 奸夫。这姓穆的,一定不是个好东西,我岂有不管之理?蒋五爷年轻脾气暴,见到这种事,实在压不住火了,高声喝道:

“呔!胆大的狂徒,竟敢夜闯民宅,调戏妇女,这还了得,蒋爷在此。”就听屋里稀里哗啦一阵一騷一动。那个男的吓得魂不附体,把衣服披上,一伸手,把顶门杠子操起来了,在屋里问一声:

“是谁?”

“姓蒋啊,董士兴的盟弟。”

“好小子,你还真来了。”这个男的不顾一切,把门打开。“悠”就蹦出来了,奔蒋五爷就是一杠子。五爷往旁边一闪身,杠子打歪了,蒋五爷把拳头抬起来,朝那人就是一拳,把那人打得仰面朝天,蒋五爷过去一抓他,这小子功夫挺好,使了个兔子蹬鹰,好悬没蹬蒋五爷身上。蒋伯芳一闪,这个小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一下蹦到房上去了,撒脚就跑。蒋五爷能让他跑吗,赤手空拳在后面就追下来了。心说话,我非把你抓住不可。这是人间的祸害,留着你,不知要破坏多少家庭啊!

长话短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老董家的家宅,到了后街,那个人一转弯,奔南跑。蒋五爷不舍,紧紧追赶,一直追到南城墙的墙根,到了一个院落,那个男的一晃,踪迹皆无。蒋伯芳看得清楚,他就跳到这院里去了。蒋五爷抖身形也跳进去了,一瞅,这院也不小,但没有董士兴的家讲究,蒋五爷到了里面,奓着背膀,四处寻找这个人,但踪迹不见,他从前宅找到二道院,又从二道院,找到后院,才发现灯光明亮。蒋五爷爬到房上,屏住呼吸,定睛观瞧。

就见正房三间,里面点着灯,门窗都开着,刚才追的那小子,正好在这屋呢。上气不接下气,晃着脑袋,摆着手,正诉说刚才的经过。在屋里边,有个老者,还有个年轻的女人,蒋五爷发现这老者挺大的个,有点罗锅腰,满脸的水锈,还有一道横疤,脸蛋子上还带一撮红毛。

“呀,”蒋五爷心里纳闷,这个面孔,我好像在哪见过。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一想,不能,我初到杭州,对本地人都没见过。肯定不认识。又一想,见过,在什么地方想不起来了。他在房上苦思冥想,结果想起来了。

“哎呀,原来是他。”谁呀,原来就是惨杀他父母那个匪寇,叫穆世宏,人送绰号,叫分水兽,是他,把我爹乱刃分一尸一;是他逼得我们娘俩投了一江一 了;是他,把我们好端端的家庭破坏得家败人亡。

蒋五爷想到这,好悬没昏过去,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在此跟仇人相遇。蒋伯芳猜的一点都不错,这个老头,正是一江一 洋大盗,分水兽,穆世宏。屋里这一男一女,是他的儿子和女儿,他的儿子叫穆小原,女儿叫穆小春。

原来呀,这穆世宏专门在长一江一 一带做“买卖”。在他手底下死的人不计其数,他发了横财了,后来他一瞅,满清的统治越来越巩固,管得越来越严。他一想,得了,我不干了。金盆洗手,找个地方,他就忍了。哪好呢,苏州、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呀,要在这住一辈子,岂不是一件快事呢!因此,他就在杭州的南门里买了一所房子,又花钱进行扩建,然后就在这住下来了,一直住到今天。穆世宏也是一家人家,有儿有女,有两个老婆,使一奴一唤婢。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个大财主。在外面有买卖,实质上,他是一个一江一 洋大盗哇。他这一儿一女呢,也没有好东西。拿他儿子穆小原来说吧,受他的熏染,也不走正道,再加上家里头有钱,他整天在街上寻花问柳。勾结良家少一妇 良女。他们家后宅,住着一个老妈,叫刘妈。这个刘妈,就是董士兴家里的,专门伺候夫人的。老董家有点什么事,这刘妈嘴不好,回来就讲,就传到穆小原耳朵里。穆小原得知:这高氏,也是一个风一流 女人,男人经常不在家,她自己有点守不住,就托这刘妈牵针引线。这刘妈果真答应了。所以,就搭了这么座桥梁,介绍穆小原与高氏私通。她从中得了好处。一个寻花问柳的贼,一个风一流 的女人,干柴烈火,他们一见面就非常融洽。他们私通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巧,今天被蒋伯芳发现,一直追他们家来了,这也叫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再说那个穆小春,今年十八,虽然说是个姑娘,也不学好。经常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也经常夜不归宿。他父亲全然不理呀,这穆小春还认识了一江一 洋之中几个飞贼,学会几种特殊的本领。掌中一对柳叶双刀,还善打一种暗器,叫五毒针。

这老贼穆世宏本来根底就不正经,这叫上梁不正底梁歪,他本身就不是好人,想管儿女也管不了。所以对穆小原,穆小春,是听之任之,做什么坏事,他也不干预。就拿今天来说,穆小原趁董士兴不在家,通过刘妈搭桥,今天晚上去与高氏私会,没想到让蒋伯芳给堵上了,一下把他追到家里来。这穆小原见到他爹,见到他妹子,正在诉说经过。

“唉,倒霉、倒霉、真倒霉呀,没想到今晚上这么不走运,叫姓蒋的给碰上了。”他爹一笑。

“孩子,你满身的能耐,还怕他不成?”

