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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擦身女工(4)


  “是的。那天是父亲他们四个人……平时我也帮忙,可正好几天前我的大腿被山里的一种毒虫咬了,伤口肿了起来,疼得我连路都走不了,从早上我就一直在家躺着。如果不是那样,那天恐怕连我也一块儿被炸飞了呢!”
  “事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阿俵问道。
  “快中午的时候,是那时爆炸的。这是我后来听在山谷对侧采掘石灰矿矿石的人说的。
  不过,具体的时间恐怕没有人注意。那天天都黑了还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回来,我心里担心,就请邻居开车把我送到了山上,谁知……我们家的那辆轻型客货两用汽车停在那里,现场一看就知道是爆破过的,可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那天夜里山上真黑呀!我便马上报了警。“
  “于是,南国市的警方马上与驻高松的矿山保安监督部四国分部进行了联系。由于怀疑是死亡事故,处理事故的人员马上赶来了,等天一亮就上了山……” “专家们进行了调查,认定这是一起事故。说是在装好炸药后,线路中产生了静电,导致雷管提前爆炸,从而引起了炸药的提前爆炸。由于当时四个人全都在附近, 所以全都炸得粉碎。”
  “碍…说是打雷什么的引起的静电吧,报纸上是这样……”阿俵问道。
  “那天天特别好!根本没有打雷的迹象,所以不会是打雷引起的静电……”“你丈夫穿得是化纤的衣服吗?”
  “这个……平时在爆破当天怕引起静电,他都特意换上纯棉的衣服,不过,那天是不是……”“静电是可以通过鞋传导到大地上消除的。不过,如果当时手正好扶在岩石上,那也可以成为导体的呢。”
  “嗯……平时他们都是那么干的,怎么那天就……我记得那一带的矿山没有发生过一起这样的事故,也许是他们太麻痹了。”
  阿惠用手指擦了擦不知不觉中从眼角流出的泪水。
  “如果说是10天进行一次爆破,那就是日常的作业了,也许因为太习惯了,造成了麻痹。——可是,四个人一块儿被炸死,遗体的收容可就非常费劲儿了。”
  “是埃矿山保安监督部的人调查了事故原因后,警方派出了好多人找了好多天哪!太可怜了,全都炸成了碎块……而且父母和弟弟是拼起了衣服方认出来的,只是我丈夫……”
  “什么?”
  “只是我丈夫的遗体没有被确认出来。我想起码可以找到衣服的碎块儿吧?县警察署法医科的人讲,他们连沾在岩石上的血肉都进行于化验检查,但也无法判断哪个是我丈夫的……”“这可太奇怪了,这是为什么?”
  阿俵惊讶地看着阿惠。
  “据他们讲,也许是因为我丈夫直接接触火药,爆炸时他在最前面,所以被炸得粉身碎骨了吧。”
  阿惠用双手围着杯子,两眼看着杯底,低沉地说道:“那些天白天都是30度以上的大热天,也许事故当时他和平时一样只穿了件贴身的裤衩背心,所以没有找到衣服的痕迹……”“看来也只好这么解释了。”
  阿俵把杯子慢慢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后又放回到桌子上。阿惠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
  “那么警方有别的看法吗?”
  阿俵又问了一句。
  “别的看法?”
  阿惠稍稍顿了顿,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反问了一句“是不是说我丈夫故意爆炸了炸药,杀了我的家人后隐匿了?……”“你丈夫引爆炸药、杀害全家?”
  阿俵也反问了一句。
  “这在当时的报纸上可没有说过呀……”“可当时人们都这么怀疑呢!因为我丈夫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将起爆电线与电池连接。可附近的人说,在事故的当天和几天前都没有见到他本人……”“……?”
  “也就是说,我丈夫从那天的几天前就以什么为借口去了哪儿。不过,爆破的日期是早就定的,必须在那天进行,而且我父亲也会做。为了安全起见,导线和雷管是不会事先接在一起的,对吧?”
  阿惠问道。
  “那倒是。难道再没有一点痕迹了吗?”
  “没有。”
  阿惠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只是警方的猜测而已。我丈夫在事故的几天前一直是和他们在一起干活儿的,事故的当天还是他开车把大家送到山上的呢!只是附近的邻居没有注意罢了。可我这么说,警方还认为我有意包庇我丈夫,甚至认为是我们合谋杀害了我的一家人……”阿惠愤愤地说道。
  “干吗这么说?”
  “可不是!警察用好几天时间调查了我丈夫的行踪,还有的警察把与我们家有关系的人全查了个遍,说是查到了什么线索,但根本不会的!我丈夫决不会因图财杀死我父母和我弟弟。就算是有什么财产,那也不过是二十多公顷的硅石山和土佐山田的破房子。
  “从电池的组装上没有看到什么线索吗?”
  阿俵又叮问了一句。
  “那当然了。因为查不出动机,也没有证据,警察最后也死心塌地了。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我丈夫的尸首,所以没有断定死亡,结论是‘调查中’。”
  “原来这样。”
  “只是我一下子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如果说还有财产,就像我刚才说的,有那么一块矿山,还有一处五十来坪(合180平方米——译注)的土地和一处 破旧的房子。这些都是我父亲名下的,当然我有继承权,如果继承下来,我倒也可以维持下去。可那毕竟是一下子吞没了我们全家的矿山呀,我怎么有心去经营呢! 于是我便封了山。”
  “转给别人了?”
  阿俵关心地问道。
  “我把家和土地卖了,也就值150万日元吧,而且卖的是全部继承权。”
  “矿山呢?”
  “还那么呆着呢!”
  “因为不打算卖掉?”
  “那一带有一大片山林,现在卖不了。不过,也总有人来打听,说是想买。南国市的不动产商也来问过,但我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那片山林里有我们家的墓地呗。我丈夫的遗体还没有找到呢!还有我父母、弟弟的遗体,总得有个地方存放呀!那片山的土里都浸透了我们家的血肉,难道那座山不是我们家的墓碑吗?”
  “碍…”
  “我可不能为了钱把那块山地卖掉。我打算好好活下去,就下决心一个人来到了东京。”
  阿惠说着说着嗓门儿又提高了。阿俵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用不再谈这个问题的口吻说道:“原来这样,我全明白了。非常感谢你对我讲了这些。”
  说着,他又给阿惠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你知道了吧,我是个过去有着痛苦经历的女人。你是初婚,我可不是。和我这样的女人生活一辈子行不行,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我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一开始我就这样说了吧?”
  阿俵毫不犹豫地答道。
  说着他又来到阿惠身边,用双手搂住她的双肩。
  “嫁给我吧!比起你一个人来,两个人在一起会更快地平复你的创伤。”
  “——可是,还不能结婚呀!”
  阿俵不悦地皱了皱眉,但马上又换了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那天你说过要等六年,如果我等了六年,或六年之后……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丈夫没有被确定是死亡啊!我必须在法律的约束下生活,因此在法律上我还是个有夫之妇。”
  阿俵听了这话,像被人猛然一击般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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