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玉萝卜(11)

魁星阁旁一棵唐槐下，赵天明和张少白如期见面。张少白向赵天明报告，他从竹田 的 翻译官那里探听到，竹田近几天十分亢奋，着令翻译官七月五日以前把军乐队组织好，练好迎宾曲。他又从司管家那里得知，司管家的一个本家兄弟是竹田的厨子， 竹田让他准备好十只当年的芦花大公鸡好好饲养，随时准备做自己的拿手好菜——布袋鸡。时间也是限定在七月五日以前。张少白说：“据此推断，北船来唐镇的时 间可能在七月五日左右。”赵天明点点头，这些情况正好和他从另一条线得到的密报相吻合。可是，宋师长和他的家人关押在什么地方仍没有一点儿信息。
赵天明突然说：“应打探清楚楚小蝶对日本人的真实态度。”
张少白不以为然：“她一个伶人，啥态度不态度的。”
赵天明没有点透：“打探清楚没有坏处。”
张 少白点点头，又介绍了一个情况：玉萝卜和她的琴师今天下午被竹田召至兵营，竹田挺认真地定了几段唱，但没有说明原因。听戏的人有宋师长。宋师长突然说： “竹田太君，我二太太也爱听戏，也是楚老板的戏迷，可惜她现在不知在何处啊!”竹田狡黠地一笑，说：“宋师长，你的太太和一双儿女现在在安全的地方，这点 请你放心。你只要答应和皇军合作，你、你的太太、你的儿女，都是我的座上宾。”
张少白说：“这些事我是听琴师老段说的，老段是我发展的一个下线。老段说，玉萝卜一路上没说话，到了同春堂的胡同口，一下车，便忿忿地对他说，日本人真够歹毒的，拿人家的妻子儿女要挟。”
赵天明听罢，若有所思。
玉 萝卜和赵天明见了一面之后，再没有见到赵天明的影子。她的内心多次撺掇她的双脚朝东洋大旅社走去，心里想，日夜思念的这个人可不能再让他跑了!可迈出几步 又悄悄退了回来。这唐镇县城，无人不认得我，我一个年轻女子，单身去那种显眼的地方找一个单身男人不是会马上传遍全城吗?可见不着他的影子，整日里又心神 不定。实在沉不住气了，她去找邓班主：“师傅，赵营长走了没?”邓班主说：“没听说他走了啊，可也没见他的影子。”邓班主知道玉萝卜的心思，也替她着急。
正当玉萝卜心里急得要上树爬墙的时候，她的琴师老段突然悄悄对她说：“小蝶，赵营长要见你一面，地点七孔桥，今晚七点半天黑以后。”
玉萝卜喜得不行。上七孔桥之前，刻意打扮了一番：她选了一件湖蓝色真丝旗袍穿在身上，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软底皮凉鞋，走路没有声响；尤其在头上做了些文章，把蓬松乌黑的头发用一条鹅黄色的花绉绸带束到后面，束节上方，插一支玳瑁簪子，看起来时髦大方又不失清纯。
两 人见面以后，她满肚子的话反而说不出一句来。赵天明用鼻子嗅嗅，感到玉萝卜身上香气袭人。他知道这是玉萝卜为见他特意洒到了衣服上香水，心中一阵微波荡 漾。他先开了口：“楚老板，近几日可忙?”玉萝卜娇嗔道：“别一口一个楚老板的，酸溜溜的，叫我小蝶不就得了，我也不叫你赵营长了，叫你天明哥，可行?” 赵天明听罢笑笑，一个大坤角小一号，有时也纯真得可爱。
“你要的货，凑齐了没?”玉萝卜打探。
“还差些数。”
“天明哥，容我冒昧问一句，你一个舞枪弄棒的行伍中人，怎么会去做什么买卖?”
“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我猜哪，你不是个做买卖的。”她第一次在赵天明身旁撒娇。
“不做买卖能做啥呢，而且我做的是大买卖。”赵天明一语双关。
“那你这次来唐镇就不单是来进窑货和料器的了。”
赵 天明想，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必须探听到宋师长和他家人的关押之地，因为北船来唐镇的时间迫近，已经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而他也从多种渠道了解到，玉萝卜是个 有民族意识的人，因此感到现在有必要向她透露点儿自己的真实目的。他笑笑说：“小蝶，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还想救出宋师长。你知道，我原来是宋师长下属， 他待我不薄，他因为坚持抗日而落在日本人手里。我想请你帮忙查到他的具体关押地点。”
玉萝卜听后，心中格外动情，眼前这个人能跑几千里 地 来到日军的剑林刀丛中，豁上命救他的老长官，实在感人至深。我没有看错，这种重情重义的男人才是我托付终身的人。她对赵天明说：“天明哥，宋师长肯定关在 唐镇，可能就关在日军兵营里。那天我到了竹田那里，还只是竹田一人在客厅。他看到我到了，就命手下人：你的去，去把宋的接到这里。约摸也就十来分钟，宋师 长就来到了客厅。你说，他不是在兵营里吗?”
赵天明深深点头：“极有可能，如能知道他被关押的具体住室，最好。你再设法打探打探宋师长二太太和一双儿女的关押地点。这可是宋师长最挂心的事，也是他的软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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