“爹,您不知道,这小子他妈才厉害呢,上来一拳打个双眼青,要不是孩儿武艺精通,难逃他手,您还得注点意!他追来了。”

“孩子,你放心,他不追是他的便宜,他要来,是自投罗网。”话刚说到这,蒋五爷就听到了,从房上,双腿一飘悠,跳到当院,高声呐喊:

“呔!杀不尽的毛贼,你给我滚出来,蒋爷来了。”把这爷仨吓得“扑扑”把灯吹灭了。屋里静了片刻,“噌噌噌”,二男一女,三贼全杀出来了,老贼擎一条明晃晃亮银盘龙棍,穆小原手持鬼头刀,那个女贼,穆小春,是手持双刀,三调脚,跟蒋伯芳见了面。老贼穆世宏大叫一声:

“小辈,你胆大包天,竟敢夜闯民宅,你欲意如何?难道,就不怕官府治罪不成?”蒋五爷闻听,一阵的冷笑:

“老贼,你装什么大瓣蒜,你跑到这隐姓埋名,就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吗?你认得我是谁?”

“你是谁?”

“我叫蒋伯芳,我父就叫蒋天章,当初就死在你手哇,你小子逃到这儿,摇身一变,打算当个良民,过去的账就一笔勾销了吗?岂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还命,欠账还钱,该我蒋伯芳替我的父母报仇,老匹夫,拿命来。”说着话,五爷是往上一纵,抡拳就打。

单说,这穆世宏,一听说,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蒋天章的儿子,他真有点害了怕了。他知道,如果蒋伯芳要到官府那一告他,这官司立刻就犯了,这叫作,泄底最怕老乡。他双手沾满鲜血,身背一百多条人命,焉有不怕之理呀?但是,穆世宏一想:今天晚上我得杀人灭口,不能让蒋伯芳活着。他要死了,就没有对证。想到这,晃亮银盘龙棍就砸。蒋伯芳一转身,想抓他的一棍,他往后搬棍头,献棍尾,“喔”,奔蒋五爷后脑海。蒋五爷一低头,二人战在一处。蒋伯芳瞅这条棍,特别眼熟,打着、打着,想起来了,这不是我爹那条棍吗?没想到落到他手里。见到棍,就好像见到爹爹。五爷看到这,心如刀绞一般。心说,我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我们家这条棍夺过来。想到这,他偷眼观瞧,就见穆世宏抡棍一砸。蒋伯芳跨步斜身使了个金丝缠腕,“扑”的一把,把棍头就抓到了,蒋伯芳有劲,往怀里一拽:

“你给我撒手吧。”穆世宏不撒手,这人随棍,往前一仰,蒋五爷底下就是一腿。“啪”,正蹬在他肚子上,没把穆世宏疼死。“嚎”的一嗓子,撒手了,蹬蹬蹬,倒退二丈多远,栽倒在地,然后是两手一捂肚子,就地翻滚“嚎嚎”直叫。他这一儿一女,在旁边看着,岂有不管之理,穆小原往上一纵,抡起鬼头刀,奔蒋五爷就是一刀。如今,蒋伯芳把棍子夺回来了,不亚于彪虎生翼,五爷把棍抡开了。“嗖”就把他那刀崩没影了。穆小原一抖搂手,“哎唷”,五爷一转身,正打在他屁一股上,“噔噔噔”,一屁一股趴在地上,动转不能。蒋五爷摆棍过去,刚要报仇,穆小春从旁边过来了。

“唷,小伙子,你可真够手狠的,来来来,跟姑奶奶大战三百合。”蒋五爷这阵,眼都红了,管你是谁呢,抡棍就打,两人就战在一处。这穆小春的能耐,比她爹、她哥哥都高,蒋伯芳十几个照面,没把她扑棱倒。这穆小春一边打着,一边偷眼观瞧:哎呀,蒋伯芳这小伙子长得可太带人缘了,不由的动了爱慕之心。心说,我这年龄,他那岁数,如果他愿意,我们俩结为夫妻,岂不白头偕老么?想到这,她就动了坏心了,她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蒋五爷拿棍追她,上了当了,穆小春一伸手,掏出五毒梅花针,大拇指一摁绷簧“咔”一声,一颗毒针直奔五爷前心打来,那针有多大呢?就像我们做活那针,比那还短,这玩艺主要是有毒,尖上有药起麻醉作用,只要把肉皮挑破,见着血,毒劲发作,人就昏迷不醒,它的力量就在于此,如果没有药,就靠这针,根本打不死人。蒋五爷就觉得胸膛这么一麻,热乎乎,五爷心中暗想,这是什么,用手一扑棱,这针就掉了。与此同时,蒋伯芳就觉得眼前发黑,两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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